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艾露露迷茫地看过来的眼神，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气，“我是说，我不是真正的神明，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从口袋里抽出来戴着蓝色腕带的手犹豫了一下，落在艾露露毛茸茸的发间，轻轻地揉了下，从刚刚起就一直板着的脸略微松缓，声音放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着无情驱赶的话，但是人类双眼无法看到的黑红暴戾的能量却顺着中原中也的手落在了艾露露的发顶，没有一丝排斥和伤害的意思，很自然地就融入了进去。
因为被注入力量，浑身都舒服的暖洋洋的艾露露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轻抿露出又甜又软的笑容，抬起毛茸茸的翅膀抱住中原中也放在头上的手。
轻轻牵扯着下来，放到脸颊旁蹭了蹭，“神明大人好温柔呀！”
中原中也眉头轻皱，想要说什么。
但是在感受到手下那尖瘦的小脸时，突然又有点说不出口了。
这个孩子虽然穿着上非常华丽，但是脸上却一点肉都没有，刚刚只顾着留意她那非人的翅膀，全部没留意到她那相比较于正常五六岁孩子瘦小不少的样子。
他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不再打算反驳她。
*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狭小的房间里，蹲坐在柔软的枕头上睡着的艾露露，收拢着翅膀，棕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点缀着金色的漂亮光点。
睡在同一个枕头上的赭发少年浅浅地呼吸着，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因为熟睡泛着红晕，浓密卷翘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斜斜的阴影。
含糊不清地嘟嚷了几句，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露出那如海般蔚蓝的钴蓝色眼睛，中原中也坐起身好像没睡够似的打了个哈欠，“好困，感觉做梦了。”
中原中也起来之后，艾露露也醒了。
瘦小的麻雀张开翅膀拍打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飞到中原中也肩上，小小的鸟爪扣紧衣服上的布料，迷迷糊糊地蹭过去，“啾！”
第一次进入神明的梦境交流，太过激动导致艾露露在其中的时间逗留过久。
梦境中活跃也是会消耗精神的，如果艾露露昨晚没有入梦，中原中也在梦境里的擂钵街游荡一圈，就会慢慢陷入深度睡眠不再做梦。
但就是因为艾露露昨晚的入梦，导致中原中也逗留在梦境的时间过长，虽然后面还是有进入深度睡眠，但是时间上却不太足够。
属于身体上休息够了，但是精神上却没休息够。
毛茸茸的小身体蹭过来的时候，中原中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钴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大转过来，看着肩上那自然蹲着打瞌睡的麻雀。
眼睛眨了好几下，记忆才慢慢地回笼。
啊，他昨晚睡觉前捡了个麻雀。
……好像还看到了长相奇奇怪怪的妖怪？
“叩、叩——”
“中也出来吃早饭了。”门外羊的同伴喊声让中原中也猛地回过了神。
随手扒了扒赭发应了句，“知道了。”
今天中原中也起得有些晚，营地里洗漱的地方已经没有别的孩子了。
刷牙的时候，中原中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平时几乎没什么不同……
除了肩上多了只鸟。
抬手戳了戳闭眼打瞌睡的麻雀雪白的腹部，“喂，麻雀不应该是很早醒的吗？你怎么还在睡。”
艾露露好脾气地伸展了下翅膀，凑过去蹭了蹭中原中也的脸，软乎乎地“啾啾~”
[早上好呀，神明大人！]
[今天也非常的帅气呢！]
中原中也漱了漱口，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泡沫和水渍，忍俊不禁点了点麻雀的小脑袋，“早上好呀。”
肩上顶着麻雀去用餐的地方时，沿途遇到的孩子们似乎都很惊讶地看过来。
平时严肃正经，但是却很好说话的中原中也居然养起了鸟？
还是只麻雀？
“中也，这个麻雀是你养的吗？”在餐桌附近等着他的柚杏用手指顺了顺粉发，好奇的看向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
中原中也犹豫了下，含糊不清的应了下，“啊，算是吧。”
自从羊的生活质量上来之后，就算是羊的孩子也可以勉强吃上一顿早饭了，虽然基本都是不怎么丰盛的稀粥和咸菜，但是比起以前缺衣少食的日子，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中原中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稀粥，犹豫地送到麻雀的鸟喙旁，“你吃这个吗？”
艾露露本来就因为中原中也不否认养着她高兴的跳了跳，现在看到中原中也问她要不要吃，就算本来可以不用吃这些东西的艾露露也打算尝尝了。
在柚杏和中原中也眼里就是，瘦小的麻雀歪了歪头，伸长脖子用鸟喙啄了几口，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啾啾~”
“中也，你给麻雀取名字了吗？”柚杏虽然有些不解中原中也为什么要养只麻雀，但是既然他都决定要养了，也不打算说什么。
毕竟只不过是只麻雀罢了，又不碍什么事。
中原中也想养就养吧，反正她是没这心情养小动物的。
柚杏抬起手看了看，漫不经心地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指甲油。
就听到中原中也迟疑的回答，“就叫……艾露露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该怎么称呼麻雀的时候，中原中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第3章
每天惯例巡视下擂钵街，尽量为羊的孩子们排除危险是中原中也每天的必修任务。
虽然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但是他的的确确每天都在执行着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任务。
羊的孩子们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每天叫嚣着“中也，快去打倒敌人，让他们瞧瞧羊的厉害。”或是让他去帮忙打劫某个组织的仓库，劫掠一批武器出来给他们用。
中原中也对此不置可否，在他看来目前这个阶段守住羊自身的地盘，努力让孩子们过得更好才是首要目标。
羊的孩子们没有学过用枪，即使拿到枪也不会使用，只是端着来威胁敌人，甚至很有可能会招致某些组织的眼红报复。
出去巡逻的时候中原中也本想让艾露露待在羊的营地，但是她的小爪子却紧紧地扣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一边蹭着他的脸颊撒娇，一边不停地“啾啾”叫。
像是在说带我去嘛，我很乖的啦！
中原中也无奈地笑了笑，“这么爱撒娇，你是女孩子吗？”说着他突然愣了下，麻雀怎么分公母来着？
相对于鸟类来说巨大的手掌把艾露露从肩上小心地摘了下来，黑黝黝的小圆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中原中也，收拢着翅膀，怯怯地叫了声，“啾！”
[怎么了吗，神明大人？]
中原中也把艾露露捏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看，都研究不出性别来。
他沉吟了下，之前从来没关注过鸟类是怎么分性别的，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大概是个女孩子吧？
从梦境中醒来基本遗忘了发生过的事，但是潜意识中隐隐提醒着中原中也，让他对艾露露有着一定的印象。
“算了，是公是母都差不多吧。”见研究不出来，中原中也索性放弃了。
重新把艾露露放回肩上，出了营地后，动作轻盈敏捷地跳上了附近的最高处，从高处俯视下去。
羊的营地并不是最接近中心的，而是相对而言比较靠近海的那一边，站在附近的最高处，可以看清擂钵街内绝大多数的情况。
对于擂钵街内的生存情况，中原中也心里清楚，但是却管不了太多。
只有极偶尔对象是成年人在欺负孩子的时候，他才会用重力包裹着石块扔出去把人惊走。
他不会亲身下场，因为他没有办法做到救了孩子之后，把他收留进羊。
先不说羊最近成立的评议会，单单就是羊内部的孩子们也只是勉强做到温饱，再多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打破平衡，因此白濑他们说要带新人加入要经过他们评议会的同意，中原中也其实是理解的。
毕竟自从半年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生病了之后，行事作风相较于以前变得越发狠戾，不仅仅是擂钵街外界，就连擂钵街内部的人们生存空间都在不断的被压缩，资源的获取变得越发的困难。
连擂钵街内部的势力通过外界获取的资源都越来越少，更何况是通过反打劫擂钵街势力的羊。
近期白濑他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把手伸向擂钵街外界的人们，虽然中原中也阻止过他们，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港口黑手党疯狂的行为一天不停止，白濑他们的想法就不可能遏止。
尝试过好日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让生活重新回来原来的样子呢。
更何况，他们现在有中原中也这张王牌了。
清晨猛烈的风吹得中原中也连帽衫内鼓起充气，微卷的赭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钴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擂钵街内发生的事。
感觉到中原中也心情变差的艾露露在他肩上跳了跳，因为体型太小，体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没被中原中也注意到，索性直接展开翅膀飞到他面前。
棕色的翅膀拼命拍打着，艾露露刚叫出了一声啾就差点被狂风刮走。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的一把抓住艾露露放回肩上，“好好抓着，乱跑什么。”
侧头看艾露露重新挪动爪子扣紧衣料才轻笑一声，“走了！”
向下疾冲而去的时候不忘用重力固定住肩上的艾露露。
实在是他第一次见到，居然能有麻雀会差点被风吹飞出去。
停在中原中也肩上的艾露露兴奋地叫了声，“啾！”
[冲呀，出发！]
周身裹挟着红光的赭发少年狠狠地砸了下来，如落下陨石般把地上砸出了个大坑，碎石烟尘环绕着他的周身却没有碰到他分毫。
略带孩子气的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双手插兜，缓缓地向被他突然落下惊到的男人踱步而去，“喂？大叔，我说过的吧？”
又狠又快的一脚直接把男人踹飞狠狠地撞上矮墙，钴蓝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一脚踏上他的胸口，身子伏低小臂压在膝盖上，声音故意压低放缓，“别对羊的人出手。”
看着男人恐惧不已的颤抖，中原中也哼笑出声，“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再记牢点。”
身后刚刚被提着领子威胁的孩子一改方才恐惧的样子，挥舞着拳头叫嚣，“让你刚刚还说要打死我，中也快给我报仇！”
站在肩上的艾露露挪了挪爪子，蹭到中原中也的颈间贴了上去，把头埋了进去，“啾啾！”
[吸！]
虽然没看懂为什么神明大人的力量开始溢出了这么多，黑红色的能量场开始乱舞，但是既然到了嘴边，艾露露就不客气了。
猛吸一大口！
这才是霞的正确吃饭方法！
棕色的小身体瞬间变蓬松了一圈，尚未完全褪去的绒羽炸起，艾露露舒服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中原中也，发出稚嫩清脆的啾啾声。
[不要生气呀，神明大人！]
[艾露露会陪着你的！]
本来还因为羊的孩子煽风点火怒气上涌的中原中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平复了点，因此他只是冷漠地狠狠教训了男人一顿，打断了几根肋骨以示教训，没有直接把人锤个半身不遂。
“滚吧！别忘了我说过的。”中原中也冷淡的瞥了眼男人。
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断了几根肋骨的男人立刻一边道歉一边捂着肋骨跑开，就算随意的跑动会让伤口变得更严重，他也顾不上了。
“中、中也，我先走了。”见男人跑开，羊的孩子立刻不自然地讪笑着跑开。
中原中也是很厉害，但是不代表他想跟他待在一起啊。
那种力量，是怪物才会拥有的吧？
事实上除了白濑和柚杏以及评议会的部分人，其他大多数羊的孩子都不怎么喜欢亲近中原中也。
拥有强大异能力的中原中也在他们看来是区别于他们的异类。
所以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由评议会的人去跟中原中也说的，也正是因此评议会才会在羊拥有那么大的权力。
一切都是依仗于中原中也。
最近白濑还提议，对外称呼中原中也为羊之王，把他打造成羊的王牌，让擂钵街的其他势力再也不敢来招惹他们。
评议会的其他人虽然略有微词，但是看在外面的人听到中原中也的名声之后害怕的屁滚尿流的样子还是勉强同意了。
倒是被冠上羊之王之称的中原中也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才不是什么羊之王，”中原中也眉头轻拧，眼帘轻垂，声音低低的“只是拿了一手好牌的普通人罢了。”
面对羊的孩子们随意的附和，一双双本应带着孩童天真的眼睛，冷漠且不满地看过来。
中原中也眉头紧皱，别过头倔强的不愿收回自己的话。
虽然是这样，但是羊的人私底下还是会窃窃私语。
“中也真是不识好歹，做羊之王有什么不好的？”
“羊之王听起来就很风光啊，中也就是会说扫兴的话。”
巡逻结束，回到羊的营地时，偶然间听到了他们的话，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
俊秀稚气的脸上，神色黯淡，转身离开了营地。
“啾啾？”艾露露蹭了蹭中原中也略带婴儿肥的脸颊。
[不是回去吃饭吗，神明大人？]
中原中也这次没回应艾露露，只是随意地运用着重力离开擂钵街，在外面随便找了棵茂密的大树挂了上去。
倚靠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双目微阖。
听到耳边悦耳的鸟叫声，中原中也抬手摁住了艾露露，低声道，“我要睡会，别闹。”
被手罩在下面的艾露露拱了拱中原中也，见他还是不为所动。
[神明大人累了吗？那就让艾露露去为您找来贡品吧！]
从少年的虎口拱了出来的艾露露，拍打着翅膀飞到他面前轻轻叫了几声，转身朝远处飞去。
“连你也想走了，”中原中也气闷地鼓了鼓脸，“走吧走吧，都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