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跟在她身后也跳了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览尽峨眉无限风光。
峨眉山的猴子见这两人不要命的做法,攀着山壁歪着头张望。一如司空摘星所言,它们聪明得很,没有一个跟随。
他们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距离层层叠叠的高大树木已经不远,江凝紫果断放开了司空摘星所制,粗糙得不得了的绸布。
绸布逆着风张开,江凝紫下落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司空摘星,他身后的绸布一如她的张开。
两个人飘飘荡荡地飞了几个呼吸,一头扎进了四季常绿的树林。
攀住一棵树,江凝紫果断用匕首割去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像一只灵巧的猴子,顺着树干一路往下爬,直至落在绿草青青的地上。
江凝紫找到同样爬下树司空摘星,两人相视一笑,都看见对方脸上被横七竖八的树枝戳破的易容,里面还渗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对坐着上好药,简单修补易容,两人环顾四周,异口同声道:“这里有古怪。”
“风,这里没有风。”他们刚刚逆着猛烈的山风落入此地,然而此处却听不见一点风声。
没有鸟鸣,没有猴语,除了脚下的青草和鲜花,这里没有所谓的生机。
飘渺的云在笼罩着高耸的树尖,阳光透过云彩,照射在青草尖、鲜花瓣。比起山谷外仅萌发的新绿,这里春意盎然,让刚经历过深冬的两人觉得此处宛如仙境。
听了司空摘星的话,江凝紫点头,“听你之前的描述,我以为这里会有不少尸体的残骸。”
毕竟山崖不久前才有过一场恶战,又有不少贪婪的江湖人葬身在峨眉之巅。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司空摘星道,“没有生气,没有死亡。”
他们在这山谷中转了一圈,发现此处正好被群山环绕,宛若一个酒瓶的瓶底①,四周的山壁坚硬而光滑,别人进不来,他们也很难出去。
“你说江鱼真的在这下面呆了两个月吗?”司空摘星在心中暗骂多事的陆小凤,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待在这里?
“我觉得你在骂陆小凤。”江凝紫幽幽道。
“是吗?”司空摘星装傻,“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里一定有人居住。”
正是因为有人居住,这崖底才会如此的干净。
江凝紫的视线再次放到打理整齐的崖底花草,觉得司空摘星说得有道理。她见过山谷中肆意生长的花花草草,也见过被人精心料理的花园,这里显然是属于后者。
“而且打理它们的人,一定是个很爱美的人。”江凝紫分析道。
因为爱美,才会注意通过打理它们,让崖底的一切变得更加可爱。
崖底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但是对于两个轻功都堪称绝顶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里转了个明白。
不出他们所料,这里并没有和外界联通的通道。
那么打理崖底的人,究竟从哪里进入的呢?
“山壁坚硬得很。”司空摘星道。
“地下。”他们二人异口同声道。
地下的入口不显,自然是有机关存在,两人着重寻找机关,最后摸到了同一棵树上。
这是一棵树干很粗,需两人合抱的树。它的周围有和它差不多粗的树,却没有一棵真正能与它相比。
它实在太像一棵真正的树了,除了它的叶子要比周围树木的叶子稍微鲜亮那么一点点。
毕竟现在是初春,很多树木都还没长出新的叶子,还带着一冬积攒的灰尘。
他们此刻就站在这棵树前,盯着树背阴面的下半截,这里的树皮无疑要比其他地方光滑许多。
谜底似乎很快就要揭开了,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
但是他们同时开始犹豫,不知道什么手段才是打开地下入口的正确方法。
江凝紫抬起手,“要不我一掌。”
“别啊,”司空摘星握住她的手臂,“你要是把机关拍碎了怎么办?还找不找江鱼了?”
他们两个都懂些机关,但都不精通。
他们学的都是如何躲避机关暗器,而不是如何制造机关。
不知道如何制造,就很难找到正确的方法破解。
为了江鱼,不,是为了苏樱,江凝紫放下了自己的手掌。
“你站远点。”司空摘星嘱咐江凝紫,用带着鞘的匕首树干上敲敲打打。
一丝细微的响动从树干中传来,他立刻腾空而起,蹿到了旁边的树上。
早就躲在一棵树后的江凝紫等响动停止,伸头看向那棵树的树干,正中间已露出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门。
“看,门不就开了吗?”司空摘星目露得色。
“厉害!”江凝紫赞道。
门里面很黑,从外面望进去,看不到一丝光亮。
但是他们得进去,他们要进去瞧瞧,苏樱执意追寻的小鱼儿究竟在不在里面。
江凝紫捡起地上的一个石块,投入门中。
崖底的安静让他们很轻易地听见石块落地的声音。
“听起来不是很深。”司空摘星道。
“但就是不深才会有古怪。”他虽然不是盗墓贼,但是这么多走南闯北,积累的经验倒是极为丰富。
“那我先下去。”江凝紫说着,拔出残影双剑,准备先一步瞧个究竟。
“等等,”司空摘星按住她的肩膀,“西门吹雪平常就这么对你的?”
“怎么对我?”江凝紫转头看向他。
司空摘星指向前途莫名的树门,“就,什么危险都让你冲在前面。”
“没有吧?”江凝紫回忆她和西门吹雪的沙漠之行,“我们基本上是一起行动的。”
“那你就让我走在你身后?”司空摘星不满这种区别待遇。
江凝紫看着只够一人通行的树门,“你的缩骨功还能把你缩得再瘦小些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过,在司空摘星的强烈要求下,江凝紫满足了他那一点可怜的男子汉尊严,让他先一步走进树门。
司空摘星刚踩下去,他脚下的那块地就突然松动,载着他迅速下沉。
他心里猛然一惊,只怕江凝紫跟在他身后下来,直接踩到他头顶。
“你且等等!”江凝紫听着司空摘星从树门里传来这句话,接着就听不见他的动静了。
“喂!司空摘星!”江凝紫敲着树干,却得不到他一丝回应。
“可别出什么事了。”江凝紫嘀咕着。
这是陆小凤为了苏樱专门请来的外援,可不能小鱼儿没找到,司空摘星的人也没了。
江凝紫不再等待,直接踏入树门。
她不像司空摘星好运,她落脚便是虚空一片,只能双腿分开,支撑在墙壁上,勉强止住下落的趋势。
一点一点往下挪动,江凝紫终于看到下方出现光亮。
估算着距离,她松开双腿,直接往下跳,在靠近光亮的地方,一头钻了进入,正好与现在洞口的司空摘星对视。
“你为什么不说话?”江凝紫拧眉,不满地望着他。
司空摘星指着洞中的景象,道:“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地道内躺着七八个年轻男子,脸色青白发肿,两眼上翻,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衣服还带着潮气,一看就是溺水而亡。
这里哪来的水呢?
虽然这地道确实湿漉漉的。
死人是没办法说话的,但江凝紫不得不将他们的脸一一看一遍。
没有小鱼儿,这真是个好消息。
“那江鱼到底长什么模样?”司空摘星好奇道。
他在陆小凤那里听过对小鱼儿的描述,却连他的画像都不曾见过,只知道他的脸上有一道极为显眼的刀疤。
“如果你打算易容成一个又痞又帅的美少年,就可以参照他的模样。”江凝紫答道。
越过这几位已经死去多时的男子,他们继续往地道深处走。
地道的墙上刻着精致的壁画,此时却显得阴森鬼气。
这条地道并不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一处石门,石门上的壁画与地道墙上的一脉相承,有什么隐喻就不是江凝紫能猜到的了。
司空摘星推开门,门后是一处厅堂,地面上依旧残留不少的水渍。
“看来这里不久前才闹过水灾。”司空摘星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原文形容这里就是酒瓶的瓶底
第72章 、峨眉二3
“这里闹过水灾,但是水已退去,说明另有出口。”江凝紫肯定道。
“江鱼、江鱼,”司空摘星念着小鱼儿的名字,“总没有名字里带‘鱼’,却不会水的道理。”
想起鬼灵精怪的苏樱,司空摘星笑道:“我有些好奇能让苏樱着迷的小鱼儿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大概就是一个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小混蛋。”江凝紫一边走,一边看着厅堂内的情况。
墙上镶嵌着大小一致的饱满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厅堂的一切,厅堂内的种种布置都已被水灾毁去,仅从墙上的装饰,依稀可见之前的富丽。
司空摘星随手推开另一扇门,他听见江凝紫对小鱼儿的描述,扑哧笑了,“这不就是陆小凤?我每次见他,他身边都有不同的姑娘。”
江凝紫摇摇头,道:“他最好庆幸他不是。”
两人顺着地上未干的水渍一路往里走,只觉得这里应当被称为地下宫殿才准确,他们刚进来的地方,连开胃小菜都算不得。
也不知这究竟是何人建造的地宫,建在这里又有怎样的目的。
“峨眉派声势虽大,看起来管理并不严密。”这是江凝紫得出的结论。
这里仍属于峨眉山地界,若有人再次大兴土木,峨眉派总该有所察觉才是。毕竟峨眉派存在也有一两百年了。
“峨眉派名声鹊起不过几十年,还是在独孤一鹤武功大成之后。比不得少林、丐帮,大概也就和武当齐名。”司空摘星向江凝紫解释。
江凝紫哼了一声,“你一个无名无派的小人物,站位倒挺高。”
少林、丐帮两派,在唐时名声已达鼎盛,后期不论怎么衰败,余音犹存。
若是与他们二者相较,后来开山立派的怕是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但是实话实话,光是江凝紫知道的,在峨眉派眼皮底下出的事情,加上他们现在发现的地宫,已经有三件了。
峨眉派对周围山脉的把控确实谈不上严格。他们可是连后山都可以让人随意踏足的门派。
“独孤一鹤武功已经大成了吗?”江凝紫随手挽了个剑花,想起她和独孤一鹤在后山的比剑。
一年时间过去,她早已将她的剑法和内力完美融合。她的剑法更擅长的是一招致命,即便是与江湖中人动手时应对不同武功的经验不足,但是一力降十会,赢的人总是她。
“那陆小鸡常说,这天下武功已达到的巅峰的几人中,就有独孤一鹤。”这话司空摘星都听烂也,江凝紫问起,他便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他便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挂着画不动。
“怎么了?”走在他后面的江凝紫视线被他挡个严实,绕到他身边,一同看向那画。
上面画着连绵不断的山,奇的是明明被水泡过,却依旧光洁如新。
作画之人用笔大开大合,一腔豪情尽赋群山。
画的左上角署了名字,江凝紫勉强辨认这粗犷的字迹,“欧……阳……亭。”
“是欧阳亭。”司空摘星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伸手取下画,看向江凝紫,“你可知道这画若是他所作,在外面能卖多少银子?”
不用江凝紫回答,他便道:“够你在西湖边的十套宅子。”
跟江凝紫谈一幅画有多美,是没用的,她就没长审美这根弦。
司空摘星这个比喻,让江凝紫甚是满意,一听就明。
“这名字真值钱!”江凝紫点点头,指向画后面那方形的水渍,道,“对我们也很有用处。”
原来这幅画的后面,是一道暗门。
在这墙壁附近仔细搜寻后,江凝紫拧下了墙上嵌着的最大一颗夜明珠,暗门应声而开。
司空摘星眼睛抽动,道:“我觉得这未必是真正的开门方式。”
江凝紫直接将沉重的夜明珠扔给他,眉毛一挑,指向大开的暗门,里面黑压压一片,“我觉得这颗珠子应该有点用。”
门一开,一股腐臭气从里面飘出来,江凝紫和司空摘星同时退到墙壁两侧,屏住呼吸。
将署名欧阳亭的画卷随手一丢,司空摘星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举着夜明珠,探向门内。
江凝紫跟着伸头望去,里面全都是尸体,只不过有的已成白骨,有的还在腐烂,有的应该死了没几天,被水泡过依旧可见流过血的七窍,身上的衣衫与他们在门口见到那几个倒地的年轻男子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放置尸体的地方。”江凝紫道。
若不是亲眼瞧见,谁能想到竟有如此多人丧命于这地宫之中?
两人对此处都兴致缺缺,可是水流确实停在此处……
司空摘星突然将夜明珠又递给江凝紫,道:“你把它用力往里抛。”
里面还有没有路,总得看过才知道。
江凝紫依言托住夜明珠,用力往远处掷去。
骨碌骨碌,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地上滚动几圈,照亮了一室的尸体。
好消息是,在另一边,整个墙壁都是空的,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飞过去?”司空摘星不知又从哪儿取下一颗夜明珠,询问江凝紫的意见,“是你先还是我先?”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不妥,他一个比江凝紫年长十几岁的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探路。
“我先吧,”他仔细瞧着室内的构造,迅速制定了几个落脚点,转头对江凝紫说,“看好我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