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回头,然后眯起了眼睛。
“简直就像……”
明亮的灯光照在了女孩金丝一样的头发上,泛起了涟漪型的光晕。
“……天使一样。”
***
芥川银今年7岁,父不详,5岁母亲死后和哥哥流落到了擂钵街。哥哥8岁,名字叫龙之介,芥川龙之介——没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三次元文豪,《文豪野犬》世界里杨小七口中的“Port Mafia的不吠之犬”。
听说很能打,崇拜太宰治,超凶,还是个戆戆,异能力叫【罗生门】。
但是杨小七一句也没和爱丽丝提过芥川龙之介有妹妹,爱丽丝只知道他官配CP是中岛敦。
好不容易把黑发小姑娘哄停了又带她一起吃了点东西,给她介绍了中也和兰波,告诉她可以留在这个家里——为此小姑娘又哭了一回——之后,爱丽丝终于哄着她在自己的床上睡了。
银也是真的累了,一开始还扯着她的衣角,躺下去盖好被子不到3分钟眼睛就睁不开了。爱丽丝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她是完全睡熟了,才小心的把衣摆从她手里拽了出来,站起身,走出卧室,轻轻掩上了门。
然后就站在原地花了3秒diss了一下不靠谱的发小——杨小七的科普方式万年都是先发来一堆单人图片加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开始balabala“我跟你讲这个人叫XXX这个漫/动画叫XXX他超帅的特别能打/聪明是XXX的XXX他CP叫XXX简直不能更好嗑来来来我给你看CP图”,挤掉拟声词表情包以及充满主观的彩虹P水份之后,就几乎不剩什么了。而且因为嫌要讲清楚前因后果太麻烦,她鲜少会和爱丽丝说剧情,不管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到她嘴里都是一句“就是有个XX打过来了然后大家就打起来了然后XXX就赢/输了——反正你也不会去看原著,认得脸就行了其他无所谓吧。”
是的,我的确不会去看原著,爱丽丝想,但是我特么穿原著了啊!
交友不慎,悔不当初——好吧,这句是开玩笑的。至少杨小七还给她科普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信息,也总好过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
这么说来,杨小七科普给她最重要最有价值的情报大概就是大反派是个立志消灭所有异能力者的“名字很长很难记的俄罗斯人”(原话),看着和太宰治差不多年纪大概要到原作中期才会出场。按照杨小七的说法,“反正什么事情查到最后都是他搞鬼”,有够简单粗暴。
至于那个很长很难记的名字到底是什么,都说“很长很难记”了,杨小七自然就没提过全名,爱丽丝只知道昵称是“费佳”。
——话题扯远了。
——总之不管原著里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芥川兄妹都在她碗里了,她是肯定不会把他们放走的。
搞不定死倔死倔的织田,她还搞不定这俩比她都小的小孩吗?爱丽丝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就扬起了眉梢,看她回头就把这俩拴在裤腰带上!
不过在那之前——爱丽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得先去给自己准备点喝的,啧,又要值夜班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再强调一遍,本文中出现的一切医学相关都是作者百度来的。如有错误请各位大佬轻拍。
第18章 18:兄妹(3)
18
说起来这三年爱丽丝也没少值夜班。黑帮的主要活动时间就是晚上,她这儿隔三差五有人半夜一身血的拍门。若是送上门的病患还好,有时候距离比较远,爱丽丝还得跟着去——那群傻逼还因此开她和森鸥外的黄色笑话,完全特么不知道她大半夜不睡觉是为了谁在辛苦。
就让她很暴躁。
这样的日子多了,连带着中也的睡眠也变浅了。小朋友是的真乖,每次被闹醒也不说,就自己补眠,倒是让爱丽丝发现后愧疚心疼了好一阵。
不过今天性质不一样,她一点儿怨气都没有,相反,还有点开心。
并不算很大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最中间是手术台,而就在手术台边上的病床上,被各种器械包围的男孩还在沉睡。他现在的样子其实很不好看,呼吸机引流管监护仪等等在普通人看来奇奇怪怪的机器连在他的身上。过分惨白的脸色,贴着纱布的创口,遗留在床单上的血迹,再加上监护仪屏幕上的数字波形和枯燥的滴——滴——的声音,让他看上去像个修理到一半的人偶。
但正是那些图形数字和声音,毫无疑问的显示着他还活着。
“怎么样?”爱丽丝轻声问。
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的森鸥外转头微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麻醉结束后醒过一次了,神志挺清醒,也还记得我。跟他说了手术成功他妹妹也很好之后,一放松就又睡过去了——放心,我确认过了,是正常的睡了。”
“引流管呢?”
“闭了2次,情况正常,明天下午看看情况,我觉得最晚后天也能拔管了。”
“那就好。”
“小姑娘也睡了?”森鸥外扬眉,“倒也是该睡了,这都快11点了——刚才哭得惊天动地,我都听见了。”
“她哥没听见就行。”爱丽丝摆摆手,把另一只手端的咖啡随手搁在了手术台上。
森鸥外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又喝咖啡?”
“要你管。”
“当心我告诉兰波。”
和知悉一切的森鸥外与没有概念的中也不同,在找回了记忆的法国青年看来,爱丽丝医术再超常思想再老成本质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当然是不应该喝咖啡的——他意外的是个会在意这种细节的人。
虽然就算兰波知道了也并不会阻止,但他会露出一脸不赞成的神色,拿那双漂亮的金绿色眼睛软软的盯着她直看——那完全就是另类的撒娇,谁特么受得了啊。
“你敢。”爱丽丝于是瞪了森鸥外一眼。“别废话,换班了。”
说着一挥手。森鸥外耸了耸肩,就散成光点消失在了半空中。
只剩两人的手术室内顿时一片安静,唯有监护仪发出的滴——滴——的单调回响。
爱丽丝把森鸥外坐过的椅子搬到手术台边——这个位子更方便她观察,然后爬上去坐好,两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床上的少年,就微微弯着嘴角。眼中一点点的填满了安宁静谧的恬然。
小朋友会没事的——这真是太好了。也只有这时候,她会特别感谢指名让她学医的大哥。
——嗯,说到学医……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视线停在白色的床单上,就有点走神。
她学医那会儿系里有个“不务正业”特别喜欢心理学的师兄挺出名,受此影响,她也好奇买过几本心理学的书。她那时候就很喜欢小孩子了,然后偶尔在哪本书里看到说女性特别喜欢小孩子,有明显的怜弱倾向,并且倾向于找年龄小于自己或者孩子气的需要照顾的恋人,是出于童年缺乏母爱的代偿心理。
爱丽丝觉得这就还挺扯的。
毕竟虽然她妈是各种一言难尽了一点儿——那确实是个为了身材拒绝母乳喂养,几乎不抱自己小孩的人。但要说不爱她,那倒也不至于。
她只是爱自己更多一点而已。在她妈看来,既然买得起又贵又高级的进口奶粉,为什么要喝母乳。既然请得起保姆,干嘛还要自己照顾。再加上她有个相比家里其他人构造异常简单的脑子。不管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她高中不去上学,她妈就觉得反正她家里有钱不需要考虑今后自己找工作,既然不想去就不去呗。至于放飞自我天天到处乱晃干些有的没有的不着家——在她妈看来,这有什么呀,她从小脑子还行能自己照顾自己,反正钱定时打着呢,她又不会吃亏。
爱丽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有远见——因为她从10岁晃到15岁,还真的没吃过什么亏。
这样一个女人,你都不能说她有坏心。一个人更爱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至少爱丽丝知道自己如果死了,她妈在她葬礼上肯定是会哭的。同样,她妈再怎么放飞自我也不会出轨,哪怕她爹蹲局子了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她妈也从没想过离婚这档子事。
所以爱丽丝就连叛逆期也没和她妈吵过架,她们也就是关系冷淡了一点儿——不,估计她妈甚至不觉得这是冷淡。
跟这么个人,“缺爱”这个词就根本无从谈起。也正是因为从小就知道亲妈是这种人,爱丽丝看得可开了。她从不和她妈吵架,那5年也更不是为了用奇怪的行动引起她妈的注意。
她就是单纯不想去那个学校罢了。
——嗯,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呢?
爱丽丝歪了歪头,对自己的脑也挺佩服。看来确实是手术做累了,怎么连这么犄角旮旯的回忆都翻出来了?所以说小女孩身体就是废。
她这么想着,刚准备伸手去拿咖啡杯,视线一抬,就对上了一双黑眼睛。
小朋友——芥川龙之介,醒了。
爱丽丝立刻精神了。眼角余光迅速扫过监护仪显示器——数据一切正常,00:12,术后7个小时,患者第二次苏醒——她跳下椅子,就快步上前凑近了男孩:“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痛吗?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感觉到男孩试图动弹,她一手按住了男孩的手,“不要动,不要开口。听得到我的话吗?觉得痛的话就眨眨眼睛。”
男孩的眼睛极黑,从爱丽丝的角度看过去,仿佛一片空洞无光的深渊。并没刚睡醒的茫然,反而极静极冷,像是一口下着大雪的枯井。
爱丽丝眉头一皱,这眼神,看着就让人心口发酸。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爱丽丝的话,他没有再试图动弹。她刚松了口气,却一下男孩攥住了手。
他攥得死紧,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全然不像是刚做完手术的力道。
爱丽丝吃痛的一蹙眉,异能力条件反射的发动,森鸥外瞬间出现在她身侧,伸手按住了男孩的肩膀。
“爱丽丝!”
“没事!你别管!”
爱丽丝立刻阻止他。男孩这一攥,监护仪上的血压一下子就升了起来,他连呼吸都急促了。
要先稳定他的情绪。
爱丽丝没有试图挣脱芥川的手,而是伸出另一手,稳稳的盖在了男孩攥着她的手背上,尽量放松了表情柔声开口。
“你见过医生的。他不是活人,是我的人形异能力——你懂的吧?虽然形式不一样,但你也有异能力的。”
说着,她取消了异能力。
男孩的瞳孔缩了一下,就在他眼前,黑发红眸的男人凭空出现再倏然崩散,化为晶莹的玫红色光点消失在空中。他像是一点点消化着这画面与爱丽丝的话语一样,缓缓的,缓缓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漆黑的双眸再度对上爱丽丝的视线,瞳中是金发蓝眼的女孩的倒影,像是此刻眼里才终于映出了她的存在。
而爱丽丝只是牢牢的握着他冰凉干瘦,布满茧子和伤疤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救了你的就是我。”她笑着说,“所以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
***
芥川龙之介终于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他们被抢走了原本的藏身之处。为了活下去,银和他到了【羊】的地盘。然后他之前被打伤的地方忽然痛了起来,咳血喘不过气——可能是快要死了。银找上了森医生,而森医生其实就是眼前的女孩子。
他被救了。
就像银说的一样,到了【羊】的地盘,他们真的得救了。
——不可思议。
芥川龙之介看着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会救我呢?
【在擂钵街,不,在这个城市里,弱者是没有价值的。】——有人这么跟芥川说过。按照这种说法,他和银显然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弱者。既做不了任何事情,也并没有可以支付医药费的钱财。
——所以,是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吗?
擂钵街的人说医生和【羊】有关系,不过和【羊之王】不一样,他是黑帮的人。他有的时候会用比外面低得多的价格帮人治病,然后,会让那些人帮他做些事情。有些人做完就回来了,而有些人再也没回来。有人说【羊】的小孩子将来也会被医生介绍去黑帮做事,当那些大人的替死鬼。
既然医生就是眼前的女孩子……
芥川龙之介觉得——本能的觉得,也许不是这样的。
因为实在太过耀眼了。
女孩的眼睛是宛若阳光灿烂的晴空一般高远澄澈的,毫无阴霾的蓝色,然而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坚定温柔而强势,甚至让人觉得炙热的暖意。
就好像落入海面之前的橙红色的夕阳一样。那是这个城市里唯一平等的照耀着一切,包容着一切,连生存在晦暗肮脏的小巷里,每日争夺着资源,毫无尊严的苟活着的野犬们也能从中分享到温暖的存在。
那是龙之介对于“温暖”这个词语的,最直观的印象与记忆——在饿得视线发黑吞下杂草的时候;在因接连的大雨而发热,烧得意识模糊的时候;在冷得仿佛连心脏都要被冻结,反而出现了炙痛的幻觉的时候,芥川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橙红色的暖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分享到的暖意,抬头注视得久了,甚至会有就这样被这温暖吞没,融化在其中的错觉的存在。
就好像火光之于飞蛾一样。
所以,在女孩的话语落下之后,芥川的心中,涌动起了未知的强烈的感情。
——想要,靠近。
自空洞沉黑的眸底,翻涌起了激烈的波浪。仿佛要随着感情喷涌而出一般的,是无法遏制的,某种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
芥川再一次喘息了起来,他艰难的呼吸着,死死盯着那双蓝眸,用口型说道。
‘我要……做什么……?’
——医生有的时候会用比外面低得多的价格帮人治病,然后,会让那些人帮他做些事情。也有人说,医生会把【羊】的小孩子介绍给黑手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