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儿又道:“纪然利用天时地利成为厉鬼,心中没有执念亦无信念,想要得道也难,估计以后有得受了。而且,她这本书也是邪门的很,竟然能蛊惑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去自杀,酿成大祸,为了不让这上面的屁话再祸害别人,我要烧了它以绝后患。”
说罢,她就要引火焚书,却被许建设及时阻止。
青团儿不明所以,许建设则道:“这好歹也是人家的遗物,我等跟纪然的家人说一声,你再烧。”
青团儿撇撇嘴,应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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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然的亲属们从灵堂出逃后,便再也没敢回去。
纪父纪母更是到处寻找大师,希望能超度女儿,可惜现在破四旧的风气正盛,寺庙道观都被清了个空,连一个和尚道长也无。
他们无法,只能去找附近的灵媒帮忙,其中大多数人听说纪家的遭遇,都不敢多管闲事,唯有一个瞎眼老太给了他们一张符纸镇邪。
纪爸纪妈在外奔走一日,却一无所获,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弟弟家借住一晚。
纪然的舅母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感觉头皮发麻,本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但当晚去给纪然守夜的人全都看见了,她也不能自欺欺人,她本意不愿让纪然的父母住进家里,但奈何丈夫已经打定主意,只能忍之受之。
纪然的舅舅一家住在纺织厂的家属楼里,一室一厅,地方本来就不大,纪父纪母只能在厅里打地铺,睡觉前,纪父总觉得右眼皮子直跳,为求心安,便在楼道里挂了一面镜子。
虽然很累,但纪父纪母显然都有心事,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烙饼到深夜。
两人相顾无言,纪母默默流泪,纪母父连连叹气。
突然,走廊里响起咔哒咔哒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怪,机械而均匀,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尤为响亮。
纪母吓了一跳,赶紧拽住纪父的胳膊,纪父也不敢出声,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老旧的楼道里本就不隔音,这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一直踩在老夫妇的心坎上。
伴随着砰地一声传来,是某种物体炸裂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
一门之隔,纪氏夫妻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一时间,四周静得出奇,一股压迫感袭来,压得纪父纪母喘不过气来,一直静置在纪父枕边的纸符突然金光大作,凭空飞起贴道到门上,自燃成粉末。
随着符咒燃尽,压迫感随之消失不见,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正常。
纪氏夫妻俩睁着眼睛,不敢入眠,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
一觉醒来,舅舅看见姐姐和姐夫双眼通红、深情憔悴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你俩这是一夜没睡呀?”
纪然的舅舅以为两人是因打地铺而不习惯,便好心道:“要不你俩再上床上躺一会儿吧。”
纪爸婉拒道:“不麻烦了,我们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等众人吃完早饭,打开门一看,这门外悬着的镜子已经碎成了八块,地上还有一些符咒燃烧后的黑灰。
纪父虽然心中有所了然,但明面上不显,他和纪母又来到了当初賜符的瞎眼老太家拜访。
还未等他开口,瞎眼老太就皱眉道:“看来你夫妇二人是把符咒给用了。”
纪父苦笑道:“昨晚它自己燃烧起来的。”
瞎眼老太道:“唉,它这是替你们挡了灾,要不是它,估计你们俩早就挂了。”
这话听得纪父浑身发毛。
瞎眼老太又道:“你家的姑娘实在是太凶了,我奉劝你们早点把她的尸体处理掉,以免她以身养魂,越来越强。”
纪父道:“为什么纪然会跟着我们不放呢?”
瞎眼老太道:“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气场相合,所以新鬼头七之前都会跟着亲人。再者,我感觉她是想拉个替身,脱离苦海。”
纪父闻言,心情极为复杂,没想到女儿想要找他俩做替身。
瞎眼老太道:“莫慌,新鬼白天不敢出来,你家去把你闺女的尸体烧了,再诵一千遍 《地藏菩萨本愿经》去去她的戾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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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谁说草木无心 [VIP]
纪父听了瞎眼老太的话, 壮着胆子回到家里,想把女儿送去火葬,让她早日入土为安。
可纪母却优柔寡断, 老一辈人都讲究全须全尾的土葬,她怕火葬对女儿有什么影响。
两人正在门口踌躇之际,许建设找了过来,他见两人迟迟不进家门,便奇怪的问道:“纪同志,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父眼见瞒不住, 只得老实交代了,他怕许建设不信, 还特意掏出了个帕子,把里面包着的符咒灰给许建设看。
自从认识了青团儿, 许建设啥大风大浪没见过,鬼市都走过一遭, 哪能没有敬畏之心?但他知道阴邪昼伏夜出, 所以还是决定先跟纪父纪母进屋去看看情况。
这纪家的大门一开, 里面就涌出一股阴冷腐败之气,那天纪家亲友逃的匆忙, 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的,盆呀碗呀的都打翻在地。
客厅中央停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让本就狭小的地方显得更加拥挤了,棺材盖微开,露出静静躺在里面的纪然,她一动也不动, 好似纪父纪母前几天的经历是一场大梦。
许建设仗着有雷击木护身, 率先靠过去查看, 他发现纪然的手指略有灼烧的痕迹,寿衣也是皱皱的,寿喜的鞋底更是沾有些许的黄土,看来这纪然是真的出去过。
阳事他能解决,阴事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许建设果断地带着纪父纪母回了山西村。
然而,青团儿并不在家,她和奶奶出门走亲戚去了,家中只有帮忙熬猪食的苏修。
许建设四处撒摸了一圈,回来问苏修道:“青团儿呢?她去哪了?”
苏修蹲在灶旁,不停地搅动着豆渣和菜叶,来了一个多月,他都要成喂猪能手了。
他瞟了纪父纪母一眼,然后懒洋洋地说道:“你怎么老是给她找麻烦。”
许建设嘿嘿一笑,他算是摸清了,这苏修跟青团儿一样,都是顺毛驴,嘴硬心软,于是他说道:“苏兄弟,既然青团儿不在,你就帮忙出个主意呗。”
苏修爱搭不理道:“我才不像她那样爱管闲事儿呢。”
许建设赶紧殷勤地接过苏修手里的工具,一边帮他干活一边说道:“青团儿前两天还跟我说呢,苏兄弟比她还要厉害几分呢,你就让我见识一下呗。”
苏修轻咳一声:“她真这么说的?”
许建设点头道:“这还能有假?”
苏修勾出一抹笑容,这小东西要是崇拜他就直说呗。
“那你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建设把纪家的事情跟苏修说了说,苏修捏指一算道:“你们这姑娘可真够虎的,竟然想用做厉鬼的方式来踏入修行之门。她受了苦倒是真的,不过,却没有什么想要让你们做替身的想法,只不过是后悔了,想要重新回到你们身边生活罢了。”
纪母闻言哭道:“我就知道我们家然然不会害我们的。”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马后炮,但夫妇俩当时都被吓傻了,根本就分不清善恶。
许建设道:“我听青团儿说,自杀暂且是不能入轮回的,需要削抵罪孽才行。”
苏修道:“这是自然,人总是得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付出代价。”
纪父不忍女儿痛苦,便问道:“敢问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苏修道:“哪有什么破解方法,天道轮回规则已定。不过,你这闺女的戾气越来越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是一直纠缠着你们夫妇二人,恐怕真会影响到二位的寿命。”
纪父道:“这倒是无妨,我们身为父母,没能注意到然然的异常,便是失责,如若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她脱离苦海,还请指点。”
苏修从干草垛里揪出一把干草,编了一个人形草娃娃,并将它递给纪父:“你把这个拿回去,在家里设个供桌供奉,也能让你家女儿以后有个容身之处,每日对她念百遍《无量寿经》,自有妙果。不过,这也只能缓解她身上的戾气,至于天地的惩罚,还是需要承受。”
纪父纪母千恩万谢地拿着草娃娃回去了。
许建设看着两人佝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这世上最难消的大抵就是父母恩情。
苏修叹道:“这就是我讨厌人类的原因,乌鸦尚有返哺之恩,羊羔亦有跪乳之恩,为什么人类却只能自私自利地给生身父母添麻烦?”
这话问的许建设是哑口无言,他要是悟明白了,还不早成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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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青团儿奶奶带着孙女去了她远方表妹家串门,两人年轻的时候关系很是亲近,但上了年纪之后,便甚少走动了,毕竟两人腿脚都不怎么方便。
如今听闻表妹家的孙子即将要成婚的消息,青团儿奶奶约了村里的驴车,怎地也要去上一趟。
青团儿的姨奶家住得很远,远到一下驴车就已经是下午了,青团儿奶奶决定在表妹家住上一晚上,请驴车明天再来接她们回去。
临走前,还塞给车夫5毛钱做车费。
交完钱后,青团儿奶奶一手牵着孙女,一手提着粮食袋子,进了表妹家。
青团的姨奶奶很是热情,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但情分在那,也不生疏,她看见青团儿奶奶拿了一袋子粮食过来,便娇嗔道:“老姐姐,你这么客气作甚,你来了我还能不供饭咋地?”
青团儿奶奶受不了这音调:“哎呦呦,这咋越上了年纪,你还越发娇滴滴了呢?”
姨奶奶一边捂嘴偷笑,一边揽住青团儿奶奶的胳膊,让她去炕上坐,青团儿奶奶也没跟她客气。
姨奶奶看青团儿娇憨可爱,上前相亲了几口:“我的小青团儿哟,你可比去年高了不少,还记得你姨奶不?”
青团儿点点头,她眼睛四处瞟着,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姨奶家,以前多是姨奶去她家串门,偶尔奶奶出门,因为路途远,也不曾带上她。
姨奶奶见她好奇,便拍拍她的屁股道:“出去玩吧,你小哥在外面打家具呢,你去找他。”
青团儿点点头,迈着小短腿出了门,这刚一到院子里,就遇见了来送茶的婶子。
婶子道:“青团儿,你去后院,后院有颗老藤可以乘凉。”
青团儿嗯了一声,恭敬不如从命地去了。
果不其然,后院有一颗三人粗的古藤,细长的藤蔓覆盖了整个院子,交织的藤枝上垂下紫的花串,看起来颇有意境。
藤下,一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正在汗如雨下地锯着木板。
见青团儿过来,年轻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慌忙地套上上衣,说道:“妹妹,我进屋跟奶说几句话去,你随意。”
说罢,他就跑开了。
青团儿一挑眉,连苏修那样的绝色她都见过,这种小虾米有啥可不好意思的?不过也正好,现在这美丽的地方独属她一个人的了。
她上前摸摸小哥做的家具,一边一角都打磨精细,一张一盏都富含心意,果然是恋爱中的年轻人做出来的东西。
再看看头顶上的紫藤花,花香肆意,微风清爽,甚是惬意。
青团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打瞌睡一边赏花,渐渐地她靠着古藤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际,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妹妹,莫要在这里睡去,地上凉。”
青团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一个身着紫色短衫的青年从树后探出头。
她眨眨眼,好一个灼灼其华的男子,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淡雅的紫藤花香味儿,让人心生好感。
见眼前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紫衫青年一愣,道:“小妹妹,你能看见我?”
青团儿挠挠头,反问道:“那我应该假装看不见你吗?”
紫衫青年欣喜地低语道:“以前从未有人能看见我。”
说罢,他又觉得不妥,便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小妹妹,我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哈。”
青团儿笑道:“我知道。”
紫衫青年闻言眉头舒展,露出一抹微笑,伴随他的笑,头上烂漫的紫藤花正随风摇摆。
青团儿邀请道:“小哥哥,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说说话。”
紫衫青年欣然应允。
两人坐在紫藤树下享受了一会儿静谧与阴凉,半响,青团儿率先开口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紫衫男人笑道:“我叫张富贵。”
青团儿捂嘴笑道:“你确定你叫张富贵?”
真难想象这样一位风华无限的男子竟然有这样一个土气的名字。
紫衫青年红着脸点点头:“嗯,我就叫张富贵。”
青团儿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想要一朵紫藤花,你能帮我采一朵吗?”
紫衣青年温柔地应了,他招招手,一串紫藤花应召飞来,缓缓地落在他的掌心,他将花捧给青团儿。
青团儿拈花一笑,道:“既然你送我花,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青团儿,幸会幸会。”
紫衣青年似乎感觉很新奇,他反复地念叨着朋友这两个字,似乎它们以前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看着他懵懂的样子,青团儿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孤单吗?如果你愿意,或许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会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同伴。”
紫衫青年闻言,恍然道:“你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小朋友。”
青团儿笑道:“普通人也看不见你呀。”
紫衣青年苦笑道:“是呀,普通人类是看不见我的,不管我有多努力,都仍然是看不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