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真的是大小姐亡魂啊！”
少年的音色隔着艾露露, 闷声闷气地传了过去。
安静地呆在地窖的亡魂一动不动，似乎并不在意太宰治和艾露露进入了她的地界。
没有领地意识、也没有攻击的意向？
艾露露扭过头, 尾羽啪啪啪地甩了太宰治手腕好几下。
小幅度地往前挪了几步, “山下友慧子？”
熟悉的名字，令一直出神、喃喃自语的亡魂回过头来，露出那种苍白脆弱到近乎要崩碎的神情。
美丽眼睛带着忧愁, 眼尾一颗小痣点缀其中, 就像传说中的情人泪。
“你们是谁？”
山下友慧子的亡魂，就跟普通人类差不多，除了她是透明的, 还泛着微微的荧光。
“我们是山下老爷子找来的复仇专家，”太宰治眼珠子一转，就开始信口胡吹，“友慧子小姐, 不如我们出去聊吧？”
地窖里实在是太臭了。
亡魂有没有嗅觉他不知道。
但是太宰治知道，再不从地窖出去，他的嗅觉就要坏掉了。
“出去，能去哪里？”
山下友慧子迷茫地低着头喃喃。
“我出不去，我也、离不开这里。”
或许是对懦弱的自杀者的惩罚，山下友慧子本以为死后就可以获得安宁。
但是没想到，再次醒来却是出现在这个让她痛恨无比却又万分恐惧的地方。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
亡魂离不开生前最执念的地方，原来是真的吗？
早知道，他就等蛞蝓过来再下地窖了。
这里也太臭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宰治总觉得在这里待得长久不仅不会习惯那股臭味，反而会慢慢地加重。
让人恨不得把鼻子拧了，再也闻不到这里的味道为止。
“友慧子小姐，有试过出去吗？”
所以说，这气味到底是从何而来？
明明地窖里，除了这一抹亡魂以外什么都没有。
美丽的少女亡魂摇了摇头，目光哀愁又幽怨。
太宰治笑弯了眼睛，“那要试试，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的绿眸盈盈一眨，她轻声道“可以，拉我一把吗？”
“我已经，没有自主逃离这里的能力了。”
“……”
太宰治低头看了她脚下一眼，笑了笑，“好啊，我过去。”
.
看着在幻象中沉沦挣扎，不时发出惨叫哀嚎声的村民。
中原中也倚坐在村子里最高的警示瞭望台上，屈起一条腿，神情漠然。
“这样子就够了吗？”夏油杰端坐在飞行咒灵上，盘着腿手托腮，歪头看向中原中也。
笑眯起来的凤眼，让人一时间看不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钴蓝色的眼眸扫了他一眼，“想亲自下场？”
“想亲自下场的难道不是中原你吗？”夏油杰略做诧异道。
暗红色的光芒沿着瞭望台向下蔓延攀爬，融入大地之中，顺着中原中也的心意，为底下的村民制造更多的困难险境。
“……我分得清轻重，任务才是目前最关键的，”拳头捏紧，皮质的手套发出细致的摩擦声，“至于之后，我会把那家伙找出来。”
“你才是，别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太宰那家伙……”还有交代。
话没说完，钴蓝色的眼睛不经意地一扫，中原中也猛地站起来，“该死，太宰那混蛋去哪了？！”
刚不是还是带着艾露露在村口的岩石上等他们吗？
一时间没留意那边，太宰治就带着艾露露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照那家伙的作死程度……
混账，他把艾露露留在太宰身边，可不是为了跟着他玩自杀的。
“我去一下，你在这看着。”
中原中也冷着脸，一手按住帽子，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皮鞋蹬地沿着契约感应，快速掠过人群。
红光一闪而过，看起来很有目的性。
“……就这么放心我？”夏油杰挑了挑眉，目光重新回到地上聚集到一起的村民身上。
他都不放心自己。
上次因为有艾露露在，强行把杀戮之心压制下去。
这次，一个人都没留下，甚至愚昧的猴子们就在他特级咒灵的领域中，生死全都由他掌握。
“……”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侧脸，深紫色的眼眸中带着狐一样的蛊惑，眸光凉凉，透着股意味不明的意思。
夜风凉凉地吹起半披散下来的黑发，扫过较之常人更大更厚的耳垂，扫过衣领下露出的肩颈线，带来些微的痒意，最终落回到肩上、软软地搭垂。
“哈，”
良久，夏油杰身子往后一靠，倒在飞行咒灵上，“搞什么啊，这样子我都不好偷偷下黑手了。”
“我就再等等你们吧。”
双手抱头枕在脑后，夏油杰缓缓闭上双眼。
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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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往前迈了一步，艾露露翅膀有些不安地动弹两下。
这是什么，奇怪又略带湿气的感觉。
黏糊糊、湿哒哒的。
带着浓重腐臭、水腥气息，令人讨厌感觉靠过去羽毛就会被沾湿，变得沉重，继而被拖下去的感觉。
“……怎么了吗，艾露露？”像是发现了越接近味道越重，太宰治猛吸了几口鸟，再若无其事的问。
“啾啾！啾咕、啾噜！”
太宰别往前了，这个味道连艾露露的能量都挡不住。
经由霞净化过的神明能量，虽则干净无害，但却失去了原有的暴戾和威慑。
湿漉漉带着腐败气息的臭味，腐蚀性非常强，却又不动声色的浸透，待艾露露发现时，她已经能嗅到隐隐的臭味。
“……怎么了，不是要过来带我走吗？”幽幽地抬起眼帘，山下友慧子安静地凝视太宰治。
她不催促他，也不上前去，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太宰治笑了笑，正要抬脚往前走时。
熟悉的红光狠狠地冲撞过来，把太宰治整个人撞得一个踉跄，手一松摔趴在地上。
艾露露拍着翅膀，转身往中原中也怀里飞去，被他小心地捞过来顺了顺毛，不放心地塞进怀里。
“乖乖待在这里，我把太宰收拾一顿我们再出去。”
“啾。”小声地回应了下。
轻轻按了下被他安置在心口位置的艾露露，确认刚刚还紧张地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中原中也歪头咬住手套，狂傲又放肆，钴蓝色的眼睛冷戾，“给我个不打死你的理由，太宰。”
门牙咬着指尖上的皮质手套，低沉的声音略显含糊，却不带丝毫开玩笑的意味。
这个混蛋要是不能给出个说服他的理由，他现在就开污浊把整个村子碾平，顺带再碾平他。
重力是对异能无效化不起作用，但被重力举起来的重物却不代表太宰治能免疫。
脸埋在地上的太宰治挣扎着扑腾了下，翻过身来，抬手一指就站在他头旁边的山下友慧子。
“看，大小姐的亡魂！”
“嗯？”拽着手套的动作一顿，从喉咙深处滚动出来的语气词性感又撩人。
露出半截白皙手背的手活动了下，中原中也冷笑，“不够，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发现了山下友慧子，为什么不跟他和夏油杰说，反而是一个人偷偷带着艾露露过来。
“……中也，其实是艾露露跟我说听到了有奇怪的声音。”
太宰治肃着张俊秀的脸蛋，一本正经地指了指窝在中原中也胸口的鸾鸟。
钴蓝色的眼眸不为所动，凝视着太宰治。
“这不是理由，太宰治。”
就像所有无理取闹的家长一样，中原中也不接受太宰治的说法。
就算真的是艾露露先听到，他让青花鱼帮他看顾好这孩子，不是让他带她去危险且情况不明的地方。
中原中也脱掉一只手套，拽着太宰治的衣领把人提起来，“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解释。”
“一分钟之后，我就会把你在这里打成饼。”
说是一分钟，其实压根想不到什么。
“呃、中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鸢色的眼睛眨了眨。
隐隐约约的腐臭味笼罩着他们。
“现在什么味道都救不了你。”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哼笑了声。
缩在中原中也怀里的艾露露探出头来，左右甩了甩。
有什么、凝成实质的东西，从顶上滴了下来。
“！！！”
“啾？？？！！！”
鸢色眸子向上一抬，太宰治难得露出了有些震惊的样子。
“这也、太大了吧？”
第113章
黑暗中某种不可言说的危险悄然降临, 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浓重的怨气，笼罩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上方。
刚刚还与地窖严丝合缝隐藏在一起的怪物，在少年们靠近时, 露出了些许破绽。
在被艾露露识破以后, 干脆不再隐藏，完全暴露于人前。
“我说了吧，”山下友慧子惨淡地笑了笑, “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手腕粗细的管状物连接着山下友慧子和怪物，自少女的颈后，到怪物的头顶。
就像深海里的鮟鱇鱼一样，会利用头上的小灯去引诱猎物。
山下友慧子也是怪物用来引诱猎物的“小灯”。
散发着微小却引人注目的光芒。
在这腐朽没落的村庄里, 引诱那些肮脏的男人落入陷阱的诱饵。
怪物的脚蹼狠狠地砸下来，中原中也松开太宰治, 护住心口往后一跳。
太宰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过攻击而后抱怨着后翻站了起来, “虽然我是想找美女殉情啦, 但是这明显货不对板吧？”
“这不是正合了你心意吗？”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轻松地在地窖里躲避着怪物的攻击。
习性与鮟鱇鱼相似的怪物，外貌也与鮟鱇鱼相差无几, 庞大的身躯上伸出了一只只纤细柔弱布满伤痕的手。
四处在地上乱爬、摸索着, 山下友慧子神情忧伤地站在原地，像是不忍看般垂下了眼帘。
从怪物身上伸出的手，无视了站在前方的亡魂少女, 径直向前伸去。
“该死，这家伙还有多少只手啊？”中原中也狠狠地皱眉，抬腿往伸过来的手砸去。
纤细柔弱的手瞬间被砸憋，随后又被无数伸出来的手淹没。
像是在刚刚那一击中确定了中原中也的位置, 怪物索性把大部分的手都伸向中原中也。
至于灵活得跟游鱼似的太宰治则暂时放下，只分拨了部分的手拦住他的退路，不让他离开地窖。
本来这个位于村子边沿的地窖就不算大，怪物鮟鱇鱼更是占了其中大半的位置。
像是无尽的手从它身上的疙瘩伸出来，作为视力不好，看不清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动向的代价。
它的手可以代替它的眼、它的腿甚至是它的武器。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弹了下舌，利用重力颠倒着站在地窖的天顶上，双手环胸，“混蛋太宰，这怪物你是弄出来的吧？还不快想办法解决了。”
这里能躲避的空间太小了，加上源源不断伸出来的手，就算中原中也躲在天顶上，也很难保证不会被抓到。
“呃、”太宰治刚想回话，却被塞满了行动空间的手臂包抄住了，“啊，中也我被抓了。”
不顾像绳索一样牢牢困住缠绕他的手臂，太宰治昂起头，“叫外援吧，这东西都不知道是不是咒灵。”
“可恶，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中原中也神色恨恨，身上红光大作，整个地窖开始不稳地摇晃起来。
强大的神明威压气息泄露出来，怪物有些恐惧地收回部分手臂。
唯有缠绕住太宰治的部分，还在不死心地把他往身边拉。
“轰————”
巨大的震动，令陷入咒灵领域的村民都不禁回过神。
地窖及上方的一切事物，都被轰飞出去，滚落在地上。
原本好好地躺在飞行咒灵上等待着中原中也回来的夏油杰迅速爬起来。
“中原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底把什么东西弄了出来啊？
不怪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先入为主，把怪物认成是咒灵。
毕竟长相猎奇、重力无法杀死、异能无效化不能消除，那不就是咒灵吗？
但事实上，这家伙还真不是咒灵。
艾露露身躯微微有些颤抖——那是妖怪。
是不知为何吞噬了乱界禁物被诱使堕落了的妖怪。
地窖塌了之后，中原中也率先带着艾露露从里面飞出来，悬停在半空。
被突如其来的轰炸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怪物松开了对太宰治的禁锢。
他整个人半趴在废墟上，“咳咳，小矮子也太暴力了吧。”
刚刚被落下的碎块砸伤，头上的绷带着血色晕染开来，有些狼狈地睁着一只眼睛，“回去没有五十个蟹肉罐头，这趟可就亏大了。”
如果能顺利回去，五千亿到手的森鸥外别说五十个蟹肉罐头，一天三顿包年都可以给他整。
暴露在月色的堕落怪物，迫不及待地从木块砖瓦上探出身体，接触从出生起就未曾见过月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