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补了一句:“我要是男的,定要跟他拜把子的。”
这倒是把李桂琴逗笑了:“你是女的,也可以跟他拜个把子啊,都君子之交了,还在乎性别?”
岳宁煞有其事点点头:“你说得有理。”
但因着两个人的不走动,外面关于这段谣言也不攻自破。所以,时间不仅能检验真理,也能澄清八卦。
自然,她并不会真的去找余温拜把子,不过是说说笑话。这大半年,余温不管是作为师长,还是朋友,都对她多方照顾,走前,上门还书,顺便备礼好好道谢,顺便道个别,还是应该的。
只是送什么谢师礼,还是有讲究的。
她这还没想好,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自己登门而来,手里也带着一份礼。
余晓玲皱着一张脸,表情一如既往的拧巴和别扭,话音里却带着分享喜悦的不自然:“喏,喜糖,喜果,喜饼。送你。”
是个绣着红纹样的小包袱。
其实,二人已经许久不见,余晓玲自从那次手撕小白莲后,因为养伤,出来得少。后来倒是凑了钱,托川南味的那个男知青给岳宁送来。岳宁没要,但余晓玲似乎有意躲着她,两个碰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当然,这可能跟她之前那套自知之明的村妇言论有关——岳宁一跃成了文化名人,炙手可热,而她之前却——任脸再大,也禁不住这样的打脸。
岳宁也由她。
岳宁从来没想过要和她成为朋友,只是相处久了,发现这个女人除了脑子不好使,心里有偏见,和性格拧巴之外,其实人还可以,起码是个知恩图报有良心的。
之前余清闹了那一场后,岳宁偶然听到几个知青边走边讨论此事,有人就八卦岳宁和余温怎地龌龊关系,多让人恶心之类的。岳宁觉得无趣,摇摇头想走,却被后赶到的余晓玲疾言打断。
她说话又向来没个顾忌,一上来就什么难听扔什么。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人家背后嚼舌根子,小心口舌生疮!岳宁是个好人,你们少说她坏话!”
后来听说,她因为和几个女知青闹坏了关系,直接从知青点搬了出去,还在学校里找了份代课老师的工作,再不像从前一般只想嫁个青年才俊回城了。
没想到她会主动上门,岳宁吓了一跳:“哈?你……”
她面上平静些许,依然低着头:“嗯,我结婚了。”
啥?
她又结婚了?
岳宁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她又道:“说起来,又得谢谢你。”
“谢我?”岳宁心中警铃大作,她这一阵,可是什么都没干。
“嗯,谢谢你没有要玉峰,我才能捡到这么好的男人。”她羞涩一笑。
“啥?”
“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玉峰。”
玉峰就是之前给岳宁说的另一个相亲对象,那个被回城老婆踹了的老师。
“可是他……”他是个不喜欢城市生活的田园居士。
虽然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余晓玲懂她的意思,说:“我不想回城了,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过些日子,我们俩会一起回趟北京,奶奶和姑姑不知愿不愿意来这边,要是愿意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去城里了。而且,我也在复习,不过没你那么大的志向,我只想在市里读个师范,回来跟他一起教书。”
岳宁被惊得说不出话:“……你还好吗?”
“好,当然好,不只是好,而且活明白了。当然,这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
“……不用谢,我什么都没干,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恶毒拜金女配华丽转身,一朝寻到爱情,为爱落户深山的偶像神仙剧情,让岳宁不仅感叹,果然,穿书的世界无所不能。
月底开始,录取通知陆续发出,直到下月初,岳宁才拿到。通知书到的那天,从早上开始,到中午,哗啦啦下了三场雨,都伴着闷雷。
按说是送到大队上,但邮递员直接送到了岳宁家。
“家里孩子明年高考,说什么都要来沾沾文曲星的喜气。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说着还直作揖,仿佛不是来送信的,而是来庙里拜佛的。
岳勇夫妻带着两个娃娃,在屋里看喜剧。
邮递员走后,岳宁进屋,还被打趣:“竟不知我妹妹是天上神仙下凡,失敬失敬。”
“别胡说八道!什么天上神仙,明明是天仙下凡!天仙再世!”
又笑成一团。
本是一番笑谈,没想到却流传开来。以前岳宁家周围妇女出没,好歹现在妇女少了,却多了不少学子的身影。
不知何时,“摸摸文曲星,考试必过”,这句话成了家喻户晓的名言。
听到这个消息的岳宁:“……”
只感觉自己像个吉祥物。
后来她走后,学生们就转道去了学校,摸宿舍前的雕塑,丁点大的小学成了当地有名旅游胜地。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买好了车票,备好了礼,只等去跟余温告别后,第二日便启程。还没容得她去,余温却急吼吼地找上门来。
“快跟我走!”
拉着她就去了队部。
电话接通,那边是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疲惫:“余温啊,你别说了,你就算磨破嘴皮子,这篇文章我们也不会要了。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能接受有瑕疵的文章,但不能接受一个有瑕疵的作者……”
岳宁正在旁边翻那本京字地方杂志,名字倒是挺好听——《雨露》。这是来的路上,余温给她的,给她看了其中一篇文章。
她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余温有些急,语气却和缓:“您先听听她的解释,再下结论不迟。”然后把话筒递给岳宁。
那边老师有些不耐烦,但显然还得给余温面子,没有挂断电话,只是静静听着。
余温在旁边,嘴型说了一句话:告诉他,你没抄袭。剩下的,交给我。
岳宁接过话筒:“老师,您好。我没抄袭。”
余温刚想把电话拿回去,岳宁一闪身,躲过,她继续说:“我知道您不信。所以,一会儿有人给您送份东西,您可以看看上面的时间和成稿经过,再对比一下两篇文章的区别。”
“我不日即进京,会带着证据,当面和《雨露》的那个名叫清雅君子的作者对质。”
“我要跟他们打官司,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那边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岳宁赶紧给岳青学校拨了电话,请传达室的大爷帮忙送了个口信。不一会儿,岳青就回了电话,说立刻就去。
一切办完后,岳宁才回头,看到若有所思的余温。
“跟她有关对不对?”
岳宁有些心虚,点了下头。
“我明天买票,跟你一起进京。”
岳宁想拒绝,却在看到他坚定的眼神那瞬,鬼使神差地又点了点头。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卡过去了,一口长气舒出来(不用吃屎了)。
下章开始进入第三卷 :勤工俭学企业家。
我尽量保持日更,求不拍砖。
▸ 分卷 · 勤工俭学企业家 · 分卷 ◂
第33章 哈! [VIP]
搬家本身就是个麻烦事, 更何况是跨省搬家。
岳宁到北京的第三天,还没缓过神来。一早醒来,睁眼看到洁白的雕花房顶, 还有一瞬间的回不过神。小南洼的屋顶是黑色,还可以见到房梁,很高。但北京的不是,房顶压得很低,精致但有些压抑。
小团子已经醒来很久了, 在旁边自己翻着小画书。看到她醒来, 放下书,爬过来, 雪白小手伸到她眼前晃晃:“宁姐,你终于醒了。”
“饿了?”
“嗯, 还想去厕所。”
听到小团子的话,岳宁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妈。
孩子什么时候醒的, 她完全不知道。
岳青给找的这处房子倒是很实惠, 价格便宜, 房东大姐又是个厚道人,独门独院才收每月10块的租金。她们刚搬进来时, 还过来给她帮忙。听说她是来读书的,还热心表示她去上课的时候可以把孩子留给她带。
说来, 大姐也是个可怜人。她的丈夫是做地质勘探的,一心扑在研究上,常年不在家,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前两年还去世了。这条街上, 有三套院子都是她家的。她自己住一套, 这套租给了岳宁,另一套租给了一家子。
岳青还说,这大姐就是要求一点,租客必须带孩子。有事的时候,她还特别乐意帮忙看,许是为了排遣寂寞吧。
这个院子家具齐全,虽有些旧,但东西都不错,听说原本是大姐父母的住所,后来父母去世后,兄长又落户在上海,这房子才归了她。
岳宁爬起来,给甜甜穿好衣服,方便洗漱梳头,这才拐去胡同口的早点摊。
老板一看是这对“姐妹花”,脸上漾起笑容:“哟,来啦。还是油条,一屉小笼包,一大碗小米粥?哦,再加只小碗。”
岳宁点点头。
虽说一连吃了三天,但老板这记性也忒好了。
老板娘从后厨,麻利地端上来,还送了小碗蒸蛋:“小孩子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送的,不要钱。”说着,还轻轻捏了捏甜甜的小脸蛋。
甜甜欲哭无泪。
每次吃早饭前都要被捏脸,她是什么命。
岳宁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把碗推过去:“吃吧,刷脸换的呢。你看,还有香油和小葱花呢。我家小丫头是越来越出息了,走到哪儿都吃得开……”
这一年来,岳宁很注重营养,小丫头又水灵了几分。
甜甜看出她在笑话她,探身拽过小笼包,瘪瘪嘴,往旁边坐了坐,不再理她。
岳宁舀了小半碗粥到小瓷碗中,推到小团子面前:“大早上的,生什么气,会变丑的。”
甜甜撇了下嘴:“我发现,进了城之后,宁姐越来越老不正经了。”
岳宁:“……”
不正经是真的,哪里老了???
她耸耸肩:“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谁让我家小丫头长得可爱呢。”
自从进了城,可能没了原主熟悉环境的束缚,她是越发随意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连以前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习惯都回来了。
不只是她,甜甜也越来越肆意,这几天一声“妈”都不叫了,全都是“宁姐”“宁姐”的,搞得她还有点不习惯。
而且,离婚后,岳宁就给小丫头改了姓,她现在大名叫岳甜。搞得街坊四邻都以为她们是长姐和幼妹的关系。
昨天大姐带工人来修门,跟她聊起来,说已经开始有人打听她的婚姻状况了,听说是来读书的大学生,这才没了后话。岳宁意识到,哪里的人,在婚姻这件事上,都是无差别的,和八卦是一样的。
比较奇怪的还有一点。进了北京之后,甜甜一次也没说要去找爸爸这件事。要说她忘了吧,离开村子的时候,有小伙伴来找她玩,小伙伴问起这件事,她非常肯定地告诉小伙伴,她和妈妈是到北京找爸爸的。
然后下了火车,岳宁还有些担心,甜甜要是想去见王雷,她该怎么糊弄过去。没想到,从下车到现在,小丫头是一句话没提过。
小女孩的心,也是海底针。
岳宁暗叹,给小丫头擦擦吃到脸上的小米粒:“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小丫头还在闹别扭:“谁说的,你总是跟我抢。”
老板老板娘看着她们互动,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早饭,岳宁把甜甜托付给房东大姐,这才匆匆踏上公交车,往《收获》杂志所在的大楼去。她今天是有约的,约在了十点。
其实来北京前,她就约在《收获》的编辑见面,谁知道她还没到北京,编辑大人就病倒了,直到昨天才告诉她,身体好点了,可以见面了。
到了地方,对方早就等在大门口,见到她,赶紧冲她挥挥手。虽然之前两人通过几次电话,但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编辑应该在报名表里见过岳宁的证件照,所以认识她。
岳宁走上前,两人各自介绍身份。编辑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大叔,脸圆乎乎的,胖却一点不油腻,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喜感呆萌。
他说话中气十足,是一点也不像生过病的。
两人边走,许编辑还客气道歉:“小岳啊,这些日子因为我的身体,耽误了,不好意思,你别见怪。”
看态度的客气,应当是已经暗中做过调查,并出了结果。
岳宁似笑非笑回了句:“哪里哪里,身体最重要。”
语气意味深长,对方却仿若没有听出来一般,继续跟她寒暄客套。
到了编辑部的会议室,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个同款秃顶大叔,只是高一些,瘦一些,眼镜更厚一些。
“这是梁主编。”
会议室莫名飘荡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岳宁上前,大方伸手:“您好。”
双方客套完,分宾主落座。
许编辑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你寄来的东西我看了。正好,我和《雨露》那边的编辑也是……朋友,便见面侧面问了问情况。没错,他们那篇文章的作者以往也发表别的作品,但资质平平,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作品,还有过……前科,这篇文章的前后也是有些断逻辑……”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就是不说结论,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岳宁便适时插言:“您到底想说什么?”
梁主编接过话去:“老许你一紧张就絮絮叨叨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真是的,还是我来说吧。”
他对上岳宁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又想起余温的“忠告”,一咬牙开口:“是这样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了你的清白,但读者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像我们这般去抠文中的逻辑细节,更不会管作者如何,他们只看先后发表顺序,他们先发了,我们就失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