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杨晓摆摆手,扭头看向钱惠,“周洪利又来缠着你?这种人就是欠教训,他下次再来,你别管,我去怼他,没脸没皮的家伙。”
“嫂子,没事,他明儿就要出任务下乡,暂时没工夫来找我。”
说来周洪利,他本来不用下乡,但是因为钱惠要离婚到单位爆出他有出轨有私生子,领导认为他作风不正,批准离婚后就给他降了职。
周洪利也要下乡了。
杨晓展眉,笑眼弯弯:“这种人就不能给他机会,让他后悔去,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身体,主席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钱惠心中微暖:“我晓得,嫂子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被他糊弄了。”
杨晓笑笑,不好多说。
回到家,杨晓没看到大毛在院子监督爸爸,父子俩都不见人影儿。
“大毛?”她一头雾水四处查找,韩建斌领着小孩从浴室出来。
男人沉着脸,杨晓心里一个咯噔,她也就走开一会儿,爷俩就干上了?
“怎么了?大毛呢?”
韩建斌朝浴室抬眼:“里面。”
杨晓开门,瞅见小孩捂着一边脸颊,眼泪汪汪,虎虎生风的韩大毛变成了大猫。
“妈妈~”
杨晓挑眉:“牙疼?”
小孩含泪点头。
“啧啧啧,乖儿子,你是自己坑自己啊,水果糖好吃吗?大白兔香不香?”杨晓嘲讽起来毫不客气。
小孩鼓起脸,含含糊糊道:“妈妈坏。”
杨晓亲昵地亲了他另一半小脸,轻声笑道:“大毛,牙疼的可不是妈妈哦。”
韩大毛:“……”气人!
“他长虫牙了吗?”杨晓扭头问韩建斌,小孩牙疼有可能是蛀牙,也有可能是上火。
不同原因处理的方式也不同,要是上火杨晓就给他煮锅凉茶,要是长了蛀牙,啧啧啧,小孩就要去看大部分人的童年阴影——牙医了。
韩建斌:“长了。”
杨晓颔首,她倒不意外,就大毛嗜糖如命的德行,不长反倒稀奇。
“妈妈,我是怎么了?我的牙里长小虫子了吗?”一旁的小孩满脸惊恐,哭到一半眼泪挂在两腮要掉不掉。
杨晓:“是呀,你吃太多糖了,糖糖每次路过你的牙齿都挖了一铲子,时间久了就挖了个洞,小虫子就在洞里安家了。”
韩大毛吓得捂住嘴巴:“我不要虫子,也不要洞。”
“好,不要的话,明天跟妈妈去医院吧。”杨晓看他这副小模样好笑又可怜。
“医院?”大毛有些犹豫。
杨晓斜眼:“怎么,不想去?”
“我能不能不去呀。”大毛上一次去医院是因为落水,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可以呀。”杨晓笑眯眯道。
韩建斌:“???”
杨晓朝男人眨眨眼,让他不要着急。
韩大毛歪着小脑袋迷惑:“后妈你不劝我?不揪着我去?”
这态度不一样呀。
鲁小皮不肯去医院,他妈妈骂的可凶了。
“妈妈尊重你的选择。”杨晓故意逗他,“反正虫子没长在我的牙齿里。”
韩大毛蔫了。
他垂着小脑袋上楼:“我要考虑考虑。”
韩建斌:“他要真不去就由着他?”
杨晓:“不会不去的,韩建斌同志,你到供销社买两根小排骨。”
韩建斌不解。
小排骨没肉净是骨头,煲汤还不如大排骨香,大家不喜欢,在供销社的肉摊也是滞销货,不愁买。
“晚上我做糖醋小排骨。”杨晓眉眼弯弯,笑得很纯良。
韩建斌懂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供销社。
大毛再长十年也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啊。
制作糖醋小排骨用冰糖最好,家里没有,杨晓这次下血本,特意抱着一小罐红糖去鲁小皮家换了几块冰糖片子。
排骨洗净切好淖水,撇去浮沫子,锅里放油煮糖,慢慢地放小排骨进去翻炒,
放上料酒醋酱油等调料,闷锅里煮一会儿,收汁装盘,撒上一把白芝麻点缀在焦色排骨上,色香味俱全。
浓郁香甜的糖醋吸引了爷俩的注意力,韩建斌衷心夸赞:“杨晓同志,你在梦里学的厨艺真不错,以后不当老师可以去开饭馆了,保准大人小孩黏在店里不肯走,客似云来。”
“谢谢夸奖。”杨晓淡定地撇开他的手臂,“拍马屁也不能偷吃。”
“我这叫试吃,替你尝尝味道。”韩建斌厚着脸皮道。
杨晓无语:“你当你是大毛啊,好意思学你儿子的借口。”
韩建斌摸摸鼻子,脸皮微红。
韩大毛急急奔向厨房,扯着嗓子大喊:“爸爸你坏,试吃有我呢。”
“妈妈,给我尝一块呗。”
小孩大眼闪闪发亮,期待极了。
杨晓戳了戳他肉肉的腮帮子:“牙还疼不疼呢?”
“不疼。”韩大毛毫不犹豫地摇头。
杨晓呵呵冷笑:“现在不疼,吃了糖就疼了。这道菜叫糖醋排骨,你不能吃。”
“啊?”韩大毛震惊了,他不能吃?
“啊什么?你不会以为你长虫牙了,还和以前一样饮食,不用戒口吧?”
大毛顿时想明白了,这就是他后妈故意做来坑他的,生气地鼓起小脸:“后妈,你是故意馋我。”
“我是故意的又如何?大毛,你的虫牙没解决前,你都不能吃大白兔和含糖的东西。”
“那水果糖呢?”
哟,和她玩文字游戏?杨晓弹了弹他的小额头:“想得挺美啊,
韩大毛捂住额头,心里晓得,这盘糖醋排骨,他是吃不得了。
晚饭的时候,小孩看着亲爸和后妈吃的香甜,就连弟弟也能舔着吃,糊了满嘴肉汁。
韩大毛看着眼热,但是第二天杨晓再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小孩忍住了。
“妈妈,我的牙齿今天不疼了。”
小孩一本正经地给她看。
杨晓摇摇头:“我说过,不疼不代表不在,控糖还要继续。”
小孩不服气地瞪眼,他不去医院了,反正大毛已经偷偷翻过厨房,家里已经没了冰糖片,他后妈暂时做不出糖醋排骨。
杨晓的确不能,但这并不妨碍她第二天上课回家,领回了几根糖葫芦。
韩大毛真要哭了,憋着泪包,杨晓无奈道:“这真不能怪我,最近几天出试卷很辛苦,周校长请教师吃糖葫芦,大毛你忍忍吧。”
小孩不忍了:“谁知道你明儿会不会买糖糕,后妈,我们去医院吧。”
杨晓乐了:“我真没这么坏。”她不就做了一次糖醋小排骨吗?
不过小孩答应也是好事,省得她再折腾,杨晓还准备过几天试试做小蛋糕呢,既然这样,小蛋糕就留给大毛勇敢治牙的奖励吧。
大毛是答应了,可是杨晓因为期末的原因没有时间,直到过两天考完试了,杨晓才领着他去医院。
家属区的医院里没有专门的牙科,杨晓领着大毛在大厅的一个类似于急诊的科室排队。
周围有几个和大毛一样吃坏了牙的小伙伴看诊,大毛倒是不害怕了,反而朝杨晓挥挥手:“后妈你不用担心我,出去等我吧。”
杨晓:“……”
“不怕了?”
韩大毛:“我有护士小姐姐在呢。”
杨晓暗暗咬牙:“行。”
我不耽误你看漂亮的护士小姐姐。
她也不走远,就在大厅附近徘徊,突然,左边的楼道传来吵闹,杨晓看过去,对上了凌知青的那双眼睛。
“凌知青?”杨晓惊讶。
凌舒程也瞧见他,微微点头。
“你送谁过来?”杨晓跑过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居然是周洪利!
他腰腹间,大腿上,血肉横飞,血哗啦啦淌了一地。
后来,杨晓才从凌舒程的口中得知,周洪利下乡出任务,被一个流氓地痞捅了几刀,当场送去了县医院,又因为医疗设备不足,又急忙派人送到这里,凌知青就是被派去接人。
家属院里的医院所属军医大院,无论是技术还是设备都要比小县城的医院要高很多。
杨晓:“你好像每次都遇到这种事。”
凌舒程暗忖,这大概是缘分。
杨家和凌家,看似相隔万里,却莫名其妙牵扯到了一起。
不出一会儿,周老太太抱着孙子一路哭嚎到医院:“我的儿啊!你不能丢下我啊,天杀的混子!他怎么不去死啊!”
“哥,你还有孩子呢,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不能走呀。”周美丽也跟着嚎起来。
那孩子被周老太太紧紧抱在怀里,小脸懵懂。
杨晓冷哼,当初钱惠住院的时候,周老太太可不是这个反应。
“嫂子,你怎么在医院?”钱惠是一路跑过来的,他们是离婚了,但是听说周洪利伤势严重可能会死,钱惠不知怎的,便请了假。
她娘说她是心软,钱惠不认同,她的心里没有了爱恨。
只是过来瞧瞧,那个曾经护过她,伤害过她的人的如今,也许其中还带着些怜悯。
“大毛长蛀牙了,我领他过来看医生。”杨晓解释。
钱惠担忧道:“要紧吗?”
杨晓:“不要紧,他还没换牙,大不了拔了再长。”
钱惠颔首,她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去看一眼周洪利,也省得周老太太找她麻烦。
周家人嘈杂地很,手术外哭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洪利死了。周老太太搂着孙子,不肯让他离开:“我们老周家,就剩你一根独苗苗的,奶奶的乖孙不能出事。”
杨晓也看到了孩子的母亲,那个买豆腐的漂亮女人。
也是,听说她就是医院的护士。
女人想暂时带孩子去休息室等待,但是老太太不肯,她便放弃了,偶尔过来看一眼。
过了会儿,手术室里传来医生的通知,病人流血过多,急需血型捐赠。
“需要的是b型血。”
周老太太第一个冲上去:“抽我的!”
突然她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女人:“你也来!我儿子受伤,你也要出力!”
女人脸色煞白,她也是b型的,但是她完全没有想过要给周洪利献血。
平白无故她干嘛要帮周洪利。
可是老太太又听医生说直系家属的血不能用,虎视眈眈盯着她,医院同事也知道她的情况,女人嘟着嘴进了房里。
她是走关系进的医院,护理知识不咋懂,医院里血库不够很正常,然而因为她和主任关系好,她不想挨疼,献血这种事儿从来轮不到她。
如今却要碍于老太太的压力献给周洪利,她半点不乐意。
杨晓也等来了大毛。
大毛看着知青们抽血有些好奇。
趁着在医院,杨晓便给他科普了一些基础的生物知识,比如血型有哪几种,怎么来的,如果爸爸妈妈生小孩,会生出哪些血型的孩子。
钱惠和凌知青听得津津有味。
“你刚刚说,俩个b血型的人不能生出a血型的孩子?”钱惠突然插嘴。
杨晓颔首:“没错。”
钱惠忽然扭头看向窝在周老太太怀里的孩子,她在不知情的时候,也曾期待着他,甚至特意为他在医院做了体检,她明明记得,报告单子上,那孩子是a型血。
因为她看不懂,医生特意为她细细解读来着。
这么说来,那孩子岂不是?
钱惠捂住嘴巴。
多讽刺,为了这个孩子,她和周洪利十年的婚姻破碎了,周洪利生死未卜,没想到,这居然是骗人的。
钱惠一时心情复杂,酸楚愤怒嘲讽幸灾乐祸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她扶了扶椅子把手,看向周老太太的眸光隐晦不明。
杨晓看出她大概察觉到什么,暗忖,老周家的未来大概不好过了。
“大毛,你还看吗?不看我们回家吧。”杨晓牵起他的小手。
大毛乖乖点头。
凌舒程见状,也跟着一起。
杨晓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也许他可以不用刻意追求翡翠吊坠的来历。
凌舒程回知青点后,立刻给自己学生物,医学的朋友写信,探讨血缘鉴定的办法,知晓除了血型外,开可以通过遗传病判断,比如外耳道多毛症,这是一个父传子,子传孙的常见遗传病,如果自己家族没有病史,
凌舒程的朋友们都在知晓他最近在查找一个坠子的主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个朋友甚至直接给出一个消息:“其实最有力的方法是去做DNA亲子鉴定,目前全国有两三家机构能提供亲子鉴定的资质,其中一家就在穗城。”
凌舒程眯了眯眸子。
或许,下次杨秀丽过来时,他能找到答案。
……
周洪利命大,终究是活了下来。
“不过他失血过多,瘸了条腿,不能干公安要转后勤。”
这年头公务员可不是什么香饽饽,工资比厂里的工人低很多,公安出外勤有补贴,工资稍微好些,但是文职就更低了,尤其是他降职后转后勤,职位更低,瘸了腿,身体受伤,前途尽毁。
杨晓不同情他,他的一切是咎由自取。
“还有呀。”林翠花神神秘秘道,“最近那老婆子快气疯了,不知谁和她说那孩子不是周洪利的种,老婆子气呼呼地找上医院质问,恰好碰见小三在医院的花园里和主任亲热,你说她炸不炸,现在孩子被丢回小三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