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来人便后一步展露出来了身形,扬起的袈裟隔断了风声,本是闲散的步伐踏入地面,他脸侧稍微遮挡视线的黑色发丝随着动作而摇摆,入目间却是看到了那个站立在一片狼藉废墟中的男人。
自然,对视的刹那,两人的神情皆是一凝。
“你怎么——”
来人便是夏油杰,他注意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然是那个男人后,一种不可置信伴随着尖锐的黑暗怒气,便接踵而至的袭上心头。
“我怎么?”
甚尔自然看清楚了夏油杰的身影,但他不过是一位微不足道的手下败将。似乎略显恹恹的声音,带起了他得天独厚的桀骜,“你想说……我怎么没死是吗?”
眼前出现的天与咒缚持有者,不仅夺走了他呵护多年的少女,甚至还以嘲讽的姿态,在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上,把他几乎弄至重伤。
甚至还轻描淡写的说着:“哦?是你。”
夺走心爱之人的恨意,夹杂着他这副令人足够厌恶的高傲嘴脸,让当时的夏油杰几乎被愤怒充斥了大脑,偏偏实力的悬殊,让他在那一刻就埋下了一颗种子。
却是没想到,之后这个男人已经被悟所杀死。
回忆至此,已经与往日不同的夏油杰无声间掩盖了自己之前的神情变化,他无从得知对方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甚尔,但是这并不影响夏油杰迁怒的心情。
而甚尔更是在他的注意下,发现已经没有了花朝的身影,他略显思索般的停顿了一会视线,就被不远处突然袭来的身影打断了思绪。
夹杂着咒灵与他的多重攻击之下,立于虹龙之上的男人很明显实力与那一次星浆体事件有了很大的不同,甚尔稍微集中了心神,准备暂且应付一下这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
毕竟,不能让她再次溜走了。
悄悄用幻术隐去身形的花朝,自然是在反应及时的瞬间施展而出,恰好夏油杰出现,视线也都转移到了甚尔的身上。
竟然绑架她的势力是夏油杰,而他现在却又和甚尔正面对上了,这样地狱一般的现场几乎让花朝忍不住留下了冷汗。
花朝想要趁机离开,可是眼前两人几乎都要把眼下的这座大楼拆散的仗势,让花朝根本无从下脚。而且,她还隐隐有些担忧。
该怎么办才能让他们停下?
偏偏此刻花朝耳边是如雷般的震天撼地,她的视线恰好注意到了外面,而大楼的外面,却是突然来了许多辆黑色的汽车,其中更是有熟悉的身影。
国木田、作之助……侦探社的他们?!
而之后从车内下来的人,却是身披黑色大衣,脖颈环绕红色围巾……是太宰!
糟糕!不能让他们也进来!
思绪间多半是乱步找到了她的所在处。花朝看着还在拆楼的两人,若是太宰他们看到了夏油杰,恐怕免不了又一场持久恶战。
没有犹豫地就把自己的意识牵连到了香穗的身上,花朝甚至还扯上了一旁一看就非常无聊的真人,在真人连连发出疑问的:“诶?诶??”时,冷酷无情的花朝甚至都没有和他多做解释,就让他继续套上了“花月”的服装。
已经熟练女装的真人甚至还有闲情在花朝的面前悠悠转了一圈,没戴上面具的面庞上,醒目的异瞳还朝着她wink一下。
“花朝~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等等,你先别动。”
花朝越看越觉得真人这样子会败露,她的手挥动间,一种若有若无的幻术加成,让真人在他人的眼里,就和“花月”如出一辙。
但是狐狸面具太显眼了,这套搭配在咒灵花朝的身上简直就是标志物。
于是花朝稍微修改了一些,让真人看上去更符合港|黑花月的气质,却又与咒灵花朝的打扮截然不同。
“接下来,你负责去带动我们在港|黑的势力,装作以前任首领森鸥外的名义,势必要让港|黑非常混乱……但是记住,一定要让他们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森鸥外。”
结果花朝收获了真人无辜的眨眼。
“没懂?”
他诚实地点头。
无言的花朝,决定让真人就负责在开头和结尾站在那里做背景板,而完整的过程她都吩咐给了涩泽龙彦,让他把势力的分布计划条理清晰。
“现在正是好时机,马上行动。”
花朝吩咐下来后,她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要控制着香穗的身体前往本体的方向。
此刻将在双方开展一场好戏,虽然现在关于本体的发展并不在她的计划中,但是既然事情已经演变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不得不加快速度先行实行了!
隐去身影的香穗已经立于不远处待命,而同时链接本体的花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在自己的身体上,模拟出若隐若现的血痕,像是自残一般的伤痕,赫然是她精神不稳定而导致的。
她此刻因为幻术,脸上还溢出了不正常的红晕,此刻的大楼已经摇摇欲坠,她没有犹豫地就悄然站立在了楼层延伸出的台面上。
而她的动作更像是在试图翻过围栏,站立于高耸的边缘。
此刻香穗故意站在了一个身着制服的手下边上,她稍微用了一点能力,就让他瞬间注意到了大楼之上的那个身影。
于是下一秒便有些惊慌,“首、首领!你看那边!”
太宰治原本准备和织田作他们一同闯进去的动作一顿,便是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那处。
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长裙,这一次却是雪白的裙摆上有着阵阵看不清晰的痕迹,随着风,起伏飘飞。女孩显然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是她的动作又像是义无反顾一般,在追寻着什么重要的事物。
只要稍微有一丝不慎,便会坠落。
如此危险的场面几乎让太宰治瞳孔紧缩,他身边的织田作之助也是,几乎呼吸一窒。
国木田独步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此刻的表情怔愣到了极致,更是心跳都清晰到随着呼吸急促起伏。
偏偏太宰治却是在反应过来之后,试图上前,声音都有些不自知的颤抖,“花朝,不要跨过去,往里面走几步好吗?我马上就上来接你。”
瞬间反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此刻的不安已经放大到了极致,一种多年前少女在他面前鲜血淋漓的场景几乎挥之不去,似乎将要与现在的一刻重叠。
“……我来带你回家,听太宰的,往里面走几步好吗?”
而国木田独步更是咬牙间,无法从自己的异能中变出更为有效的东西。
外界的声音似乎惊吓到了女孩,而楼内不断传来的声响更是让女孩下意识捂住了头。
与此同时的,是她满是痛苦的声音:“……好疼,头好疼……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几乎是让楼内听觉敏锐的两人瞬间停下了动作。
夏油杰更是睁大了双眼,狭长的眼尾带上了不自知的惊慌,他与身边同样怔在原地的甚尔一同赶往了女孩的方向。
而自然,注意到了女孩的那一刹那,夏油杰看着她几乎就要坠落的模样,他心跳加快间就想急忙上前时,女孩也同样发现了他们。
与甚尔还有夏油杰对视的刹那,他们自然被眼前身上满是伤痕的女孩所惊。尤其是甚尔,明明之前的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到底之间发生了什么。
呼吸间都带起来一股血腥气,甚尔此刻还不知晓到底她在横滨出了什么事情,被蒙在鼓里的压抑让他周身几乎染上了可怕的气息。
然而他们越是靠近,女孩却越是往后退。
“……你们别过来!”
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坠落深渊。
第58章
她突然喊出的声音里, 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在两人的视线下,女孩单手正捂着头,另一只手抓着栏杆, 栏杆之上的指缝间,还有丝丝血痕, 与身上突兀出现的伤痕蓦然联系在了一起。
白色与红色交织的强烈对比, 让夏油杰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他更是想到了那天黑夜里,直到他真真切切的彻底失去了她后, 至今都在脑海里日以继日重现的场景。
娇弱的少女被他抵压在了卧室的地面上, 她充满了水雾的碧蓝色双眼里,尽是绝望与痛苦。
一点点的用力,脆弱且纤长的脖颈犹如绝唱的荆棘鸟,在他的双手下挣扎,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
红与白的交织, 脖颈上刺眼的红痕,便如同现在女孩身上自我残伤的痕迹。
他在那一日, 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而现在,在他幡然醒悟后,本是死寂的世界里再次找寻到了记忆中的少女,即使大脑中似乎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站在了最高点, 冷静的说着: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另一种却是迅速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 让他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些理智,更是让他只剩下了:她就是她, 只要他认为是她, 就会是她。
可是现在……她在做什么?
“……花朝, 你是在吓我对吗?”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所以要报复他,彻底从他的世界里逃离吗…?
思绪已经混乱到神志不清,前一秒目眦欲裂的夏油杰,下一秒更是异样的勾起了唇角,他带着温润的笑意,就像是一如既往在对着那个记忆里,他一直宠爱着的少女一般,张开了双臂并向前走去。
甚至在幻想着,她转身露出笑靥,娇软的笑容里尽是惊喜。
弟弟?你怎么来啦?
她说。
“……我来接你回家。”
然而越是靠近的步伐,换来的却是女孩几欲被天空拥入怀中的迹象,她更是距离踏空,只差分毫。
“不要过来……!”
早已被眼前场景震住,长久无声的甚尔更是几乎攥紧了拳头,他额前的黑发遮盖住了他如狼般阴翳的眼眸。
女孩的表现除却自残的伤痕,更是带上了肉眼可见的痛苦,就像是在茫然中寻找清醒,而这种极度不正常的模样,显然与她此刻的状况息息相关。
是谁伤害了她?让她变作了现在的模样?
充斥着大脑的杀意与感同身受般的痛苦,让眼前的男人几乎呼吸都感到了刺痛。
而此刻,楼底下的太宰治更是脱去了大衣与围巾,他阻止了其他手下的跟随,与织田作之助一同赶往了高楼上。
在踏入这个范围内时,太宰治更是无暇关心出现在这的另外两个人,他的视线里已经充斥了女孩的身影,更不用说看到了女孩身上熟悉至极的伤痕。
瞳孔微颤,如同多年前记忆里的少女,藏于绷带之下,无数条她自己无法控制而伤害自己的痕迹。
一种不安被极速放大,太宰治尝试着想要靠近她,更是声音里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花朝……不要动好吗?”
此刻距离女孩最近的夏油杰,更是被女孩突如其来的眼神,那种眸底没有照射进他分毫,以及宛若绝望着哭泣的空洞。他听到女孩的声音后,还在试图上前,却被身后人突如其来地踢入地面,在男人的压制下,他的喉咙间都涌上了一股腥甜。
甚尔压制着夏油杰,他从夏油杰的反应中察觉出了细微信息,但是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身后那个港|黑首领所得知的情报。
“伤害她的人,是谁?”
危险至极的男人此刻很明显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织田作之助警惕间与太宰治对视了一眼,在太宰治宛若死寂般的神情下,他狠狠皱眉。
“先安抚下来她的情绪。”
然而此时,像是看见了记忆中熟悉到人,女孩突兀的小声叫了他的名字:“太宰……?”
全场所有人一怔,而太宰治更是瞬间抬头,他的目光似乎有了颤动,视线里女孩像是有些迷茫,但她却是双眼有了焦距。
“花朝?”
太宰治试探着想要上前,他几乎此刻的听觉放大到了极致,更是全神贯注般,世界一下子只剩下了眼前的女孩与他。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靠近,女孩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抗拒的动作,她却是在两人缩短的距离中,毫无自知的开始流下了眼泪。
“……太宰,”
她睁大了双眼,像是在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着他,如同一汪海洋的眼底,缠绕着荆棘般的波动。
“……告诉我,我是谁?”
这句话话音刚落,太宰治骤然顿住在原地,明明只是与她相距双臂的距离,但在此刻就仿佛隔着天堑般。太宰治的喉咙间,喉结不自知的上下滚动,一种煎熬般的挣扎缠满了他的大脑。
与此同时是身后紧紧看着这里的其余几人,他们似乎也随着太宰治的动作而呼吸一顿。
“告诉我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义无反顾般的痛苦,似有绝望的哭腔中,透着她最后的念想。
“花朝,和我做个约定好吗?”
太宰治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艰涩的发出这些声音,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分为二,一半在为女孩的痛苦而煎熬,一半在为即将看到的未来,心脏痉挛般的抽痛。
“无论知道了什么,都要乖乖地拉住我的手……好吗?”
伸出的手,手臂间还缠绕着绷带,瘦削的手臂却是不自知地开始颤抖。
“——太宰!不要……!!”
身后的织田作之助也在此刻睁大了双眼,他的声音中几乎透着绝望,最后的尾音更是拖出了嘶哑的痛苦,一如当年失去了少女的那一刻。他自然清楚若是真的说出口,即将会发生什么。
然而太宰治的眼里已经只有女孩的身影,与她对视时,他像是想要笑着告诉她,却笑得像是在哭泣一般。
他的一生本就已经如同沉入泥沼,若不是遇到了她,可能他已经在尘土中,被大地拥入。
“……你是、织田花朝。”
我是……织田花朝?
女孩骤然怔愣在原地,她在那一刹那,眼泪似乎都停滞在了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