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即嗤笑道:“小娃娃你可真有意思,还埋在歪脖子树下面。”
小眼镜蹲下身,温声地说道:“小妹妹,我们无权处置它,我们得把它上交。”
青团儿见他还算客气,便说道:“你们确实无权处置它,它属于失主。你把它埋过去,它的主人自然会取走。”
没想到小娃这么固执,小眼镜微微皱眉,道:“小妹妹,它看起来像是古物,它的主人估计早就不在了,咋还能来取走?”
有人道:“你跟个娃娃讲这么多干什么?她懂个啥?”
青团儿道:“你们可能不明白,但要听话。它的主人不好惹,名声也好物件也好,你们还是不要贪图为好。采石场也见好就收吧。”
一提到采石场,有汉子就怒了,好多老人被救出来之后,就非说滑坡是山里住的精怪的报复,说是炸山惊扰了它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这要是关了采石场,不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大家都不想过回以前的穷日子。虽然现在也没有多好,但好歹有钱可拿不是?
“屁,你个小娃娃,别在这危言耸听了,刚刚县里来的同志说了,这就是地动引起的滑坡,再寻常不过了。”
青团儿见讲不通,只得叹道:“你们缺少敬畏之心,对自然也好,对此冠主人也好。也罢,是我多管闲事了。”
正在众人剑拔弩张之时,许建设赶来,一把抱起青团儿。
“一群大老爷们还欺负个孩子。走,咱们回家!”
青团儿如愿地坐上了许建设的自行车后座,回头望着这被一刀切的大山,心里有些怅然。
这采石场让山体斜切成两半,一边依旧生机盎然,而另一边却丑陋而颓废,植被被连根拔起,山石袒露在外,没有绿植的保护,一阵风吹,碎石泥沙就会滚动下来。
青团儿看见有几道阴影在山顶唰唰略过,看来山里这些老坐地户们也开始坐不住了。
不过也是,谁会愿意让别人肆意破坏它们的家园?不生气就怪了。
青团儿正想得出神之际,自行车被土路上的石子硌了一下,青团儿瞬间被颠到飞起。
她赶紧去抓许建设的衣服,可惜没有抓到,她遗憾地摔了个脸朝地。
许建设是真真格儿地被吓到了,他赶紧扔了车,抱起趴在地上的青团儿,生怕她摔出个好歹来。
“没事儿吧?”
青团儿活动活动手脚,感觉都不疼,于是咧开嘴笑道:“我没事儿。”
结果这一张嘴,满嘴全是血。
许建设简直是要死的心都有了,他拿出帕子捂住青团儿的嘴。
闻着这股子咸腥味儿,青团儿也懵了,她用舌头在嘴里舔舔,发现自己的门牙空了。
她惊叫道:“啊啊啊,我的门牙。”
呜呜呜,这具身体也太不抗造了。
许建设看着青团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来,不过好在其他地方没伤到。他小心翼翼地把青团儿抱上自行车,一路推了回去。
因为走得慢,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许建设愧疚地把青团儿交还了回去,并郑重地跟青团儿妈道了歉。
青团儿妈捏着闺女的下巴让她张张嘴。
“乖,啊一个。”
青团儿不耐烦地‘啊’了一声。
看着青团儿空荡荡的门牙,青团儿妈笑道:“没事儿,她那颗门牙已经晃动好久了,就是下不来。这下好了,我也就不用担心她哪天给吞进肚子里去了。”
青团儿:“......”
这还是亲娘嘛?
见青团儿还是不高兴,许建设道:“对不起,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怎么样?”
青团儿合合眼,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是那种会被好吃的收买的人吗?
青团儿妈看不过去,捏了捏闺女的胳膊:“你见好就收吧,别老欺负你建设叔。”
青团儿讶然地指指自己又指指许建设:“我欺负他?”
青团儿妈:“你就不能大气点?多大点事儿,别纠结了,咱去吃饭。”
青团儿本来想以绝食抗议,但摸摸肚子确实饿得厉害,也就半推半就跟了去。
虽然少了颗牙,但不耽误她吃饭,两块饼子下肚,青团儿已经不生气了。
她打了个饱嗝儿,歪倒在青团儿奶奶的怀里打起了瞌睡。
许建设顾得上多吃,稍稍垫了垫肚子之后,就出发去了公安局。上午他临时去石岗村帮忙,只托人去局子里捎了个口信,如今得去交代一下。
奶奶的怀里真的很暖和,青团儿的眼睛越来越迷瞪,在感觉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青团儿妈摇醒了她。
“团儿,醒醒,你付爷爷找你上山玩。”
青团儿摆摆手,抗拒道:“不想去。”
可是青团儿妈硬是把闺女给摇醒了。
青团儿:“......”
这是亲娘嘛?
青团儿妈把青团儿推送出屋,又给她塞了个背篓:“快去吧,人家在外面等着你呢。”
青团儿抱着背篓,怨念地瞪了她娘一眼,啪嗒啪嗒地跑出了院子。
一见到付守人,青团儿就不高兴地嚷嚷道:“你为啥老是来找我玩!换个人不成吗?”
付守仁挠挠鼻子:“这村里我就跟你熟。”
青团儿环着手臂轻哼一声:“你去找桂芳姨家的小老三去。”
付守仁有些汗颜,她还真以为他和小孩子能玩到一块去?还不是因为她懂得多,能交流到一起去。
他以退为进道:“唉,我后天就要去武装队报到上班了,以后也没啥时间能和你一起上山了。”
果然,青团儿软和了下来:“那走吧,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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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村滑坡的事情,引起了县里的重视,尽管交通不便消息滞后,但县里还是在接到通知后的第一时间安排了救援人员。
县医院和县武装部都派去了人手。
许建设到了局里,和领导汇报了前去帮忙的事情,还受到了领导的表扬。
在寒暄之时,他看见领导桌子上有个申请表,领导见他多看了几眼,便和他抱怨了几嘴:“这不,局里食堂空出了个临时工的位置,大家都想让自己的亲戚顶上,一个两个的老往我这跑,这才一上午的功夫,我就被他们烦得透透的了。干脆弄了张表格,想来的都填上,到时候择优录取。”
想了想,领导又道:“小许,你要是有亲戚想来的话,也填上,别不好意思。”
许建设第一个就想到了青团儿妈,但他有些拿不准她会不会想来。
想想青团儿划拉回家的那些袁大头和金子,好像不太差钱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暂且写上了青团儿妈的名字。
许建设为了哄青团儿,下班之后特意去买了斤枣糕。
青团儿见后,果然眉开眼笑。
付守仁见状拆台道:“我有个老嫂子就会做,以前去她家做客的时候经常吃,你要是有枣子和面粉,我能做得一样一样的。”
青团儿立马缠住付守仁:“明天,咱俩一起上山吧,我知道枣树在哪里。”
付守仁颇为受用道:“成,摘了枣子,我做给你吃。”
被抢了风头的许建设:“......”
他爹真是坏透了。
这时,青团儿妈端了一锅大丰收上了桌。
“白天青团儿掉了牙,晚上咱吃点烂糊的。”
许建设往锅里一瞅,好家伙,豆角土豆西红柿玉米茄子一锅炖,因为加了排骨肉,所以汤里都是油汪汪的。
许建设盛了一碗糙米饭,浇上一些汤汁,拌好后放进嘴里,好吃到流泪。
青团儿妈手艺这么好,要是能去他们局里做饭就好了。
许建设心里这么想着,顺其自然嘴上也就脱口而出道:“嫂子,我们公安局食堂招临时工,就做中午一顿饭,一个月8块钱,能另给些票子,你想去不?”
作者有话说:
近日会入VIP,通知各位小可爱们。
第3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时间,众人停顿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青团儿妈赶紧应道:“去,这么好的待遇,咋还能不去?”
农民赚钱可难了,一年的工分换不了几个钱。有时候连钱都看不见,直接被村里还了外债了。
青团儿不高兴了,她可不希望她娘太辛苦。
许建设解释道:“食堂有个嫂子怀孕,说是胎位不稳提前回家养胎了。局里也不能撤了她的职位,只能先请个临时工顶着,估计也就能干几个月。”
青团儿妈道:“几个月也成呀,反正现在农闲,在家也是呆着。”
青团儿奶奶也同意:“去吧,家里有我照看着呢。”
许建设道:“虽然是个临时工,但报名的人很多,领导说要择优录取,估计还得比比手艺。”
青团儿奶奶道:“去试试呗,选不上也没关系。”
青团儿嚷嚷道:“我娘做菜最好吃,肯定能选上。”
青团儿妈给闺女擦擦油腻腻的小嘴,道:“好吃啥?我也就随便做做。”
青团儿舔着脸道:“娘~你太厉害了,随便做做都这么好吃。你明天做个红烧肉练练手艺呗。手艺不练可就生疏了,万一到时候比做红烧肉咋办?”
青团儿妈哭笑不得地听着闺女的彩虹屁,抬手捏捏她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顿顿吃肉,你就不腻?”
青团儿莫名奇妙道:“吃肉会吃腻?”
青团儿妈一副服了的样子:“成,做给你吃。不过家里没白糖了,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
青团儿软糯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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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青团儿妈早早地就起床了,操持了早饭,喂饱一家老小之后,她就背着篓子出了门。
她昨天和闺女约定好了要做红烧肉就不能食言,供销社的白糖紧俏,每天只放一点点供应,她得早点去排队。
再者,铁贵兄弟昨天帮她打听了一下,说是她弟弟现在顶了她爹的班,现在在县汽运站做售票员。
她决定去找找他,问问他为啥来给她家送东西。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都这么些年不往来了,突然又送柴火又送罐头的,让她心里直犯突突。
她走进汽车站直奔售票口,可惜扑了个空。
青团儿妈跟售票口的大姐打听道:“同志,请问沈秋收在这工作不?”
县汽车站的人流不多,大姐闲着也愿唠上几句,她打量了下青团儿妈,然后问道:“你是?”
青团儿妈含糊道:“我是他亲戚。”
售票大姐道:“我看你背了个篓子,就像是走亲戚的,沈秋收他家里有事儿,今天请假回家了。”
青团儿妈道了声谢,刚想离开,售票大姐就露出一副你咋就不再多问几句的样子,她见青团儿妈木讷,就主动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这八卦憋久了容易内伤:“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他家远方亲戚?”
青团儿妈点点头。
大姐道:“是沈自立那边的亲戚,还是尤桂花那边的?”
沈自立是青团儿妈的爹,尤桂花是青团儿妈的后娘。
青团儿妈真心不想知道他家那些破事儿,奈何被售票大姐拽得死死的,她只好答道:“沈自立那边的。”
售票大姐凑近青团儿妈的耳畔道:“那你肯定不知道。秋收他娘,三天两头的装病闹妖,非逼秋收把工作让给他妹妹,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泡!这好好的工作不传给儿子非要传给闺女。”
青团儿妈:“......”
售票大姐继续说道:“我看他那妹妹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看就是个妖精托生,就算再给秋收两个脑瓜子估计都玩不过人家,前几天她还攒唆着沈自立两口子把秋收给赶了出来......”
另一边,沈自立家。
尤桂花躺在床上假装哼哼,她好不容易瞅准时机把老头子打发了出去,又托人把秋收从班上叫了回来,为的就是说服儿子把工作让给他妹妹。
秋收的妹妹秋麦,最近跟化工厂书记的儿子处上了对象,这亲家要是结成了,她尤桂花可就是领导的亲戚了,以后的好日子先不说,光是走在外面她就展扬,所以尤桂花对这事儿特别上心,还忍痛给闺女置办了好几身衣服,为的就是不在书记儿子面前丢份儿。
后来,秋麦回来哭诉说,想请对象回家吃饭,可是她都这么大了,还跟父母兄弟挤在一起,怕被对象见到笑话。
然而,这时候条件差,家家几乎如此,一个屋子中间拉个帘子,四代同堂的比比皆是。
尤桂花想着书记家里条件肯定好,怕秋麦对象到家里来看不起她们这十几平的房子,顺带看低了闺女,于是把儿子赶了出去,给闺女用木板硬隔了个单间出来。
秋收抱着行李在汽车站睡了几天之后,厂领导看不过眼,给他安排进了个八人宿舍。宿舍也就十几平,秋收去之前已经是满员状态,再多塞了一个人,更是雪上加霜,室友们都是怨声载道的,秋收只能默默受着,因为这住处是费了领导不少面子才得来的,毕竟现在没有商品房,申请宿舍也很难。
没过几天,秋麦又回家哭诉,说自己没有工作,嫁过去怕对象家里笑话,尤桂花不愿意了,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她不也一样没有工作吗?
但秋麦又说她和书记儿子结婚后,会替她哥还有几个表哥安排好工作时,尤桂花动了心思,惦记上了儿子的工作,先把工作换给麦秋,到时候再给他安排个更好的不就行啦?
可是,她家那死老头子死活不同意,于是才有了把沈自立打发出去的那出。
秋麦给她哥倒了杯水后,跟她妈使了个眼色。
尤桂花心领神会地卖惨道:“秋收呀,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看我和你爹,我们都想死你了。”
秋麦搭话道:“对呀,哥,娘想你想得都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