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心因性的也不是病理性的,那么只有环境问题了。人是非常善于学习的生物,即便是从林里被野兽养大的‘狼孩’,至少也会学会野兽的交流方式,所以他要么是出于无人交流的环境之中,要么就是刚刚诞生个体意识。”
“比如什么实验室吗?”森鸥外眨了眨眼睛。“人体实验?小黑屋关起来需要的时候才被提取出来切切弄弄?有点黑深残啊。”
“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痕迹,除非这个世界的实验室连血都不验。而且他没有智力缺陷,相反,他学习的速度太快了,哪怕是作为实验品,只要有清醒的时间,也足够他学会某些动作和常识才对。但他对医院环境也很陌生。”爱丽丝眯了眯眼睛。
虽然现在也一言不发,但中原中也并不是对外界毫无反应。相反,他始终在观察周围,并不断接收信息。刚醒来时这一点还不明显,男孩的确反应迟缓,但一出门,他的变化就很迅速。去医院时还是被抱着的,现在,他却已经完全习惯了被牵手这个姿势,甚至,手指是主动握着森鸥外的。
——这是很明显的“学习”,中原中也根据去的路上爱丽丝被森鸥外牵着的动作,学会了这个姿势。
“所以我更倾向于后一种。”
爱丽丝的蓝瞳此刻很是冷静沉稳。随着女孩娇软却理智清晰的童声,森鸥外看向了手中牵着的男孩,和被抱去医院路上洋娃娃一样无知无觉的反应不同,他现在虽然还是眼神茫然,但明显一边走头部一边在小幅度转动,树叶、阳光、街景、人群,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正下意识的捕捉着周围的东西。
“7、8岁的婴儿吗?”
“或者是刚出场的裸机——至少相比婴儿,他的硬件都配齐了。”
爱丽丝又看了男孩一眼。所以,其实森鸥外说的也没错,虽然不一定是实验品的身份,但中原中也大概率应该就是什么不科学研究所的产物了。《文野》不算奇幻作品,背景是现代的话,远超一般水准的身体机能加上杨小七特别强调了N次的强大的异能力加上她亲眼所见的白纸化的人格。也只有不讲逻辑的二次元黑科技可以解释。
毕竟她“记忆”里的军部都会同意【不死军团】那么MDZZ的计划了,这个世界的科学研究者里出现什么异(歪)想(瓜)天(裂)开(枣)的货色都不奇怪。
“那么,如果此假设成立的话,同时出现在现场却幸存下来的兰波又属于哪一边呢?”森鸥外扬了扬眉梢,“白方?黑方?”
“这种事情,等查了就知道了。倒是你……”爱丽丝说着,有些微妙的看了森鸥外一眼。
森鸥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这话说的不太森屑啊。”按照爱丽丝对于“模版”的了解,“森鸥外”显然不是会拘泥于二元论的人。比起白方黑方,他应该会先去想“此人是否能为我所用”才对。
“有点OOC啊~”金发幼女眯起了眼睛。
森鸥外顿时哭笑不得,“我说的白方黑方是指他会不会对爱丽丝你有害啦。”
“然后就疑罪从有先下手为强吗?”爱丽丝发出了一声嗤笑。金发幼女仰头看着比她高很多的男人,耸了耸肩,“然而很不好意思,这一套我不吃的。我不屑,我是个良民。”
良民,或者是正常人,是不会有“我隔壁住的人可能是杀人犯,我怕他会杀我,所以打算先把他杀了”这种思想的。
倒不是爱丽丝有多高的道德标准。只是对她来说,这实在划不来。
所以现阶段兰波是黑方白方都无所谓,甚至是之后查出来他是黑方或白方都无所谓。即便要做出反击或是别的举动。那也都是兰波动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
说着,爱丽丝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正前方的街道,她微微弯起了嘴角,声音里带上了轻柔得甚至有些懒散的,却让人不由得升起冷意的温和。
“太郎,乖一点。不要让我把一件事情重复好几遍啊。”
这句话同样是用中文说的,照理连日文也听不太懂的中也是不可能听懂中文的。但大概是因为那语调太过独特了,幼女的声音落下之后,男孩钴蓝色的眼睛就朝着爱丽丝看了过去。
【乖一点。】
他眨了眨眼睛。
***
人形异能力的美中不足之处在于,身为异能力的森鸥外可以同步爱丽丝的思维,但作为一个人类,爱丽丝并不能反向同步异能力的思维。所以,在知道自家人形异能力的模版是森屑之后,爱丽丝就不得不多费些脑子未雨绸缪一下,以免自己一个看不住,就发生些什么她不太想看到的事情。
毕竟她可是个良民。
不过好在,至少她明确的指令对森屑是绝对的。
所以在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再次掐灭了森鸥外暗搓搓搞事儿的心之后,爱丽丝没有再多说什么。证明了中原中也没有变傻只是需要学习这事儿让她的心情很不错。
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和毛绒绒,因此在相关事项上总是拥有别处没有的简直可说是毫无底线的包容与耐心。
于是晃悠悠的伪一家三口在回家路上不仅给中也又买了几身替换衣服,还买了些幼教图书,顺便再逛了超市买了点食材零食,要不是森鸥外阻止,爱丽丝还打算买玩具呢。
然而,“我们最近得省着点花,些没什么必要的东西就别买了。”
“哈?”
“兰波——重伤员君——的医药费。”人形异能力很耐心的跟主人解释,“很贵的。”
于是等到三人到家,森鸥外去给两个没吃早饭的小朋友做中饭,中原中也乖乖的坐在床上,爱丽丝随手挑一叠绘图识字卡片让他暂且先摆弄着,就想起了森鸥外的这句话。
她难得的对这个“很贵”好奇了起来。
——能有多贵?
——要省钱又是几个意思?
虽然人生经历稍微复杂了一点点但是从未为钱烦恼过的原规培医现幼女好奇的下了楼,坐在了诊疗室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拿起了森鸥外放在桌上的付费单据快速翻过,心算了一下数字。
然后她扬起了眉。也就,还好?
急救加急诊手术,不算另外的药品清单,是50多万日元。ICU一天基础费用24万,加上开的进口药,昨晚到现在大概30万。
加起来100多万日元——按照她穿越前的汇率也就6万多7万不到的人民币嘛。按照她妈和那群上城区小姐们的消费水准,一个包而已啊。
这就很贵了吗?
了解自家老妈消费习惯也跟着少年帮派见识过衣不蔽体的流浪汉与吸/毒/者的日常,很能适应各种生活,但意外的对正常中间层群体的收入支出没有概念,某种意义上来说挺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有点不解。
就算再加上之后的各种检查和后续住院费用,也就几十万——这还是因为兰波君是个没有保险的失忆外国人。
穿越前同事开的车也差不多几十万,换成一条命的话,也不算很贵吧?
就很不解。
爱丽丝想着,放下单据,然后随手拿起了一边的存折,打开,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然后瞳孔震动!
123456——!等等!余额这一栏!你确定没有少写好几个零吗?!
怎么这么少?!
爱丽丝呆滞了。下一秒,当她真正理解了这个数字的时候,只觉得所有疑惑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答——这特么是医药费很贵的问题吗?!这根本就是他们太穷了吧?!不是说军医是高薪官僚吗?才带着那么点钱就敢一个人离家出走跑到横滨来这是要闹哪样?
这是存款吗?!这在她穿越前,只能叫做零花钱啊!
爱丽丝现在深刻感受到了“救人一时爽,爽完了就要面对火葬场”的窘迫。
“所以……我这是要吃糠咽菜了吗?”
爱丽丝心中升起了一股荒谬。
所以,才穿越了第二天,她就快要没钱了?
“没钱”,爱丽丝咀嚼着这个挺陌生的词汇——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哪怕被大自己10岁的墨西哥毒/枭大佬的儿子告白也能一脸笑眯眯内心mmp的小姑娘,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药丸。
为什么别的妹子穿越了不是大杀四方就是你侬我侬,哪怕黑深残都看上去特别文艺深度催人泪下,到她这里就突然变得质朴无华超接地气?碰到的第一个困境居然是可能要没钱养小孩兼没钱交后续医药费?
她大哥知道了怕是要笑死吧?
爱丽丝攥着手上的存单,看看数字,再看看周围,往复三四次之后,终于一脸悲愤的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她还想说至少穿越之后可以休息几天再让她慢慢考虑赚钱养家这件对她来说很陌生的新鲜事儿,现在看来,真是休息个P啊!
再休息下去,她就要连糠都吃不起了啊喂!
爱丽丝一跺脚,蹬蹬蹬的向厨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太郎!太郎!不要烧饭了快去开工!妈呀!我们都快破产了还吃个P啊!”
***
幼女又娇又软的童音在房子里响起,毫无阻拦的传到了开着门的卧室里。
坐在床沿上的橘发的男孩停下了翻弄卡片的手,抬起头,钴蓝色的眸子极缓慢的眨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他又尝试了一下。
这一次,不连贯的,稚嫩却很清晰的音节终于从男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po……chan……”
第7章 07:养娃
07
“所以,这就是中原中也学会的第一个中文单词居然是‘破产’的理由吗?”
十几分钟后,森鸥外一脸无奈的把中饭端上了餐桌。
“不关我的事啊!”爱丽丝略有点心虚,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受害者,她声音又响了起来,“至少没有捡那几个脏话学就不错了。你要求不要太高啊!比起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中介的联系方式?快让他们多介绍点客户来,不然再这样下去,我和中也真的要没饭吃了。”
“zhong……ye……”听到了熟悉单词的男孩抬起了头,他看着爱丽丝,就像刚学会发声的雏鸟一样,再次重复了一遍,“……zhongye……”
超级可爱!
爱丽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她伸手戳了戳男孩的脸颊,眼睛就亮了。
这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
“嗯嗯。”她顿时来劲儿了,特别温柔的慢慢开口,“你,中原中也。”
“ni……”
“不对,你要说‘我’。”
“budui……”
“不对你不用学啊。来,跟我说,‘我’。”
“快闭嘴吧。”同步着爱丽丝思维的森鸥外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抬手就用一块煎蛋堵住了完全不适合幼教工作的自家主人的嘴,“好好吃饭,别搞事儿,你这么教怎么可能教的会。”
“嘿,终于有机会叫我闭嘴,你抖起来了是吧?”爱丽丝努力吞掉煎蛋,就斜着眼看他。不过她倒也不生气,没点过任何育儿技能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知道的,真让她教她还不会呢。
所以,“你来教?”
“我来教。”
“行。”爱丽丝点了点头,“不准教他奇怪的东西啊。”
“再怎么也不会比破产奇怪了吧?”森鸥外吐槽,一边说着,一边照顾着不会用餐具的中原中也。在他咽下一口肉粥之后,把勺子里放凉的那一勺再喂到了男孩嘴边。
男孩乖乖的张嘴,把勺子含了进去,舌头卷过粥,嚼,然后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家政万能育儿画面。”爱丽丝看得牙酸。讲道理,森屑那张脸做这种事情不是一点点违和。
“用杨小七的话来说,”森鸥外手上动作不停,淡然接话,“这个大概叫做男妈妈?”
“噫——!”爱丽丝瞬间战术后仰。一口饭差点呛住,她赶紧伸手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撸下去,才朝着自家异能力猛翻白眼。
“我谢谢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讲恶心的冷笑话啊!”
“淡定淡定~”今天连扳数城的森鸥外笑得各种温柔。不过他也很懂见好就收,眼看爱丽丝不善的目光就要射来,立刻就转了话题,“爱丽丝,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什么?”
“就是三教九流的客户的事啊。”男人黯红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在灯光下,眸光都让人有种似乎被血光浸透了的错觉,“爱丽丝知道的吧,那些,是□□成员哦。”
“然后呢?”爱丽丝抬眼,嗤笑了一声,“□□成员不生病?还是□□成员看病不给钱?”
小样儿,她在纽约的黑诊所里打工的时候,你个屑屑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写出来呢。
***
爱丽丝是良民,但是良民也是要恰饭的。更何况所谓的黑诊所,指的是证照不全或者不具备行医资格的诊所,可不是指给□□成员看病的正规诊所。
所以爱丽丝觉得森鸥外问得挺无聊的——这说得好像黑帮人员去正规三甲医院,医生就会拒收一样。照这么理解,犯罪嫌疑人和服刑人员岂不是连看病的资格都没有,生病只能等死了?
爱丽丝内心轻哂。
她当然知道这个屑是在试探她。但是她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好试探的?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那番话让屑对她的道德底线产生了某种误会?
那倒duck不必。
所以她耸了耸就继续吃饭了。一顿午餐吃完,安顿好男孩收拾好桌子后。她就催着森鸥外从诊疗室书橱下面那叠乱七八糟的手写病历卡和单据里翻出了几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