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扫过去,自觉坐到和裴书临一边的位置:“怎么都在啊,卫公子今天不是过生?大好的日子不去普天同庆一下?”
卫淅贫嘴道:“哪能啊姐姐?裴少爷老婆和他吵架了,这都严重到跑我这来喝茶了。”
裴书临结婚没办婚礼,这圈里的人也没见过简皎月什么样。
这会儿想八卦几句,又碍着他面不好意思说。
韩琛换了个切入口:“晚葭姐,前段时间上面把江家那些事都查完了吧,小江爷他还没打算回国呢?”
江晚葭比他们都大上两三岁,都当弟弟看,说话也随意:“他回什么国?又没人惦记他。”
“我们惦记啊!再说前两年他不还巴巴着想回来吗?”
江晚葭听着想笑:“他想看的那小姑娘指不定都结婚生孩子了,他难道想回来找不痛快?还是回来做人家见不得光的婚外情人?”
“不能这么卑微吧。”卫淅接话道,“不过有首歌怎么唱的?说的就是他:‘年轻要任性,外出要尽兴,热恋也像驱车过境’。活该,祝他跟我一块孤独终老!”
说着还唱起来了,边上那几位都对他这神经质的嗓子习以为常,只当没听见。
韩琛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刻意地转移话题,调侃开口:“那裴老大又是怎么回事啊?花巨资娶来的小娇妻不满意了?”
卫淅瞧了瞧坐在那专心泡茶的裴书临,蹭蹭鼻梁骨:“就刚刚我喊书临一块去新开的club打算包个场,碰见嫂子在跳舞。”
“刺激啊,然后呢?”
“然后这对小夫妻现在应该是在床头吵了一架,到床尾还没和好。”
江晚葭经验十足地接过话题,走到牌桌边上加入他们,一块玩起了德州扑克。几声“allin”下去,连输好几盘。
他们在这热火朝天,倒显得角落的裴书临更为孤寂。
韩琛招招手,把边上女生喊过去:“去,帮裴先生倒茶解解闷。”
江晚葭嗔怪地瞪了一眼韩琛,显然是觉得他又在胡闹。
韩琛也不是第一次想拉下裴书临和他们一块玩了,但无奈这么久过去,他偏出淤泥而不染,清贵又自持。
卫淅这会所有点日式榻榻米附加温泉酒店的风格,就连服务员都是跪坐式的,礼貌到让客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姑娘叫古琦,是北影兼职的表演系大学生。模样生得可人,又很会来事。
她蹭着膝盖移过去,手还没抬起。
裴书临眼皮未掀起,清瘦修长的手指敲敲茶几桌面:“不用。”
古琦手顿在那,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她穿得工作服是包臀裙,跪坐时膝盖并拢,跟涂了点腮红一般通透。
这姿势让裴书临想到某人刚刚跪坐在床上替他松领带,说是伺候人,那架势像是给把刀她都能直接插.进来。
他难得露出些烦躁神情,往边上随意点了个位置:“随便坐,别挡光。”
这话可太照顾人了,古琦跪了几个钟的腿就快要跪麻。耳根红着道声谢,乖顺地坐在一边,帮他过滤丢弃的茶渣。
不知道想起什么,裴书临抬眼问了句:“今天几号?”
猝不及防的,古琦被他泠冽直击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十、十三号。”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玩。”他站起身,古琦立马递上外套。
直到门关上,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少爷又怎么了。
白瓷杯里沏好几杯八分满的茶,江晚葭抽空看了一眼跪回在席子上的女孩,指指那几杯茶:“你泡的?”
古琦摇头:“不是,是刚刚那位裴先生泡的。”
“他?”江晚葭抿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这茶汤的浓度着实不像在裴书临手下配出来的。
裴书临对泡茶有讲究,能把“温具”、“置茶”、“冲泡”、“品茶”这几项花费精气神的步骤做到极致。
不止这一件事,他是年少时钟意舞弄草书和练写行楷字体的人,也可见和同龄人之间的耐心对比。
但就是这么喜笑不形于色的一个人,今晚上把一杯上好的茶泡得乱七八糟,走时连袖扣落下都不自知。
江晚葭从沙发扶手缝里捡起那颗精致袖扣,放在灯光下转了转,一哂:“难不成特地赶回去给人盖被子?”
她往屋里人看了一眼,也起了点逗弄裴书临的意思,指着刚刚那个女孩:“你过来,帮我送还给刚刚那位裴先生,他应该还没走远。”
“好的。”
……
古琦小跑出去,见男人正要上车。
顾不得这么多,她大声喊住:“裴先生,等一下!”
接到这枚袖扣时,古琦仿佛捏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在熙庭会所的薪水确实很高,有时客人给的小费都能抵她小半部片酬。
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又是第一次被人关切到膝盖跪了太久,心思莫名其妙也多了点。大着胆子追过去递上袖扣:“裴先生,您东西掉了。”
“多谢。”裴书临接过。
她支支吾吾,忐忑地笑了笑:“裴先生今晚是有别的安排吗?不知道……”
裴书临垂眸,眉尾稍扬:“你想来?”
古琦羞涩低眉:“可以吗?”
他轻笑了一声,清朗声线落在女孩耳朵里格外撩人:“刚刚没听见他们在里面说我什么?”
古琦一愣,想着刚刚包厢里那些公子哥似乎是谈论了他和家里那位吵架的事。
她把那股善解人意的语调拿捏得极好,语气真挚:“您夫人是在跟您吵架吗?裴先生这么温雅谦和的好丈夫,裴夫人未免有些任性,太不知道珍惜了。这机会要是给了别人,她肯定得后悔莫及。”
他盯着女孩眉眼,蓦地开口:“你叫什么?”
她面上毫不遮掩喜色:“古琦,十口古,琦玉的琦。”
裴书临像是没怎么注意听,指间捏着那颗袖扣,几位数的物件往边上的垃圾桶里随手一抛。
语气依旧闲散温和,同她特地解释一句:“我问你名字,没其他意思。”
话毕,他转身眄了眼站在泊车员身前的会所经理。
漆黑的眼神毫无温度,提醒得很是直接。
话也不用说太明白,经理已经了然,恭恭敬敬地鞠躬开口:“裴先生放心,以后您出行的任何场所,都不会见到这位名叫‘古琦’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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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吵架了,我老婆也全世界最好: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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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宝贝儿的留言!!么么啾!!!!!!
第19章
这个晚上折腾得已经够风雨飘摇了,偏偏简皎月来例假还痛经。
大概是凌晨三四点了,外面下起了大雨。秋雨带着一场寒意突至,阁楼的侧边窗户似乎没关,有凉风灌进来。
简皎月脑子里酒精犹存,硬生生快憋出一身汗。
迷迷糊糊睁眼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躺着看电视的姿势变成了睡在床上。
不仅如此,她肚子那放了一个暖手宝。
腰上……腰上横亘了一条手臂,手掌捂住了她的小腹。要不是那清浅的呼吸声太过熟悉,她怕是要惊呼出声。
简皎月小幅度动了一下,身后人睡意浅,还以为她肚子又在疼,半梦半醒间几乎是下意识又揉了揉她的肚子。
为什么这么温柔的人刚才对自己要这么冷漠?
她半腔委屈又快决堤,趁着残余醉意转过身往他怀里钻,额头抵着他锁骨。
他身上沉木香比平时浓上几倍,显然是为了掩盖那身淡淡的烟草味。
裴书临也会因为和她吵架彻夜难眠吗?总觉得他极少在意别人的事情,做什么都是淡淡的,情绪不外露,最擅长用沉默把人逼得崩溃。
雨声嘈杂,淅淅沥沥地敲在玻璃窗上。
风声听着可怖,简皎月却有个奇怪的念头:以怎么没觉得这男人怀抱这么宽厚温暖?她好像还在做梦。
裴书临被她拱了两下就已经惊醒,看见她不自知地往自己这钻,手臂也拢了拢她的肩。
低着眸在夜色中凝视她的脸,想着,要是睡醒也这么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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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皎月这一觉睡得太沉,再睡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电话铃声响了几圈,她迫不得已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接起,囫囵应了一句“喂”。
那端人似乎迟疑了两秒:“我打得不是裴先生的电话吗?”
裴先生?
简皎月这才不情不愿探出脑袋,原来手机都拿错了:“是的,但是他手机落在家了。这个点裴书临大概已经在实习单位或者学校了,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您是?”
“哦,我是……是他太太。”
“这样啊,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那我等他回来再说好了。叨扰您了,抱歉。”
简皎月笑了笑,把电话挂断。
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除了这手机,连他昨晚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因为生理周期顺带着心情颓废,她一整天都在家耗着没去工作室。
安纯傍晚过来的时候,简皎月带着笔电到楼下星巴克咖啡馆里坐着,正在做求婚策划方案的ppt。
安纯端着两杯热可可过来,看了一眼男主人公:“卧槽,你接的是罗讼的单子啊!”
罗讼,内娱正当红的小鲜肉男明星。
要不是给的酬劳丰富,简皎月大概也不会亲自动手写方案。她眼也没抬:“小点声,目还是保密的。”
安纯还是保持不敢置信的表情:“他都要结婚了?怎么没半点风声传出来?不是,现在男明星都不把女友粉当回事嘛!”
“他女朋友是素人。”简皎月敲字的手一顿,认真说道,“如果你的女友粉指得是你这种婚约在身的,那他确实不需要当回事。”
“……”安纯很心塞,“对了,听骆天哲说你昨晚蹦迪被你老公抓回去了,怎么样?”
简皎月语气冷漠:“你指望一对半夜在club相见的塑料夫妻能发生什么?”
安纯斟酌了半秒:“我还听说是因为席翰那二百五在你老公面提到曹裕了,都说一个合格的任应当像个死人……”
简皎月凉声出声:“他不是还没死吗?”
安纯:“……”
好吧,这么久了,一提到他反应还是好大。
“那你因为这和你老公闹不开心了?”
“不知道,席翰上回这么一说是挺不给他面子的。”简皎月抿了口可可,淡声道,“我能怎么办,当场把席翰的嘴撕了?还是穿越到几年,一刀把曹裕了结以绝后患?”
安纯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夸张表情:“大小姐,你为何还是如此凶残?”
简皎月勉强笑了笑,可惜笑容太过牵强。
安纯想了想,说:“虽然你看上去铿锵,但你越是这样,越让我感觉你和你老公像小情侣吵架,吵得还挺严重。”
简皎月听见这话陷入深思,她似乎从高中之后就没有正儿八经谈过一场恋爱了。她天性娇纵,情侣吵架的快感也几乎没体验过。
以裴书临总会让步,总会哄她。
青涩校园恋爱很简单,吵完架撑不过第二天。
一起在食堂碰见,在课桌下牵手,包括升旗仪式时的一个默契的对视也会气消。
不像现在,裴书临有意无意拿着联姻筹码威胁她似的。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和他相处很累,像是处在亏欠的弱势一方。
她不经意喃声出口:“安纯,你初恋是什么样?”
安纯:“我大一才开始谈恋爱,那时候还没订婚,挺自由的。男生家境很普通,我跟着他吃过几十块的关东煮,也发过一天一百五的传单。”
听上去真美好啊,如果她没出国,或许那次吵完架还会和裴书临和好,大抵也会在大学这样生活。
而不是每个周末在两个区的兼职咖啡厅里东奔西跑,为攒着那点生活费。
只可惜她当时18岁未满,因为一张DNA鉴定就让她脊背都被压弯,仿佛喘不过气来。从明媚骄傲的简家千金,瞬间成了一个被抛弃的野孩子。
或许她的生身父母是罪犯、是精神病患者……
那几天,她压抑着想逃离的冲动,不敢向别人透露自己的无助。
于是把怨气和不耐烦全发泄到无辜的裴书临身上,每次见面都把话说得极度难听。
所以她也不明白,裴书临那时候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自己,还不愿意放手。
简皎月神思遨游太空的时候,突然听见安纯低声骂了一句“贱人”。
她很少听这只小鸟讲粗口,顺着她骂人的方向看过去,两个餐位之后坐着一男一女。
简皎月合上笔电,撑着下巴问:“认识的?”
安纯那张脸突然沉下来:“那个女的,就是抢了我初恋的人。”
“刚刚说得那个你陪着一起发传单的吗?”简皎月摩挲了一下手腕,眨眨眼,“这恩怨可有好几年了啊。”
安纯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视线收回来:“是啊,只是成年人已经不会像以那样幼稚了。”
她话音刚落,离她们两米远的那个女人倏地拿着一杯冰水朝这泼过来。
简皎月手疾眼快举起手边上的笔电给安纯挡了一下,忙拉起:“怎么样,没淋到吧?”
“没有。”安纯瞪眼过去,“于芊,你存心找不痛快?”
于芊看着她的目光更为阴毒,恨意颇深:“谁让你出现在我眼的!你有什么脸坦然自若地面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