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手杖,披着斗篷的银发老者,一步踏出了虚空。
“爱丽丝。”他身材伟岸,银发如同狮鬃,声音低沉得宛若重重钟鸣。
“您也来了。”
高楼的天台如同夜空中的浮岛,爱丽丝伸手拢住了长发。她看了看老者,再看了看脸色平静的森鸥外,最后,看向了对面的太宰治。
“这一下,主创们都来齐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止住了泪水。“来吧,各位,请给我这个主角,从头到尾的讲一遍这个关于拯救世界的故事吧。”
第86章 86:故事(1)
86
来讲一个关于拯救世界的故事吧。
一开始, 只是一个意外。或者,你也可以将其称为偶然。
就像有人走路不当心摔了一跤一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意外的“掉进了”对她而言只存在于二次元中的“世界”。
“然而所有的偶然都是概率上的必然。世界之间的屏障也并非普通人类所认为的那样牢不可破。这种程度的‘异物’, 对于世界来说,只不过是人类在呼吸时吸入了一小粒极其细微且无害的浮尘的程度而已。”
掌握了第二法,同时存在并观测着复数世界的魔法使如此说道。
“‘世界’轻易接纳了她的存在。”
于是意外“掉进了”这个世界的女孩子“成为了”路易莎。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她跌跌撞撞的走在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被环境所影响,同时也影响着环境。作为一个对自己曾经热爱过的“二次元”世界怀抱憧憬又知之甚详的普通女孩,她理所当然的参与到了“剧情”之中,并毫无悬念的暴露了自己的“特殊”。于是, 她也就成为了各方势力所关注的对象之一。
如果以女孩子为主角的话, 这大约是个波澜壮阔的成长剧。她有爱人,有朋友, 有亲人,有敌人。围绕她的有热血,有背叛, 有阴谋重重的杀戮, 也有令人动容的牺牲。因为她的参与, 一切都走向了与她所知道的“原作”不一样的道路。她杀过人, 也救过人,有人因她而得到救赎,有人因她而被残酷的毁灭,最终,她也被逼到了生死关头。
放在故事里, 就是BE和HE的岔路口。但是对于世界而言, 这不过是地表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名为“人生”的沧海中的一粟而已。
按照正常流程的话, 无论女孩子是生是死有何种奇遇, 世界线都会在时间的推动下,继续前进。
但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被称为异能力的规则,存在着被称为特异点的事项,存在着被称为【书】的,根源与权柄的具现物。
而名为路易莎的女孩子,在最后关头,拿到了“书”。
没有人知道,面对着“只要写下符合逻辑的事情就能实现”的许愿机,拥有“单独思考时时间流速减缓至八千分之一”的异能力的女孩究竟思考了什么,又写下了什么。
我们只能推测她将自己的死亡设定为了世界重置的信号。因为在名为路易莎的女孩死去的那一刻,世界切回到了‘剧情开始前’的某个时间点。
她成功的利用了【书】,凭一己之力,将世界重置回了“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绝对安全”的时间。
然而这不是逃出生天的HE,而是世界迈向毁灭的开始。因为当她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世界曾经被重置”的人,带着一周目的记忆死里逃生回到了“过去”的时候,她发现,【书】,那本已经被她使用过的【书】,就在她手里。
“于是同一个世界上,出现了两本【书】。”爱丽丝顿了顿,接了下去,“而其中一本,已经被撰写了类似于将‘路易莎的死’与‘世界会被重置’连接在一起的‘事实’?”
“是这样的。”太宰治点了点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但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已经被写在了【书】上的内容无法篡改,【书】本身更不能被人类所毁灭。“世界重置”已经被强行写入了规则,所以,在路易莎又一次死去的时候,这条规则被再次优先读取执行了。
世界第二次重置。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自此之后,路易莎所在的世界,以女孩的死亡为契机,开始了不停的循环重置。
作为使用了【书】,并为世界写下了这个循环结局的人,她成了“世界”上唯一的知情者,她将自己和世界一起困在了永恒的循环之中。只要死亡,世界就会重置回“某个时间点”。无论做出怎样的改变,到了下个周目,都必须面对新的开始。
“死循环……”
宝石翁——泽尔里奇沉声说道,“不止如此。世界的重置需要耗费非常大的能量,所以在每一次重置时,路易莎所在的世界都在撕裂和吞噬相邻平行世界的大源以填补自身。这就相当于一个断肢的人试图撕下其他人的手足头颅躯干接在自己身上,没有治疗没有配型没有缝合。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世界本身的崩溃。”
“规则与规则相冲突,高级的会强行覆盖低级的。作为‘主干’的世界原本的时间轴会强行覆盖后来者。如果被撕裂之后强行拼合进来的世界中有着类似【书】这样,设定为【世界支柱】或是【力量本源】的,简单来说就是能够联通【根源】的东西,那么世界只会崩溃得更快。”
“这是个随时都会崩塌的死循环。”魔法使顿了一下手中的手杖。
“……她无法自救……”爱丽丝说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爱丽丝穿越之后发现世界综得乱七八糟的真相,这就是她在【书】的内侧借用第二法时看到的那一幕的真相。
那颗好像被打碎后强行归拢在一起的玻璃球一样的,“世界”。
不止是她。“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法自救。每个循环除了路易莎之外所有人的记忆都会回归原点。即便是路易莎被杀或是自杀,也不过是将世界的崩溃向前更推进一步而已。
爱丽丝抿了抿唇,“……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一点……”
“是的。她可能不知道。”泽尔里奇点头,“但世界发出了悲鸣。”
老者将目光转向了黑发的青年,“而这个悲鸣,强制性的被聆听了。”
爱丽丝看着太宰治,“这就是【书】的共鸣……”
“是的。”青年点了点头,“从某一周目开始,主世界里另一本【书】的持有者必然会与路易莎持有的【书】产生共鸣,以【书】为媒介,接触和感知到她所做过的一切。”
爱丽丝接道:“而那个人,必定是太宰治。”
太宰治点头,“于是,最终所有的信息都汇总到了我这里。”
“我懂了……”
爱丽丝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明。
宝石翁说高级的规则会覆盖低级的。那么既然泽尔里奇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就说明型月系统的规则在这里是存在的。相比没有阐明世界线设定,连年份和时间都很暧昧的《文野》,型月完备的年表与世界设定显然是更高级的那一个。而杨小七给她科普过的if线剧情里,首领宰在拿到【书】的时候显然还不到十八岁。他因为【书】获得了武侦宰的记忆,这里的时间就已经匹配不上了。所以主世界和if线之间的时间轴是扭曲的。它们甚至不是平行前进的关系,而是只有交汇点的完全的扭曲。
所以只要将型月的设定套入,一切就很明晰了。
主世界陷入了死循环,并因为强行撕裂拼接了过多的世界而濒临崩溃。路易莎知道一切却无法自救,其他人则因为重置没有记忆。
于是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或者说,抑止力发动,使得另一本【书】的持有者能够得到真相做出努力。被“选定”为持有者的人是太宰治,所以每一周目主世界的太宰治都会得到【书】,而只要主世界太宰治得到了【书】,if线的太宰治也就“知道”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在【书】所呈现的内侧里看到路易莎的前世今生所有过往的真相——因为这一周目,【书】在她这里。这也就是为什么if线成为首领的太宰治会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真相。
太宰治就是抑止力所选择的“救世主”。
——无论哪一个。
“可是……为什么?”
爱丽丝抬头,看向了泽尔里奇。
抑止力所挑选的救世主,必定是“以绝对能够取胜的,高于对象的数值出现”的。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让主世界陷入死循环的关键是路易莎和她手上那本【书】。如果说一般的能力无法毁掉那本【书】的话,按照“剧情”加上“设定”,【人间失格】显然应该具有非常高的,足够毁掉【书】或者至少让上面的内容无效化,打碎循环的权限才对。
抑止力不可能选择不会成功的救世主,但是至少根据她得到的,来自路易莎的记忆里,所有拯救世界的努力都失败了。
循环还在继续。也是因此,这一周目的路易莎选择了与世界玉石俱焚。爱丽丝想到她在那片黑白世界里所见的一切。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是【书】的内侧。如果拿fate来打比方的话,就是类似于【圣杯】内侧的心象世界一样的存在。在那里,【书】已经向她展现了路易莎在这一周目里的打算。
《死灵之书》——爱丽丝也是看过克苏鲁神话的,无论路易莎想要召唤哪一位,一旦成功,星球本身暂且不论,想要杀光地表上的人类断绝人类史都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
“这不合理。”
“不,”泽尔里奇笑了起来。他看着脸色苍白却目光锐利的少女,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表情。“这是合理的。”
然后,说出了能让任何听者绝望的话语,“因为这个世界注定会毁灭。”
“!”爱丽丝猛的抬起了头。
“在路易莎落笔的瞬间,在主世界陷入循环的瞬间,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就已经被【剪定】*了。”
“也就是说……”
“没错。”太宰治接下了老者的话,“在这之后,我们所有人所做的,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直到……”
黑发的青年定定的看着金发的少女。然后,在爱丽丝的注视下,他轻轻抿了抿唇,很浅很浅的弯了弯嘴角。
“出现了奇迹。”
***
来讲一个关于拯救世界的故事吧。
大家可能都听过那个问题吧:如果世界还有XX天就要毁灭了,你会做什么?
和家人吃一顿饭?和恋人去旅行?马上辞职并当面怒骂狗逼老板?还是拿上所有的钱大买特买?
或者,干脆自.杀算了?
总之,应该不太可能是绞尽脑汁去拯救一个注定要毁灭的世界的吧?
太宰治没有想要一起吃饭的家人,没有想要一起旅行的恋人,曾经的狗逼老板并不需要怒骂并已经自动消失——不省心的下属倒是有不少,也没有什么想要大买特买的欲望。
所以在重复计算计算又计算,无论怎么算,主世界都大概会在他的计划进行到第五阶段之前,在他还没法把【书】交付给选定的后辈之前,在他还不能把Port Mafia丢给某只黑漆漆的小矮人,欢快的退场之前就崩溃掉,并连带着包括此地在内的所有可能世界一起全部崩溃湮灭掉的时候,他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还是干脆自.杀算了。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摇晃着瓶子里长得和感冒药一摸一样的氰化物胶囊,黑发的青年眯起了眼睛。
黑漆漆的小矮人还是那么蠢。主世界的“自己”都死去活来了好几轮了。敦君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简直太碍眼了。芥川还没有被从野狗驯服成听得懂人话的猎犬呢。
最重要的是,织田作的小说还没写完啊……
所以,要不还是再努力一下吧……再努力一下吧……都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了,如果看不到织田作的小说问世,不是很亏么。
他才不要做亏本买卖,他才不会做亏本买卖呢。
如果主世界中的自己无法拯救所在的世界。如果可能世界中的自己无法拯救主世界。那么,在其他的平行世界中呢?世界的外侧呢?或者,世界和世界的夹缝中呢?
总是会有某一处,存在着能够斩断重置的循环,毁掉那本不应该存在的【书】,黏好像碎掉的玻璃球一样的主世界的“某种东西”的吧?
这么想着的青年,选择了“大部分人都应该不太可能会去做”的那一项。然后,能够仅用四年时间将Port Mafia扩张为覆盖整个远东的庞然大物的年轻首领,找到了某家咖啡馆**。
也许是世界不愿崩溃的执念,也许是星球想要存活的本能。总之,非常非常凑巧的,他在那家咖啡馆中,确实遇到了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你是这么找到老夫的吗?”
“是的。”
“有意思,这也许是就是盖亚***的花招吧。”有着“为恶感到义愤而嘲笑善”这种稀奇古怪性格属性的老者意外的爽朗。虽然哪怕大笑也带着嘲弄一般的冷硬质感,但却并没有拒绝这一项和自己几乎毫无瓜葛的请求。
“嗯……要把这样一个世界从【剪定】的未来中拉扯出来吗?老夫恰巧知道能够做到的人。但是,你确定你能说服她吗?”
“说服吗?”鸢眸的青年笑了起来,“总要试试看嘛。我意外的很擅长说服别人哦。”
——无论是,哪个我。
他的笑容干净又漂亮,眉宇间却带着凉薄的冷意。
那样的表情落在银发老者眼底,就让他如同嘲弄又像是嗤笑般的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