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北。”
听到有人喊她，苏念北抬起头。
秦野手里拿了一瓶纯净水，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看上去是刚打完篮球，出来买水的时候恰巧路过这。
他神色微变，走过来，弯下腰问她：“怎么了？”
就像溺水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苏念北腾出一只手拉住秦野校服衣角：“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妈？我肚子不太舒服。”
秦野马上掏出手机：“手机号多少？”
苏念北报出一串数字。
秦野拨通号码，将手中的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谢谢。”苏念北轻轻摇了下头，“我不太想喝。”
“行。”秦野收回，等待电话那头接通，等了一会，没有人接，就又拨了一次，“号码没错吧？”
“......没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慢，苏念北还从来没有哪次，觉得肚子疼原来也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就恨不得能有人马上剖开她的肚子，把痛源拿出去。
“还是没人接。”秦野索性放下手机，半蹲在她面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有钱吗？”苏念北问，“钱够吗？”
去医院看病，应该要花很多钱。
“够。放心。”秦野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能走吗？”
“......能。”
“离学校最近的，是第二人民医院。我们打车......”
“秦野！！！”一道尖锐的女声。
苏念北从疼痛中分出点精神，看向声源处。
杨奕婷从篮球馆方向过来，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女生。
原本还嘻嘻哈哈说着话，在看见秦野小心掺扶着苏念北后，杨奕婷眼中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眼底盛满明晃晃的醋意，她快步靠近，伸手想去拉开苏念北，就连对秦野说话的音量都提高几分。
“你不是才说不想谈恋爱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秦野先一步站到苏念北前面，拿着纯净水的手一抬，挡开杨奕婷过来拉扯的动作：“你有事？”
杨奕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现在在干嘛。”
秦野气笑了，不耐烦的睨着杨奕婷：“老子做事，跟你解释个毛线。我和你很熟？”
杨奕婷被这句话噎的无言，转而瞪向站在秦野侧后方的苏念北。
就像被人从手里抢一样很喜欢的东西，掺杂着牙缝中挤出的愤怒感，她语气轻蔑：“你挺能耐挺会勾引人呗，表面装纯实际是个骚......”
“嘴巴放干净点。”话没说完，秦野出声打断，声音染着冷意。
杨奕婷重新看回秦野，他瞳色是深不见底的黑。
另外两个女生见秦野一副要发火模样，连忙上前来拉杨奕婷：“算了奕姐。”
杨奕婷有点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哥带人找你麻烦那事吗？这事刚才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也才知道啊，知道的第一时间我就找你认错了。”
生病的时候，所有感受都会跟着不舒服的部位走。
杨奕婷说什么苏念北没太在意，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想快点从这种氛围脱身。
拿开按在肚子上的手，去轻碰下秦野手臂，秦野侧身看过来。
她蠕动唇瓣，建议：“要不，你把钱借我，我自己过去医院。改天还你，行吗？”
唉。
她承认自己这时候是自私的，自私的想着只要有钱，能快点去医院就行。
秦野直直瞧她，并没有要松开她手臂的意思：“我刷卡。”
苏念北闭嘴了。
刷卡的话，她总不能，找他要银行卡密码吧。
秦野将手中纯净水扔向不远处垃圾桶，掏出手机看了眼，很快把手机揣进兜里：“打车过去很快。”
杨奕婷还想继续纠缠：“为什么你对别人这么好，对我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什么别人。”秦野没有再看她，只丢下一句话，干脆又利落，“她是我同桌。”
“......”
杨奕婷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秦野已经扶着苏念北走开了。
“奕姐，秦野说那女的是他同桌诶，不是女朋友，而且她看着好像是真生病了，作为同桌好心送她去医院也正常，你不要多想嘛。”旁边一个女生建议，“刚才体育课之前，他不是还和你讲过不想谈恋爱的。如果他想谈，怎么可能不接受你，你可是校花诶！”
杨奕婷嘴唇咬的有些发紫，漂亮指甲嵌入皮肉，却丝毫没觉得痛。
什么别人。
意思不就是根本不拿那个女生当别人。
她有点恍惚，自己追了一年的这个人，第一次看一个女生眼底有了温柔。
十几分钟之前，她也很相信秦野不接受她，只是因为不想谈恋爱。
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动摇了。
-
出来校门，秦野很快拦到一辆出租，二十分钟不到，两人就到了京城第二人民医院。
由于是工作日，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
很快，苏念北检查完。
确定是急性肠胃炎，医生给开了几种药。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空调也开得很低，苏念北坐在医院大厅里打了个喷嚏。
秦野刚从缴费处过来，准备去窗口拿药，经过的时候，问：“冷吗？”
苏念北摇头：“不冷。”
“肚子还疼吗？”
“......疼。”
秦野看了眼窗口排队取药的人，想了一会，从口袋掏出手机，手指轻点几下，递给苏念北：“看看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苏念北视线移到眼前的手机屏幕，软糯可爱的声音配上卡通人物场景的视频播放着。
“......动画片？”
第13章
“啊，怎么？”秦野把手机塞进她手里，似乎觉得她一高中生，看动画片还挺理所应当，“取药的人挺多，应该要排会队。你看点东西，说不定能缓解点儿。”
“......”
苏念北正想说，自己已经不是看看动画片，就能忘记疼痛的小孩子了。
结果，目光就被屏幕里的动画吸引，她刚刚没仔细看，这会才发现这部动画片是《樱桃小丸子》，是她小时候最爱看的。
手机屏幕里，小丸子正开心的和妈妈讲着话。
环视一圈周围，也有不少妈妈陪孩子来看病。生病的时候，有妈妈也在身边陪着多幸福啊。
苏念北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眼球后面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赶紧用力搓了两下眼皮，来缓解这种酸涩感。
周五那天晚上，康凌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很清晰，奇怪，明明当时隔着那么远，回忆起来却如同是贴在耳边说的。
“小北，你这么大了，难道不该为妈妈和叔叔考虑一下吗？
小北，你这么大了。
都十六岁了。
为什么还总奢求着，妈妈像小时候那样对你呢？也太不懂事了吧。
“妈妈，那个姐姐都这么大了还在看动画片，羞羞——”
“姐姐再大，在她妈妈眼里也是个孩子呀。当然可以看动画片啦。”
苏念北回神，瞧向右边和自己隔着两个座位的地方，一个小男孩依偎在他妈妈怀里，额头上绑着一个绷带，正指着苏念北手机里播放的《樱桃小丸子》。
见苏念北望过去，男孩妈妈马上对她露出歉意表情：“不好意思啊，你继续看，没事的，他还小不懂事。”
苏念北笑笑，退出播放，给手机锁屏：“小朋友说得对，长大了就不应该还像小时候那样。姐姐不看了。”
“苏念北，干嘛呢。”秦野提着一袋药盒，手里还拿着一个纸杯，盛着刚接的温水，走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他拿回手机重新打开，递到苏念北面前，“想看就随便看。”
“不要了，肚子疼，看不进去。”苏念北说着，接过秦野手里的水，很认真说，“谢谢你，秦野。今天送我来医院，还帮我这么多。”
秦野没说话，收起手机。
半蹲在苏念北面前，打开装满药盒的袋子，垂着眼仔细看药盒上的说明，从里面找出一盒药拆开，掰开封皮：“手摊开。”
苏念北乖乖摊开手，两粒褐色药片落到掌心，秦野重新把剩下的药装回药盒里：“这是止痛药，现在吃两粒，晚上回去要是不痛就别吃了，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
少年边垂着眼装药，边叮嘱着她，很难得，没有用一贯对人爱理不理的语调说话。
因为长得高，他蹲下来的时候苏念北不用低头，视线拉平恰能对上少年自然微挑的眉梢，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恍惚间。
脑子里忽然出现，那天少年于雨幕里同人打架的场景，有力的拳头狠狠朝人脸上砸的人，说话时总是一副高傲到近乎目中无人的人，居然也有这么耐心细腻的一面。
苏念北觉得，她的同桌秦野，其实人还挺好的。
“苏念北。”
“嗯？”
“看什么呢。”秦野抬眼，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眉眼处发呆，不自觉笑了下，“我有那么好看么。”
“......”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秦野继续开着玩笑，“但也不至于让你看得，都忘记肚子疼了吧？”
苏念北哑口无言。
要不是自己脸上还有太阳晒红的余韵，此时，秦野一定能够发现她的脸红。
这个人，说这些话怎么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算是事实，挺让人没办法反驳什么的。
“吃药。”秦野抬抬下巴。
苏念北怔怔道：“哦，好的。”
“喂，同桌。想不到，你生病的时候还挺乖。”秦野又笑了下，“平时，不是最会嘲讽人的么。”
吃完药，苏念北不可思议问了句：“我嘲讽人？”
“啊。”秦野很自然接过她的杯子，“说我不如你家的狗，说我买进重点班，还说我，喜欢打架不是？”
“......”这么一提，貌似还真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念北立马说，“如果那些话让你不舒服，我现在收回。”
秦野侧身，把手里纸杯随手抛进垃圾桶，看回她：“想什么呢。我像是会因为一两句话，就轻易生气的人？”
苏念北思考一瞬，果断道：“不像。”
“那不得了。”他又笑，“别老说对不起。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苏念北换了句话：“谢谢。”
“除了对不起，就会说谢谢？”秦野站起身，问她，“肚子疼好点没？”
苏念北摸了摸肚子：“好像好点了。”
“药效还挺强。”秦野轻嗤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出去吃点东西？”
“不回去上课吗？”苏念北也站起身，“上午还有一节课。”
秦野伸手扶她。
苏念北礼貌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行。”他收回手，边往外面走，边回答苏念北刚刚的问题，“现在回去也赶不上。再说了，学霸会在乎少听一两节课？”
“......”苏念北跟在他后面，弱弱来一句，“其实我还挺笨的。”
“嗯？”
“我不属于天赋型的，能考进重点班，也是因为一个暑假都在学习。”苏念北慢慢说着，“所以缺一节课，少学一些东西，我可能就跟不上了。”
“饿吗？”秦野突然问。
正说着学习的事情，没料到到秦野突然换个话题，苏念北啊了声，才发现肚子在咕噜噜叫着。
由于肠胃炎，刚刚看医生出来后，她就去卫生间吐了。现在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点饿。”
“那就先去吃点东西。中午多出点时间用来休息。”秦野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地图，见苏念北似乎还在因为缺一节课烦恼，他偏过头散漫来了句，“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念北疑惑看他。
“不就少上一节课，我教你啊。”
“？”
苏念北还处在他那句“我教你”的震惊中。
秦野手机界面已经切换到通讯录，修长手指随意划了两下，找到个号码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
“野哥，想我了？”对面响起江驰没皮没脸的笑声，“这不还剩一节课，等会就见到了。”
秦野没理他：“帮我请个假。”
“请假？”
“嗯。”秦野分出点目光看苏念北，“还有，我同桌。也顺便帮她请个假。”
对面沉默几秒。
然后，声音提高几分贝：“小妹妹？！什么情况啊野哥！！！”
秦野嫌弃的将手机拿开点：“去找高二三班班主任。请假理由，苏念北生病去医院，秦野陪同。”
“我操啊！”江驰骂了句，“野哥你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好了？！”
秦野不打算继续多废话。
放下手机，准备按挂断。
对面的人似乎能预料到什么，抓紧时间，锲而不舍地发出一声惊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