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赶紧道了谢,心道,要是你知道了我就是那个“敲诈一大笔钱”的女方,emmm……
她算了个下周的出摊时间:“嫂子,下周四下午4点以后,你们直接来学校找我就行,都不是外人,也就不用在意细节了。”
约好了时间,又做了些针线,小敏妈高高兴兴地带着孩子就回家去了。
***
医院住院部。
几个来探视的朋友刚走,余清笑得有些累了。现在来看她的,都是她工作之后积攒的人脉,相互之间的交往是以利益为基础的,都不似父辈几十年交下来的朋友,都是经过时间和世事考验的,醇厚且牢固。
她叹了口气,临床的阿姨却很羡慕她:“小姑娘好多人看,热闹得很呢,不像我这孤老婆子,连个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阿姨的儿子女儿天天都来,只是工作忙,所以来去匆匆,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有人陪着说话。但任她絮絮叨叨,余清从来都不搭理。
这种地方的老太太,有什么好理的?
余清闭目养神,正想翻个身背对老太太,降低音量对耳膜的冲击,病房外小心翼翼地进来一个美妇人,素色西服,头发盘在脑后,说不出的利落与干练。
她手里提着两个半旧的不锈钢保温盅,神情有些忐忑,对上余清突然睁开的眼,惊得退了一步,随即赔笑道:“你醒啦?听说你住院了,我炖了补汤,跟护士打听了你的病房,没想到一找就找到了……”
余清扫了眼那两个保温盅,抬头瞥了来人一眼,没有说话,还是翻身到窗户的方向。
身后老太太瞬间又来了精神头:“你是这姑娘什么亲戚啊,别说,你俩这眉眼长得还挺像……这姑娘啊,腿脚不方便,心情不好,可不爱理人了,你别在意……”
美妇人笑着道谢,却只说自己并不是什么亲戚,只是余清单位的同事。
余清一听,侧头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看了也看到了,看完就走吧。”
美妇人一愣,神色间有些受伤。
老太太饶是脑子不好使,现在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嘿嘿笑着下床:“哎呦我这肚子怎么有点疼,得去找医生看看……”
老太太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门,待人走远,美妇人才放下保温盅,打开其中一个,倒了一碗,骨汤的香味瞬间弥漫整间病房。
“我一大早现买的鲜骨现炖的,熬了大半天,你喝点吧,吃什么补什么,我问过医生了,你这腿很快就能康复的,不要有心理压力……”
这次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她一手端着不锈钢小碗,一手搬了个凳子,到余清面前坐下:“别和自己的身体置气嘛,你看,是你最爱喝的,玉米山药大骨汤。”
余清眼皮都没抬起,半晌后闷闷说道:“怎么?还不赶紧去给你的大官丈夫送饭,小心晚一点他饿坏了,你失去靠山,还怎么升官发财。”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轻轻笑着抬眼:“哦我忘了,他都退居二线了,还是个副的,也不算大官,真是好笑!”
“雅清,我当年扔下你嫁人,也是迫不得已,后来我安顿好了回去找你,但你已经被余家接走收养,我看他们对你挺好的,就没……”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她放下碗,“听说那家的子女都欺负你,把你赶出家门,雅清,你回到妈妈身边吧,现在老王已经时日无多,以后他家的产业都是我的,妈妈会带你过好日子。”
余清难以置信地嗤笑一声:“李美珍,我发现你真有意思,那王副局就算死了,他还有儿子,东西也不全都是你的,更何况他不是贪污交公填补了不少窟窿吗,现在还能剩下什么,你别唬人了,你以为我会信吗?”
李美珍心虚低头,默然。
“而且,你不要再叫我雅清,我也不是你女儿,我是余家的孩子,我叫余清,这辈子都是!”
“他们都不要你了——”
“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说着就要起身下床赶人,情绪很是激动。
“我……”对上余清的眼睛,李美珍日常凌厉的眼眸此时满是柔情和歉意,“好好休息,记得喝汤,别生气,别生气……”
她说着站起来,盖上保温盅的盖子,拿了另一只,更加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李美珍上了6楼,王雷正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看她到了,赶紧迎上来。
“妈,你怎么才来啊,爸早就喊饿了,医院的饭特难吃,你赶紧给他送进去吧,我也去吃点东西。”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路上遇上个熟人,多说了几句,你吃完饭不用上来了,去理理发拾掇拾掇,下周给你约了个姑娘,北大的,虽然是农村来的,但听说模样性格都好,你这次好好表现,可别再黄了……”
许是累了,她说话底气有些不足,弱弱的,像是生病一般。
王雷却并没察觉,只觉得她今天说话慢吞吞的,有些着急,等她说完,他便连声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就大步流星下楼去了。
李美珍看看病房里的丈夫,再看看儿子离去的方向,想着刚刚女儿说的话,突然一阵眩晕,好在撑住了旁边的墙才没有倒下。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这都是为什么,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抹了把眼泪,她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作者有话说:
岳宁:没想到啊,美珍竟然还有戏……带资进组???
第49章 哈! [VIP]
卖货对于岳宁来说, 是一件新奇工作。
这天夜里晚饭后,她做完功课,搬着小账本和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旧算盘, 坐在书桌后噼里啪啦算起了账。
这才三天不到的时间,按说还在前期准备阶段,她算了算,没怎么费力气,就挣了将近90块。她原本知道大姐生意好, 却不知道原来这么好。
看来变革时代, 人生处处有商机。想想让她头秃的实验课,然后不想念了(不是)。
关键是她这几日也没做什么, 除了下午没课时去帮大姐看看摊子。
岳宁的课基本上都集中在上午,那时候是为了接孩子方便, 就算被安排到下午的课,如果能调着跟别的班一起上, 她也会求老师调一下。而这几日大姐为了带她, 基本上都在他们学校活动。
她也没在宿舍多经营, 也就在床头挂了两个本子,一个是价目表, 仿照饭店的菜单样式,另一个是登记表, 谁有想带的东西就记在本子上,第二天来取,不方便的还提供送货上宿舍的服务。
另外,大姐印了一批宣传单, 她找舍友帮忙挨个儿在女生宿舍散了散。当然, 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 她也没亏待舍友,工资是要发的,路上还会带点糕点、卤味之类的东西给大家分分,剩下一点有瑕疵的货,岳宁也会带一包过去,谁需要可以直接拿着用。
而最让舍友们为之疯狂的是,岳宁这里有书啊。
学校图书馆,文学作品向来是抢手货,热门的书有时候排一个月队都轮不上,但不管是紧俏的,还是现在市面上大火的,这里都有。只要看的时候小心点,不影响销售,这不就是免费白嫖还送货上门的图书馆吗?
岳宁也乐得如此,宿舍里四个人,她年纪是最大的,在她眼里,这就是几个小孩子,而孩子的快乐向来简单,就算是她们不帮她,她也愿意跟她们分享。
除此之外,岳宁还发展了一个男同学下线。其实本来大姐找了一个,但那个同学干了一下午就打了退堂鼓,岳宁想了想,便找了班上的一名贫困生,也不说什么提成制了,直接给每月100的工资,这可比他勤工俭学挣得多,时间还灵活,岳宁把自己两个本子复制了一份给他,他那边开工不提。
她在家里整理了一间库房,打了几排货架子,陆陆续续把从对门大姐家搬来的货分门别类地放好,需要什么随时可以找到。
余温送走了大受打击的兄长,来帮忙时说起,余澈家庭富足和乐的梦碎之后,倒是没用多久就想明白了,临走时跟北京这边的熟人都一一打了招呼,不会再私下照顾余清了。
而北大这边当初聘请余清做教职人员,一是余澈的面子,二是看在她是已故余教授的女儿,才给了她这么一个闲职,而今年开学后,正好整改,解聘人员名单里正好有她,这也是她没空找岳宁麻烦,并且急吼吼地跑去找余澈的主要原因。
这般一闹,余澈自然不会再管,余清在学校人缘不错,但没有能说上话的,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她的那些人脉,除了余家有关的,也就是些狐朋狗友,日常一起玩可以,但有难了,还不是个顶个地跑得远远的。
转眼周四到了。
岳宁一早起来便洗漱干净,还专门换了身新衣服,干净利索。她专门给甜甜请了一天假,带着她一起去了学校。
她这个妈也是用心良苦,再不想见那一家子,也要去帮女儿了了这个心愿。
她太难了。
昨天下午,小敏妈专门在幼儿园门口等她跟她确定时间,说那边的牵线人是她丈夫的朋友,说那边很热络,还在学校附近定了馆子,方便她一得空就过去。
“嗐,我下午又没课,早点晚点都无所谓,就是——那边不要跟太多的人,就随意一点,咱们这边你跟我,那边最好也就两个人——人太多显得隆重,有点吓人。”
岳宁生怕王雷那个难缠的妈来,就无法达成速战速决的效果了。
最后,小敏妈突然面露难色,说:“但那边有个小条件,让我提前跟你说一下。”
“嗯?”还讲条件?
“那边听说带个女娃,倒也不在意,就是希望孩子不要改姓,不要上他家户口,养是会好好养的,该上学上学,该出嫁出嫁,就是不能分家里财产……”可能是这条小敏妈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底气。
岳宁倒是听乐了:“你让那边放心,我女儿啊,他倒是想跟他们家姓,先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许久不见,出息没长多少,臭毛病倒是有增无减。
小敏妈以为她不高兴了,紧着一个劲儿解释。岳宁问了馆子的名字,也没说其他的,只说下午四点半以后过去,会再带个小姑娘作伴。
小敏妈不疑有他,她满心都在解释那个听起来既不怎么合法又不怎么讲人情的条件上,因为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和那边理论不过,便有些不太乐意做这个媒了,但既然已到这个份儿上,总要见见面才行,不然几方面子上都下不来。
“妹子啊,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很过分,你啊,也就见见面的事儿,要是那边还咬着孩子不放,就算了吧,不用看姐的面子。”
岳宁这才明白,她不仅是来确定时间的,还是来表明态度。
“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姑娘,姐,你就放心吧。而且——”
“而且什么?”
岳宁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出心里话来,只轻笑说了句:“没什么,下午见面您就知道了,还请您千万不要怪我。”
“瞎说什么呢,我要是早知道那边会提这种条件,我才不管这闲事呢,还临到事儿了才说,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也就不再掩饰了,“你啊,就当给姐个面子,见一见,就回绝了吧。”
岳宁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做媒的,想笑但看人家这话说得严肃,也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憋着,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时间阳光正好走进窗,秋日阳光澄澈,仿佛能洗涤人的心扉。
岳宁一边给甜甜梳头,一边想着今天见面时,会有什么喜剧场景。
甜甜看她出神,问:“宁姐,今天不去幼儿园,要去哪里呀?”
岳宁随口应付:“去大学,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
甜甜皱眉:“……宁姐的学校??”
岳宁点头:“是的。”
“……我不是经常去吗?”甜甜歪头,满脸不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警惕地反问,“宁姐,你是不是要搞事?”
岳宁手下一重,甜甜疼得龇牙咧嘴,下一秒立马眼泪汪汪。
岳宁一通虎摸,小丫头才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没有哭出来。
但岳宁还是想不明白,这小丫头是从哪里学到的“搞事”这样的词,还用在她身上!
北京的幼儿园真是不得了,都教了孩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姐,那我明天也不去幼儿园了好不好?”早饭时候,小丫头又问。
岳宁塞了个鸡蛋黄到她碗里:“为什么,你不去幼儿园,小敏小雪玉琴想你了怎么办?”
小丫头为难了一下:“可是不去幼儿园就能一整天和宁姐在一起……”
“那就要看你怎么选了,是选宁姐呢,还是选小敏小雪玉琴呢,你看,她们有三个人哦,而宁姐呢只有一个,宁姐还不能陪你玩,上次小敏还把妈妈买给她的小风车送给你呢,你们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吗……”
岳宁一通车轱辘话,瞬间把小丫头给说晕了,小丫头陷入天人交战的两难境地,把旁边桌吃早点的大爷大妈都逗笑了。
在这难得的母女亲子时光里,岳宁深深叹了口气。
她家这个小丫头啊,表面上看是又单纯又活泼,实际上心思深得很,要是能像别人家孩子似的,想要什么直接说,那她也就不需要答应今天这个局了。
说起这个来,这要从那次小丫头不肯去幼儿园说起。
那次岳宁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她深深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是真的不会和孩子沟通,主要心大,孩子的异常完全感觉不到。就这么秃然了好几天后,她想了个办法。
甜甜在她填鸭式的教学后,识字量在同龄人中已经遥遥领先,拼音全掌握,画几句看图写话也没问题,岳宁便搞了个小本子,骗她说有什么心愿写进去,过段时间就能实现。
等小丫头睡着了,她就去偷看,日常想要个小花小草糖果玩具的,岳宁都会不动声色地满足她。有点什么小困惑之类的,岳宁也会日常聊天中引导着她说出来给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