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灵根便足够匪夷所思,修复金丹简直闻所未闻!
封焉张了张眼:“我何故要开这种玩笑。”
离贞瘪嘴瞪他,他可不就一直在对她开玩笑取乐么!
似是接收到离贞眼中的控诉,封焉极其自然地别开了脸。“我可没说谎,是真是假,你试试不就知晓?”
离贞垂首,拇指握在拳间捏了又捏。
此人虽爱捉弄于人,举止肆意、思维怪异,但他或许真有超乎常人的奇能。
她抬起眼来:“你想要我做什么?”
“问得好。”
离贞凝神静听,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就算不需要手下,也应当要取需于她才对。
封焉托着腮道:“带我出行。”
“什么?”离贞面露迷惑。
封焉:“我说,你出山带上我,咱们一块走。”
离贞愣了半晌,反问道:“仅此而已?”
封焉点头:“仅此而已。”
离贞愈发弄不清楚这怪人的心思了。
若说这也是报恩的要求,还不如让她重金酬谢比较实在。
封焉无视掉离贞审视的目光,道:“你想,十名弟子抓你却无一生还,琼吾宗愈发视你为眼中钉,还能放得了你?”
离贞思索片刻,郑重点头:“你说得不错,所以我须独行,不能牵连于你。”
“……”这次总算轮到封焉无言了少顷。
“就算你重回金丹,又怎敌得过琼吾宗倾巢之力?”
离贞抿唇,纠结道:“如此,岂不又让你多费力气。”
“治好的金丹转眼又让他人给破了,那才是让我白费力气。”
封焉面上敛起那戏谑的神情,“我只是想寻一名同类作伴罢了。”
离贞不解地看向他,对面那双眼之中难得透着认真。
“同类?”
封焉点了点头:“与我一般才貌顶尖的同类。”
“……”
信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肺腑之言,才是见了鬼。
“今日先休息,待你重新适应灵根,吐纳自在,我便继续为你治疗。”封焉说道。
离贞:“要花多久?”
封焉:“一个月,几个月,我也说不准。”
“知晓了。”离贞看向屋外交叠的翠绿,“这是什么地方?”
封焉揣起双手,道:“无名之地,一方居所罢了。这方圆十里,都随你来去。”离贞眼里跃跃欲试,下一刻便提剑冲了出去,带起一阵清风。
封焉看着她飘逸的背影,面上笑容褪去,冷淡如霜。
离贞身轻如燕,脚步飞快地跃上峰顶,迎着放肆的山风深深吸了口气。
暖阳似炉,驱散一整日彻骨冰寒,也驱散这些年来的阴郁消沉。
这般毫无阻碍地运转灵力,实在令她怀念不已。
放眼望去,山峦翠绿,东方有流瀑直坠而下,水声潺潺,鸟鸣啾啾,一派朴素却舒心的大好风光。
她盘膝而坐,感受体内活跃的灵力运气修炼,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晌午过后,离贞腹中空虚,便去觅了几个野果,看到有稚鸡出没,顺手捉了两只。
绕至山另一侧时,她看到远处山峦之外云雾厚重、天色阴沉,不由得顿了顿步。
这方山明水秀,那方却煞气压心,令人不快。
凝神细看,那厚雾之中还透出小块暗红色建筑,散发出的不详之气远隔数十里都能察觉。
离贞心觉疑惑,但没有再向前去,拎着稚鸡回到木屋。
封焉坐在屋前空地,面前生了堆火,他正拿着鎏金花纹的小扇给火堆轻快地扇风。
“你在做什么?”离贞不禁问道。
封焉神情自在:“你不是打了野食回来么,火架都给你备好了。”
离贞诧异:“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是化神期大能,分出神识窥视我?”
封焉哈哈笑了两声,否认道:“我才不是化神。”
离贞坐到他对面,压下眉头盯着他:“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恰好在危急关头救下我。”
“都说了,那只是巧合。”封焉轻轻一掌便将稚鸡拍得羽肉分离。
离贞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略显无奈地耷下肩膀,无论她如何推理,他也只会矢口否认,拿巧合这种毫不可信的万能理由搪塞过去。
“说起来,我看到东边数十里外有座阴森殿宇,那是什么地方?”
封焉转动烤架,双眼看着火堆都不曾抬起。
“赤霄殿。”封焉缓缓说道。
离贞睁大了双眸,惊愕道:“是那做过不少血肉生意的魔门赤霄殿?”
封焉琥珀般透亮的眼珠子倏地觑向她:“难道这世上还有别的赤霄殿?”
“……”离贞默了片刻,“你与赤霄殿做邻居,也不怕被波及。”
“我又不与赤霄殿做生意,有什么关系。”封焉眯眼笑笑。
离贞轻叹,微垂眼睫看向远处,低声道:“可惜了这一方风景。”
封焉的眼神微不可见地黯了黯。
“肉好了。”封焉几乎要将烤鸡戳到离贞脸上。
“噢……谢谢。”
次日,封焉便开始给离贞修补金丹。
“躺稳勿动。”
离贞躺到凉席上,揶揄道:“今日还好,没再让我躺地上。”
她昨天便是从地面醒来的。
“你若想更深切感受大地之气,我也可以给你挖个漂亮的坑。”
封焉单手悬于离贞丹田上方,灵力自他掌心汇入离贞体内,离贞感到丹田之中一阵稣痒,如有无数只小虫在来回爬行一般。
离贞心感奇异,不由问道:“做这种事,难道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
封焉:“只需要你安静即可。”
离贞闭了嘴,心中的疑惑越聚越多。
半个时辰后,封焉收了手。“已修成一小片,以后每日都花半个时辰便好。”
离贞坐起身来,抚上自己的小腹。
丹田之中,确有一小块碎片悬浮其中,只需将灵力内探便可感知。
她抬起眼睫觑向封焉:“这是什么功法,我若拜你为师,可否教我一二。”
封焉轻轻瞥她一眼:“守好你的剑心,别觊觎我的才能。”
“……”
“说起来……”封焉指尖抚上她身侧的剑,漫不经心道:“你这剑品质着实一般,琼吾宗还真是小气。”
离贞一把将剑拿过抱在臂弯,不满道:“这已是我唯一的剑了!”
“作为我的同伴,只有这点眼界怎么行。”封焉嗤笑道,仿佛在数落她清贫可怜。
离贞垂了垂眸,眼里透着坚定。“以后我会赚许多灵石,找顶级的铸剑师打一把好剑。”
她单纯的梦想再度被封焉放声嘲笑。
离贞拧眉瞪了他一眼。
封焉笑过之后又放柔了神情,撑着脸颊看着她道:“那我便陪你闯秘境,寻奇宝珍材帮你铸剑。”
离贞眼眸微动,盯着封焉半晌后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真是个闲人。”
因为在凌池中泡了那煎熬的十二个时辰,离贞一个月以来都对水有着阴影。
可看到那飞瀑之下的河水清澈无比,还映着山与天的碧蓝之色,她又忍不住动了心。
大漠之中水源稀少,根本看不见这般漂亮的小河。
白皙的玉指没入水中,水质鲜活,清凉沁人。
她赤足往前走去,全身都浸入水里,舒服得她浑身打颤。
再便利的清洁术,也不及沐浴舒爽身心,离贞仰身缓缓游动,望着苍蓝的天空出神。
二十三年对修士的一生而言何其短暂,她却经历这般大落大起,也不知是算凄惨还是幸运。
若封焉有所图谋,她大可赴汤蹈火报答于他,可他却仿若无欲无求,摆着高深的模样说着惹人恼火的话。
实在让她束手无策了。
“嚯,还以为长在大漠的都是旱鸭子,没想到还会游水呢。”
恼火的话这就又来了。
离贞宁静享受的神情顿时被打碎,她伸手吸起一块圆石毫不客气地朝封焉砸去。
“无耻,转过身去!”
封焉一歪脑袋躲过了离贞粗暴的攻击,看着她沉下身体,只将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之上,抬起唇角笑道:“还穿着衣裳,有什么可害羞的?”
第4章 、华真宗
离贞拧起秀眉,她就是怕这家伙又拿神识窥探她,才要在沐浴时还穿着衣裳!
“你来做什么?”
“来看阿贞出浴。”封焉找了块石头大咧咧坐下,故意睁圆了双眼。
“无赖。”离贞低啐一声,再也没了心情,拖着湿皱的衣裳走到岸边,动用灵力烘干。
“你若有个正经,我也能多敬重你一分。”她声音中带着怨气。
封焉却毫不在乎:“若是那样,你便只将我当救命恩人了,那可真没意思。”
离贞嗤笑:“难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如此?”
封焉:“不错,我只有面对阿贞时才有这般好心情呢。”
离贞拿手指梳理着头发,双睫微敛,目光多了分深意。
她走到封焉身边坐下,道:“出去后,我想寻一门派立足,精进修为。”
封焉眉头微蹙:“门派哪有散修自在。”
离贞眼神黯了黯,她所想不错,封焉太过洒脱肆意,不像是名门培养出身。
封焉凝视她的双眸片刻,又话锋一转:“不过,强大的宗门的确可为弟子提供额外资源,既然你那么想报仇,早日晋升才是当务之急。”
离贞眨了眨眼,道:“界内宗门大多只招练气筑基的新弟子,但听说华真宗还会招百岁以下的金丹期修士。”
“华真宗啊……”封焉咀嚼着这个名字,转而莞尔一笑:“阿贞去,我也去。”
离贞愣住:“可你已至化神,去华真宗……难不成去争长老之位?而且,你应当早就不止百岁了吧!”
“谁说我是化神,我分明就是金丹期!”封焉忽然抱起双臂,神态颇为任性。
离贞无奈摇摇头,有那般造化之力,怎么可能只有金丹境界,但看他这斩钉截铁的模样,定然是有什么办法能隐藏修为了。
封焉凑近了些,笑吟吟地将下巴靠在离贞肩上,道:“反正阿贞去哪,我就去哪。”
“……”离贞身子微微一僵,犹豫了片刻后站起身来。“我去修炼了。”
封焉撑着脸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
这便害羞了。
-
又在这闲适之地度过了一个月后,离贞的金丹终于被补上了最后一粒碎片。
重回金丹期,顿时只觉神识开朗、天地广阔。
可笑的是,她分明是第二次触碰金丹期,却是第一次体会到金丹期应有之感受,八方随去、天地任游,凌风御空好不畅快。
封焉见她高兴,也有感而发:“太好了,我也是第一次修复金丹,居然一试便成功了。”
离贞看他这幅轻描淡写的神情,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从头至尾都摆出一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她还当他是补金丹的老手!
封焉无赖地笑了笑:“我若告诉你,你定然不愿让我试手了。”
离贞低哼一声,原来自己的小命被他当做了练手工具,他将她救下,便是出于此目的么。
华真宗新弟子入门大会时间将近,二人即日离开了山间木屋,踏上了入派之路。
到场的百余名求仙修士中,八成为练气期,二成为筑基期,唯有离封二人已至筑基之上。
新人修士们在庄严巍峨的殿宇之下显得尤为紧张兴奋,离贞偷觑着封焉,此时的他在她的探知之下便与金丹期无二,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灵宝妙法,只是这境界尚能用灵宝隐藏,年龄又如何更改?
虽说修士筑基即可驻颜,但修炼的岁月会在骨骼上留下印记,一位千年修士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相比,即便外貌相近,骨骼质感却大有不同,那摆在场地之中的白框大镜,便可映出测试者骨骼模样。
白镜旁的八字胡修士是华真宗的资质考官,每一名修士的测试结果都会自他口中念出。
“筑基中期,术天赋甲等,符天赋乙等,年龄二十五。”
“此子资质不错。”
“二十五岁便达筑基中期,前途无量。”
华真宗六大峰的主人就坐在阶上,心中默记相中的弟子名字,有些新弟子自认已通过测试,也悄悄讨论起了志向。
“下一个。”考官喊道,眼睛已瞟向了离贞和封焉。
全场只剩下他二人还未接受测试,而作为报名者中唯二的“金丹期”,他们在入场之时便被华真宗的前辈们自人群之中辨了出来,
“居然真有金丹期前来报名?”丹峰峰主面露讶异。
“已非幼苗之期,师妹我是没兴趣了,便留给各位师兄吧。”毒峰峰主兴致缺缺地说道。
“若这二人年纪不过五旬,那也值得一收。”术峰峰主道。
丹峰峰主闻言笑道:“那便是百里挑一的天才了。”
“那位女修,我会收下。”在大会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言的剑峰峰主忽然不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