第32章
08
“……”沈郸看着面前的姑娘,周身气丨韵温和沉静，像水一样，眉间本该存在的戾气化作了轻柔笑意,看着没有丝毫攻击力。
看向那双清亮柔润的眼眸的时候,沈郸眸光微动：“我明白了。”
汝玉没有想到沈暮会出来，他看不见,应该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吧。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便听到沈暮开口说话了：“不请客人进来坐会儿吗？”
“……”汝玉看了眼旁边的沈郸。
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汝玉语气自然：“已经那么晚了,耽误人时间不太好，改日。”
闻言,沈郸笑了一下,看向汝玉：“那便改日吧,阿……”面前的姑娘食指立于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郸顿了顿，遂而看向眼睛看不见的少年。
嗯？
不能叫出她的名字吗？
沈郸眼底滑过一抹兴味，这俩人相处的氛围十分融洽，按理说汝玉对沈暮做的那些事俩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氛围。
难道，沈暮并不知道她是汝玉？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郸面上带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
沈郸的车远去，汝玉转身朝沈暮走去，自然地抓住他的衣袖：“这么晚还没睡,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身上冰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竟不觉得厌恶：“我不饿。”
汝玉领着他回到客厅：“那你坐会儿，我先上楼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了，高跟鞋可折磨人了。”
说完便提着长长的裙摆上楼了。
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沈暮眼眸半遮，心中思付着刚才她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而说完这句话的汝玉像是全然忘了这事。
她一上楼便开始卸妆、换下丨身上的礼服，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芍药味的入浴剂让她一整天的疲惫得到了缓解。
她将头发吹干，换上亲肤的真丝质地白色衬衫和长裤。
汝玉并没打算今晚好好睡一觉，沈暮的失眠症不解决的话，她也没法安心睡觉。
下了楼之前，汝玉去了趟书房。
虽然原主并不怎么来，也不看书，但书房里的书种类还一应俱全，古今中外的小说，还有原文版的。
汝玉手指划过书架，在一本深红色精装版硬皮书，上面的绘画精美又古典，边上贴着金箔的书前停下。
就它了。
汝玉把书拿在手中，还挺有重量感。
下了楼。
汝玉发现沈暮已经不在客厅了，她看向关了门的沈暮的房间。
她上前敲门，一会儿便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沈暮似乎意外她这个时间还会下楼：“什么事？”
“……我也睡不着，”汝玉抱着手里的书看着他，语气非常轻松，“能聊个天吗？”
沈暮眉心微蹙：“现在几点了？”
汝玉拿出手机看了眼：“刚过零点。”
“呵，”沈暮脸上似笑非笑，眼睛不能视物，气场却有些迫人，“深夜跑到男人的房间，你在想什么？”
“不是、沈暮你在我眼中不是……”汝玉忙摇头，发现自己失言后马上补充：“你不是那种人。”
说出这句后，汝玉松了口气，刚差点儿嘴瓢了。
“……”沈暮神色恢复了冰冷，“你不睡觉找我什么事？”
汝玉：“聊天。”
“……”
这种话傻子都不会信。
沈暮声音微冷：“我晚上没有跟人聊天的习惯。”
汝玉察觉到他的不悦，索性坦白了：“其实我是来给你讲睡前故事的。”
沈暮听了明显愣了下，嗤笑：“睡前故事？”
“嗯，你不是睡眠障碍吗？”汝玉语调轻缓，望着他：“这种情况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的话更难入睡，你这段时间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损耗自己的身体呀。”
“……”沈暮感觉到一丝头疼，原本因为长时间无法睡着而有些烦躁，现在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无奈，想到她刚才把他往客厅沙发上领，而不是送他回屋，眼前的姑娘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你还年轻，不要依赖上药物比较好。”汝玉看着他，当身体对药物产生耐药性的时候，就算药物也无法缓解失眠症，非常困，却睡不着本身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可在少年身上，似乎稀松平常，汝玉声音轻柔：“我会陪着你克服，一定会有办法的，好不好？”
“……随便你。”沈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底涌出的烦躁仿佛被抚平。
汝玉进了屋，将他领到床上坐着，然后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我还带了本书过来。”
沈暮长睫微抬：“你难道还真的要给我讲睡前故事？”
“对啊。”汝玉点头，“沈暮，你有没有过上学的时候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特意容易睡着的经历？”
“没有。”
“啊？”汝玉眼眸微睁。
沈暮：“没有。”
汝玉：“……”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很快，汝玉接话：“那你一定要试试，我念给你听。”
沈暮：“……”
见他不反对，汝玉端正坐姿，翻开书随即选了一个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温柔，故事在她口中娓娓道来，一开始他并没有留意内容，等了会儿才发现是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沈暮微滞。
可在她轻柔的声音中，沈暮闭上了眼，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也或许，和她说的那样，一个人呆在封闭的空间会更加焦躁，无法入睡。现在，听着她的声音，那涌动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那个时候，人人畏惧憎恶他，身边的人对他又敬又怕，并没有人发现他无法入睡的情况。
因为在沈家服用了过多的药物，身体产生了耐药性，药物基本没有用处。
而他不会让自己处在一个毫无防备的状态，当身体习惯后，便不觉得有任何不便。
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她察觉到。
“够了。”一个小时过去，她声音开始沙哑了，沈暮开口打断：“回去睡吧。”
汝玉缓了缓，拿过一旁的杯子喝了点水润润嗓子，说道：“我没事，我还能继续。”
“……”
“对了沈暮，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没有。”
“……那喜欢的东西呢？”
“……”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从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他听到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语调含糊地说：“天亮了，我去洗漱，沈暮你也准备一下，一会儿一起吃早餐。”
说着，汝玉领着他去洗漱台，替他把药膏挤好才离开。
那之后，连续三天。
汝玉陪着他不睡觉，或陪他说话，或给他读睡前故事，又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夜深人静，客厅的沙发上，汝玉喝着自己刚煮的热奶茶提神，抬眸问脸色不佳的沈暮：“你真的不尝尝看吗？”
“……”沈暮感到一阵无力。
他可以感觉到，这两天她的状态在变差，却依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同他说话。
这人晚上同他一起不睡觉，白天拿着笔记本在他旁边做自己的事，偶尔还会抽空跟他说几句话，甚至还亲手给他做饭。
沈暮并不是厌烦她，而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他想了很久，看不穿她的目的。
现在的他也并没有可利用的价值，所以更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半晌，沈暮声音微沉，是未曾有过的认真：“你到底想做什么？”
“……”汝玉怔住，很少听到他这种语气，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种时候，她才有点少年是重生来的这种实感，这种冰冷森寒的气场至少不是一个17岁的少年拥有的。或许是因为少年那张脸过于有欺骗性，汝玉基本是真的将他当做17岁少年。
此时，汝玉深知这个问题必须认真回答，她深吸了口气，抬眸望着他，声音轻缓柔和：“我想陪着你，我知道失眠很难受，可陪着你一起我才能体会到到底有多难受。我想要理解你，陪着你一同感受，不管是好的事情，还是不好的事情。如果你身边暂时没有人陪同的话，能不能让我陪着你呢？”
话中没有一个字是在告诉他，她喜欢他，可她每一句话听着都让他感到这个人对他抱有的感情。
从晚宴中将他救回来悉心照顾，给他治眼睛，照顾他的生活。
一直以来对待他的态度，说的话。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分得清。
正因为这样，在面对她的时候，沈暮有种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耐心，哪怕她名字、身份，都刻意瞒着他。
因为未来，不会有这样的人。
也没有人会说出想要理解他，想要陪同他的话。
以及会站出来坚定地维护他的人。
这些时日的接触，他也知道这个姑娘出身汝家，待人温柔却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还很聪慧敏锐。她周围的气场也很特别，像水一样柔和，又像春日的风带着微微的暖意。
那温柔的气丨韵能够让人轻易让人卸下防备，这样的人也必定不乏追求者。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身体未成年，出于顾虑又或者其他，她并未直白地说出来过，更多的时候是当着他的面直接糊弄过去了。
而唯一的一次，是她当着沈郸的面说的，也是说给沈郸听的。
“……你、真的喜欢我？”
意料之外的话让汝玉一怔：“……嗯，喜欢的。”
“哼。”沈暮察觉到她的迟疑，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沈暮你去哪儿？”汝玉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快步跟上他，拉住他衣袖，因为准头不好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回房间吗，我带你去。”
皮肤的触碰，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沈暮顿了顿，没有甩开她的手。
但汝玉却很快换成了抓着他的衣袖，因为知道沈暮不喜欢被人碰到，动作自然地让人感觉不到刻意，她问：“是要回屋休息了吗？”
“你难道还要熬着不睡觉？”沈暮语气微凉，“靠茶和咖啡撑着？”
“……我还顶得住，没有问题。”汝玉肯定。
沈暮：“……”
这个人有时候又出奇的顽固。
回到卧室。
汝玉和往常一样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她伸手拿过床头柜放着的硬皮书，看向沈暮：“今晚要继续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不用。”沈暮并没有躺着，而是坐在床边，面朝她的方向：“你要在椅子上坐到第几天？”
汝玉摸着书的硬皮，说：“你要是能安然入睡的话就好了。”
沈暮长睫微抬，看着她的轮廓：“上来。”
“嗯？”汝玉突然抬头。
“屋子里有人坐着，我就算想睡也睡不着。”沈暮似乎也有些不习惯，眉心微蹙，冷声：“要么回你自己卧室睡觉，要么到床上来，你自己选。”
“……”汝玉看向床，床很大，躺三个人都丝毫不会挤。
她抬头看向沈暮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抗拒，想想也是，和别人睡一张床这种事发生在沈暮身上，跟天降红雨一样罕见。
但对沈暮来说，坐在床前的人需要戒备，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汝玉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床借我躺一会儿？”
对于好几日不沾床的汝玉来说，床上真的比椅子要舒服多了，躺下的瞬间，感觉能立刻睡过去。
汝玉缓了缓神，撑着不睡过去。
“沈暮……”她叫了他一声。
“什么事。”
“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哄你睡？”
“……闭嘴。”
“好哦。”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是下半夜了，万籁寂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暮？”汝玉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微微侧过身，看着他线条优越的侧脸，“睡着了吗？”
他呼吸很均匀，像是陷入了浅眠。
终于睡着了。
汝玉松了口气，闭上眼轻柔地道了声：“晚安。”
在汝玉彻底睡过去的时候，沈暮睁开了眼，虽然看不见，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便知道，她真的很困，也睡得很沉。
身边有人的气息，沈暮起初有些不习惯，但不知过了多久，竟感觉到了些微困意。
翌日。
汝玉醒的十分早。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好看的脸，他的轮廓线条偏凌厉，但眉眼却精致得很，鸦羽般的长睫落下一圈弧形阴影，有种缥缈的易碎感。
醒了汝玉也没乱动，他难得能睡着，自然不能把人吵醒。
大约一个小时后，身旁的人终于有醒来的痕迹。
沈暮察觉到身旁有人，身体出于本能意识要做出攻击性动作的时候，意识回笼，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