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变了很多。
露比在想,自从哈斯一别后,今年九月又在友客鑫碰面,但上次没注意的那些小细节现在反而呈现不规则扭曲的放大症状。对,她还是无拘无束的潇洒性格,还是对女生温温柔柔的放任对策,但——但是啊——莱德小姐太了解这个人了,果然还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遇到了什么事吗?
一定是非常巨大的打击吧。
倘若说半年前的木川还是在依靠什么执念支撑着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脏起搏跳动就像循环往复的单调浪潮,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段,违和感很强,仿佛被污染的冰冻海水。
或者从某个时刻开始,这个孩子就不会再任性幼稚冲动,好像对一切都了解一样,冷静、果断、富有攻击性,朝着一个难以被人理解的方向转身而去。
“我确实收藏了火红眼,不过那也算是我哥哥的藏品……”
千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黑发姑娘忽然站起来,目光遥遥地望着某个方向,然后丢下一句:“下次再说吧,你们也最好马上回去,GI挺乱的,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直接跃出棚内,在半空踩了几下,流畅地翻过墙壁,身影在近百层高的建筑物上一跃而过,如同白昼的流星划过天空,完成无数跨度极大的超级跳跃,直接消失在远方。
“……啊,走掉了。”
*
念力波动最大的地方就在恋爱都市的城区中心。
一旦靠近圆的附近,就好像身上凭白无故徒增几百斤负重,周遭路人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被围在当中的红发青年轻而易举地错身,躲过了所有的杀招。
枪弹在木川身边缓慢地相继交错而过,像是一帧一帧被割裂的慢镜头。她的动作完全不受阻碍,等到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表情瞬间变得嫌弃又无语:“我就说是谁弄出这么大动静……”
扑克牌落发出后,周围的攻击者立刻沉重倒地,手中的武器坠落,发出清脆的回响声。
对方转过身来看向她,眼睛亮了亮,随口说了一句:“原来是我的小苹果。”
两秒钟后,后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借着飞扬尘土的遮掩,黑发少女歪过头打量着已经结束战斗的小丑服男人,目光掠过他手中沾血的扑克牌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你找到除念师了吗。”她向着前方的路口扬起下巴,假装没听见对方的话,“这位先生。”
西索一听就立刻明白,木川这是在暗暗嘲讽他在幻影旅团基地时假装不认识的态度。他故意鼓着包子脸,和她漫不经心地调侃:“杰和奇犽也在这里吗?”
少女无言地看着他,随手捡起一把掉在脚边的枪,关上保险,把扳机护圈挂在食指上转了几圈,一副百般聊赖的模样。
“你怎么不和那些家伙说明。”
“因为我的目的只是和库洛洛战斗~”
两人第一轮的试探结束,有个没死透的袭击者拿着刀从木川背后冲过来,被她用手中的枪托砸中下巴,全身抽搐着晕倒了:“……随便你。”
“派克诺坦的死让他们很生气哦。”青年竖起食指,拉出长长的念丝,一团粉色的桃心出现在半空中,“如果蜘蛛的目标变成你的话,结果会怎样?”
然后一转眼,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黑发少女已经跑去卖可可饮料的小摊前踮着脚付钱了。
西索:“……”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换成普通人,恐怕他早就丧失对话的耐心,会直接切断对方的颈动脉。所有的思考不过一念之间,青年翻手收起扑克,速度快到带起一道光晕模糊的残像。
少女捧着一杯可可走回来,眼神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杀意和负面情绪,与他曾经“训练”过的很多小苹果都截然不同。
“心情不好?”他了然地问。
小姑娘穿着秋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的身高差了很多,因此他轻而易举就能看见她头顶的小发旋。她垂着红眼睛,很不开心地咬吸管,就跟发脾气的猫似的,含含糊糊开口:“还行吧,有点纠结。”
“哦,这位美丽的小姐……”
旁边街灯下的NPC忽然搭话,说到一半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你们——”
矫健邪肆的青年和年幼惊艳的少女,颜值都过关的两人站在一起,本来是和谐的一幕,却被身后成堆的尸体破坏了氛围,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莫名的沉重气息。
“你们是在约会吗?”NPC男人想要开个玩笑放松一下,“是情侣吗?”
木川姑娘面瘫着脸抬起头,用大拇指往后指了指满地的鲜血:“那还是真是会选地点,如果约会我更愿意在没有尸体的地方。”
西索震动胸膛闷笑起来,居然也十分配合地顺着说下去:“我下次会注意的~”
“而且正经的成年男性肯定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再者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少女一本正经地盯着NPC,“所以被说成情侣的话,你看,他也在假笑中无声控诉着。”
西索:“……”
目送NPC男人走远,木川正好也把可可喝完了,她随手将空杯子丢进垃圾桶,扯了扯自己打架时被划破的袖子,打算去找个别针。
“这种时候有没有觉得很便利呢?”青年忽然伸手在她的袖子表面拂过,眯着狭长的眼睛,含着奇异的笑容,“我的【轻薄的假相】”
原先露出皮肤的部分已经被遮住了,她左右看看,觉得挺好玩,于是终于松缓神色,垮着肩膀道:“原来你的纹身也是靠这个能力,看来未来可以成为一名手艺人赚钱了。”
手艺人西索觉得这小孩果然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用能力的时候念量都会激增。”她默默抚平自己的衣服,随口分析,“比如【伸缩自如的爱】,只要看你身上的念气就能预测下一招,还有杀气太明显了,如果我是你,就试试一直维持「发」或「练」的状态——”
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发现对方正在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自己。于是木川默默板着脸,义正言辞道:“不要这么欲求不满地看着我。”
青年哼笑出声,挑起细细长长的眉毛瞥她:“现在想通了吗?”
“差不多。”
小姑娘冷静地把视线投射到更远的地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姿态眨了眨红眼睛:“重要的不是为了什么而死,而是为了什么活着。这样想,好像就比较不一样了,对吧?”
红发青年安静地盯着她,没有回答,木川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的面部轮廓似乎在日光下变得不那么尖锐了。
“你知道「缘尽之剪」在哪个城市吗?”她不再谈论哲学问题,打开手里的地图册,“编号是014。”
“也许你可以去杜力亚司看看。”他耸耸肩。
“赌博城市啊,能找到就好了。”
她摆摆手,像是普通路人那样和他分道扬镳,毫无留恋地转过身,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留言的人越来越少啦!!!我快要没有更新的动力了!!!!
本章是小木头和西索的场合√
写这两个的时候觉得还意外的挺和睦,大概是没什么利益冲突,性格又有微妙的相似点,西索本身对小苹果的容忍度高,唯姑娘对他也不存在太多的厌恶感,就很平和哈哈哈哈哈。
第90章 她身上有谁
之前提过,木川唯小时候特别想要一种半指手套,并且深信戴上它以后每天坚持活动指节,就能奇迹般的变成炫酷的忍者。
当时很多商业街的便利店都有卖的,只是价格不便宜,于是福利院的老师勒令她乖乖呆在学校。那时候冬天很冷,她从小就容易生病,没有空调没有厚衣服,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
这很痛苦。
因为想要一种东西却得不到的感觉太糟糕了,像是猫抓心似的难受。所以木川就把大扫除发放的塑胶手套剪了一半,套在手上装忍者,开心地满走廊乱跑。
在楼下的同班男生就嘲笑说:“你完了丑八怪,我要去告诉老师!”
后来果然被几个保育员知道了,免不了被毒打一顿。由于实在没有钱去买真正的半指手套,木川的忍者计划只好自此终止。八九岁那会,她还是个天真正直的小孩,又很内向,实在做不到在公共场合放开自我,更遑论受人欢迎,没人带她玩,训练成绩差,所以唯一自豪的事情就是特别会自娱自乐。
整块整块地抠墙皮、下雨天在水坑里制造人工漩涡、转笔转书、用肥皂水吹泡泡、沿着地板砖的缝隙走路——实际上,她没什么特长,很多东西学得一知半解,也没什么爱好,曾经呆过的伊藤家让她学了大半年的小提琴,也就学会了拉小星星。木川唯并不聪明,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混在人群里压根没有显眼的地方,因此孤僻却看得开是她难得能够自我标榜的事情。
长大了也是这个德行。没日没夜地拉小提琴弹吉他,手指全是茧,又由于身体的自愈能力消失,再磨出新的茧子,然后再次复原,三番五次重复这类过程,其实不是因为她热爱音乐,只是没有事情做。
「怎样都好吧」「随便吧」
是的,木川以前唯一的优点就是看得开。偶尔听一听千穗读漫画书,或者躲在角落里偷偷折纸玩,她以没有朋友为荣。
秋天的雨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密集,这种季节上的区别倒是不大,某个空间内,木川站在电车站下避雨,她跟谁都不太熟,所以就看着其他人打电话叫朋友送伞,三三两两热闹地走掉。
——或许幸福有趣的人在等伞来,而孤僻无聊的人都在等雨停吧。
287期猎人考试前半年,她跟着金东跑西跑,看古代遗迹年久失修的顶棚摇摇欲坠,进入念力烧窑场闻到奇妙的高温砖瓦味道,还有游着巨大金鱼的红木森林,穿过结满蜘蛛网的螳螂虾山洞……对方不变的袍子和他的声音一样灰扑扑的,偶尔踩住的水洼也将鞋面浸满了湿漉漉的光泽,裤腿也是水渍的深色印记。他会买奇怪的包着油墨纸的三角肉饼,随手摘没有洗过的树莓,用袖子简单擦擦就塞给她吃,然后执着地给她买小孩子玩的乱七八糟玩具。
偶尔能在旧书庭和小摊那里得到上个世纪的名家手稿,还有什么《莫比乌斯湖游记》之类的禁书,他们在灿烂的月光下穿梭,男人总是领先她一步,在前方引开浓厚的夜色,藏在兜帽里的脸庞被挫去锋利的锐角,剩下温暖的模糊光影。
灰尘、苦咖啡味、墨水的气息、烟味、肆意放纵的笑声、随便任性的固执、博学多识的宽广,像是第一次假装有爸爸的感觉。
木川在想,她目所能及的秋季,大概再也不会有别的颜色了。
……
赌博之城杜力亚司,是贪婪岛著名的旅游景点。秋天难得的灿烂阳光实在是太舒服了,均匀地照射下来,给木川姑娘毛茸茸的黑脑袋上勾勒出一层金边,受阳光的蛊惑,路人都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盯着少女小巧艳丽的脸孔看了半天。
坐在赌场摇号机座位前的木川一个喷嚏把自己搞醒时已经快要到落日时分,一睁眼,发现对面机器空着的位置现在坐满了。
准确来说,是多了一只企鹅。
它歪了歪头,扇动着优美的翼翅,圆溜溜的黑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跳下椅子,左右张望了一会,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黑发姑娘的马丁靴上,堂而皇之地和她对视。
木川:“……”
她举起手里的水杯,戳了它两下。
这只企鹅也许是GI里随机刷出来的NPC或是岛屿特有的生物,经常和玩家互动,久而久之一点都不怕人。
一人一企鹅对视良久。
肥嘟嘟的企鹅:“叽叽。”
木川唯:“……”
对面有几个输钱的赌徒正在骂骂咧咧地使用一种叫做风险骰子的道具,唯姑娘上次和金一起进GI时只是随便看看,拿了一盒荷尔蒙饼干,很多道具都没有仔细了解,零零散散知道一些东西罢了。
现在看来,被他们拿在手里的骰子只有一面「大凶」,其余十九面皆是「大吉」,估计是有幸运加成的能力。
她抬了抬脚,胖企鹅终于愿意挪动屁股,用嘴巴啄了一下地面的骰子,恰好把它翻到了「大凶」的那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放在两人手边的游戏币框子忽然嘭地一声炸开了,满天的银色钱币哗啦哗啦砸在地上、窗外、迎着木川的脸噼里啪啦袭来,然后掉了一大堆在她的兜帽里。
赌徒:“……”
木川:“……”
“该死,肯定是这个小女孩把霉运带来的!”其中一个男人大声控诉。
“你说什么?”木川立刻沉甸甸地站起来,差点被帽子里的钱币扯得一踉跄,勉强拨开挡在眼前的肥企鹅,一脸嫌弃地开口,“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显然我是幸运的,所以才没事。而你们俩却一点都没沾到好运,这说明你们本身就已经没救了,请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几个人吹胡子瞪眼地理论了一番,木川本来打算在赌场再转一圈找找014号,结果被这种事情绊住,她的心情非常不美妙,这严重干扰了正事。
黑发少女弯腰揪起地上的肥企鹅,像是端一盆鱼汤那样把它摆在机器顶端,偏过头义正言辞道:“我要赌钱!赚钱使我快乐!成为世界第一富豪就是我人生的意义!不爱搞钱的人宛如行尸走肉!谁都不要试图干扰我搞钱!别再吵吵了!”
耳边瞬间清净。
她满意地闭麦,结果看见对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震惊不已地看她,脸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用力。
“……你想表达什么?”
一边说着,木川一边扭过头,然后就看见手里揪着的企鹅正在慢慢膨胀,像是充气玩偶那样,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后霸占了整家店面。
小姑娘看看头顶的巨型企鹅,又看看男人,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介意刚才的钱,事先说好,掉进我帽子里的游戏币我是不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