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林吾野感慨。
“我是他的第一个本硕博学生，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他说……也是个子最矮的一个。”乔乔撇了撇嘴。
“还好。”林吾野道，“正常身高。”
“嗯，老师让我多练习肌肉力量，做人，精力不充沛，以后事业是无法长久发展的。”乔乔说着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取出了握力器，开始了今日的握力训练。
她在这里还放了哑铃，一点点在增加重量。
有时候，林吾野打开门，能看到乔乔分解他买的牛羊肉，动作行云流水。
林吾野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法医学，乔乔是个怕麻烦的人，她喜欢有条理有迹可循的东西，逻辑清晰，操作简单，且需要永远保持活跃的大脑不间断思考。
她不喜欢多余社交，也不喜欢人表露多余的情绪，对她而言，法医学是最舒服也最得心应手的。她能沉下心来，通过精准的证据和逻辑分析导出结果。守着解剖台的一方天地，补足整张网，维护社会的公序良俗。
简单，规整，有条理且有意义。
乔乔凑过来吻林吾野，林吾野回过神回应她，但下一秒，乔乔狠狠咬了他一下，跳下沙发去厨房看她的牛肉。
林吾野舌尖碰了碰嘴唇上的压印，烫着疼。
“乔乔……”他说，“破了！”
回到学校，排练排得满满当当，下周要去李星秀的学校暖场。排练中途休息，李星秀念着今日的热点八卦，又刷学校的论坛把hot帖都念出来，末了，忽然抬头问林吾野：“你是跟你那个邻家系小美女同居了吗？”
林吾野目光似刀：“从哪听的？”
“你这些日子的排练好几天都是从校外来，上次看见你出租车票了，我们都在猜，你们是不是把房子租在了文爵区。”
林吾野没说话，涂掉刚刚写下的词，心烦意乱。
岁峥嵘也来凑热闹，他凑近了歪着脑袋，膨胀的头发涨到林吾野的眼前：“野哥，你嘴上的伤是被咬的吗？”
果然岁峥嵘开口必是惊雷，这一句把心不在焉的王航也惊醒了，表情复杂地盯着林吾野看。
林吾野合上本子站起身：“我去买水，你们喝什么？”
他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冷处理。
前脚刚走，王航就酸道：“命好没办法，爹妈刚死都能玩乐队，还有心情同居谈恋爱……”
岁峥嵘：“你别恶心我耳朵，你自己但凡有点本事，至于这么酸唧唧哔哔人家吗？”
王航立刻扭转枪口，对着岁峥嵘开火。
岁峥嵘不甘示弱，拿大炮轰回去。
李星秀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鼓抠手，竖着耳朵听他俩吵，心里有一种诡异地畅快。
五月份，林吾野写好了词曲，找烧金编曲。
“是古代背景，开头我想放笛萧之类的，中间琵琶筝都可以……”林吾野跟烧金商量着。
烧金小眼睛一笑完全藏在肉里看不见了，一张脸好似只剩下了他新留起来的胡子在说话：“可以是可以，但你们乐队的水平奏不出这曲子，完成度不会高的，现场听非常拉胯，舞台吃音很厉害的，你们水平必须更炸裂才行。”
林吾野沉默。
他上次带着乐队来唱了一曲，烧金当面没说什么，过后却批评了他。
“你这是在耽误自己。你看你们乐队的人……鼓和贝斯是奠基灵魂，结果呢？鼓节奏飘，根本就还是小学生甩头发只能打给家长发视频在亲戚群炫耀的垃圾水平，贝斯更不用说了，那哥们连个slap都不会，还敢说自己玩贝斯玩了五年？狗屎！吉他……吉他有点基本功在身上，但离专业级远着呢！”
林吾野想起他的点评，抬头对烧金说：“可我自己也是个垃圾水平，我们就是组个乐队……”
“你不一样！”烧金说，“你放着我这么好的伯乐不要，偏要让自己去跟那些臭屁小孩儿玩哥俩好的游戏。林吾野，老天爷都把饭喂到你嘴边，你都不开口尝一勺子，你可真是要气死老天爷！”
虽然痛心疾首，但烧金仍然帮他编了曲，找大神混了音，还请来老朋友进棚录音，让林吾野唱。
“现场你们乐队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是林吾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首歌，完成度很高，名字叫《一瓣情》，算是那本网络小说的读后感。
虽然是自己做出来的歌，但林吾野没有什么感觉，回家后跟乔乔说了自己对作品的这种奇怪的疏离感，乔乔一语道破：“嗯，虽然读后感是自己写出来的，但总归只是读后感，比起读后感，你更想写一本属于自己的书。是这种感觉吧？”
林吾野这些日子的烦闷感一消而散，他开心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好奇怪啊，这种畅快感……”
就像自己苦思冥想了好久，记不起一首诗的前半句，别人都不知道他心里翻来覆去嘀咕的那半句诗，只有乔乔看了他一眼，就好似听到了他心中的纠结，轻轻接上了前半句，让诗句完整，让他终于能舒服地呼出口气。
悬着的心，回到了原位。
六月初，乔乔把林吾野父母的合照从他的学生证中翻出来，过了塑，放在了相框里。
那天林吾野回来，乔乔用杯子装了半杯土，上了三支香，回头跟林吾野说：“人死后，精神的部分，是葬在了活着的亲友心中，身体则会慢慢消失，回归整个地球循环，完成分解后，每一个人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中不可磨灭的存在。风，雨，山，河流……还有让你看到星辉的尘埃。”
林吾野轻轻笑了笑，“我知道。”
“所以从结论上看，你对着这缕烟说话，也是在对他们说。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与你同在。等你哪一天也死了，你也会像他们，成为世界的一部分，永远循环。这也是科学的一种长生了，对吧？”
林吾野徒手剥开照片前的橙子，分了一半给乔乔。
橙子的气味悬在他们鼻尖上，清爽好闻。果肉很好吃，酸酸甜甜，意外的可口。
林吾野问：“好吃吗？”
“嗯。”乔乔点头。
林吾野说：“它也是整个循环结出的果实，或许会是我爸妈送咱们的。”
“很有可能了，因为它真的很好吃。”
“想吃什么？”林吾野站起身，熟练地系上围裙。
“今天不管做什么，应该都会很好吃。”
“我买了鱼。”林吾野忽然说道。
乔乔愣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红烧！！”
林吾野笑得释怀：“好，红烧。”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年年都不回家，是要出大问题的！【警方提醒您，假期该回家就回家，不然爸爸会亲自来抓人的（bushi）】
第27章 瞒不住了
实验报告单交上去, 乔乔做了套颈椎操，借了个小推车，把她买给林吾野的书放上去, 推着回家。
林吾野看书的速度快慢不一，有些是作业，有些是他自己兴趣使然。
三月份他生日时，乔乔给他买了一整套的《鲁迅全集》，林吾野仔仔细细三百六十度拍照留念, 只要乔乔回家, 他基本都在看。
乔乔喜欢林吾野看书的样子，他对待书的态度, 她也异常满意。他从不会大幅度翻书，甚至会把书的两端全都合到中间来只为翻一页, 不弄坏书脊。
有些书他看过后会收放在收纳盒里，之后不再去碰。有的书他看完就会放在小房间的大长桌面上, 还会写长短不一的读后感标好题目放在抽屉里, 就像档案馆的老式检索卡, 一拉开，能按照首字母索引到每一本书的感想。
有关他专业理论类的书乔乔不会去看, 但一些现当代短篇，林吾野说好看的, 乔乔有时也会抽空看。
很多时候，他们临睡前是抱在一起，是在各自静静看书。
偶尔，乔乔会突然袭击吻他, 每次都把握时机, 总能在林吾野沉浸在故事中时吻他, 等他回过神，吻已经结束，而林吾野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再吻回来。
某种意义上，林吾野察觉到，自己是处于被动状态的。不过这样的念头总是一闪即逝，他也从没有认真探究过和乔乔的这段关系是怎样的模式。
林吾野坚定地认为，他与乔乔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彼此了解，不存在关系的主次之分。
乔乔把新买的书摞在书桌上，林吾野正在那里赶作业，抬头迷惑了一瞬，很快就欣喜起来：“这么多！”
“我买到了《先秦文学史参考资料》和《诗经通论》。”乔乔说，“干脆我把整个系列相关的都给你买回来吧。”
“可不能！”林吾野捧着书，收不住脸上的笑，却道，“钱省着点花。”
乔乔：“我有很多钱。”
她确实有不少钱，爸妈都不知道具体的数字，她从小就对自己的财产状况守口如瓶，上了大学，在其他人还懵懂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钱都做了规划，保守理财，风险投资，一点点实验一点点研究概率，积攒经验。
高考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奖励，上学又不需要她额外给钱，亲友给的礼金，基本够她两年的基本生活费，其余的全是流动资金。
加上乔乔情况特殊，跟着导师攒经验的同时还接项目，奖学金虽然没拿到顶格的，但两年下来也不少。
这些她都没给林吾野说，她心中有个目标，她要在毕业后，给林吾野搭建起经济牢固的巢穴。她要林吾野更美，更闪耀——总不能穷养男人，不能浪费他的气质。
七月，学生放假，天气酷热，白天走在路上，基本睁不开眼。
乔乔给爸妈打了电话，说她不回去。
乔乔爸爸有些生气。
“你知不知道奶奶过生日？”
“我给奶奶打过电话了，礼物也送了。”乔乔说，“我奶让我好好学习，翅膀硬了就别再恋家，恋家飞不高。”
“是只有你这么忙，还是你们这个专业都忙？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不信你去问局里的楚叔叔，法医都这样。”乔乔说，“你知道我们要学多少东西吗？你知道要成为优秀的顶尖的行业翘楚，要攒多少经验吗？我不仅要读书学习，我还要实训呢！多外出一次就比别人多次机会……”
“你总是有理，行吧！”乔乔爸爸当时也没起疑心。
又过了一个月，八月中旬。
罕见的，乔爸乔妈都在家，乔乔妈刚要给女儿打个电话问她在做什么，就听到有人敲门，还自言自语。
乔乔爸开了门，见是林吾野的姨妈，忙问她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心疼孩子了，来给他送衣服。”她身旁放着两大袋子的衣服，大塑料袋套着，不像是新的。
见乔乔爸盯着看，姨妈就解释：“这是我家星秀的，他爱买衣服，这不是要搬家了，我在家腾衣柜翻出的这些衣裳，他也没穿几次，扔了怪可惜的，就给小野穿吧，省得他再花钱买……”
乔乔爸总觉得她这话不对劲，听起来不怎么舒服，但较真吧又不至于。
姨妈这人也奇怪，好似又怕乔乔爸多想，特地解开袋子翻出几身衣服给乔乔爸看：“你看，真没穿过几次，有几件还是新的……”
这倒把乔乔爸显得有些难堪，不过这么一看，他多嘴了一句：“这衣服号小吧，野子穿不了。”
姨妈有些不高兴了：“我家星秀不矮的，都快一米八的个头了！小野比他高不了多少！”
“没没没，野子比我都要高……”乔乔爸这次较真了。
“小野瘦，这个号绝对能穿！”
“这件就不行。”乔乔爸翻出商标指着说，“这号才175……”
姨妈挽尊：“哎呀！这是我家星秀高中时的衣裳，他上大学还长了好几公分，我就说他这些衣服以后也穿不了……”
姨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双方沉默了半秒，为了维持成年人的体面，乔乔爸赶忙找台阶给姨妈下：“哎呀，这得孩子在场了挑一挑，但野子暑假没回。”
“没回？！”姨妈装作惊讶的样子，“哎哟这可怎么办，我本来是说联系不上他，来了家里又没人，就把衣服先放你家等他回来了拿走，那他是不回了吗？”
“是啊，我们这都一年没见了。”乔乔爸说，“这孩子可能也是想省个车票钱。”
“哪能呢！每个月收着我们的房租，他也不缺什么。”姨妈秃噜出这句话后，又八卦道，“诶对了，你家闺女也是在同个地方吧？我儿子回来还说呢，跟小野在学校谈恋爱呢！”
乔乔爸心脏猛地一缩，又否认三连：“嗨，不是不是，这俩孩子打小关系就好，去一个地方上学我特地交待俩孩子彼此照应着。”
“啥！我儿子说了，都在外面租房子同居了！”姨妈说，“还瞒着你们的吧？”
乔乔爸有点招架不住了，乔乔妈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幽幽盯着林吾野姨妈，开口问她：“你儿子也是一个学校的？”
“差不多，都一个地方的，我儿子还拉着小野一起组乐队，带他做乐队赚钱。”
乔乔妈说：“你儿子怎么说的？确定吗？谁租的房子？住校外吗？”
“不可能！”乔乔爸依然否认，“我家乔乔根本不可能到校外住，她那查寝查的可严格了……”
姨妈的表情很有猫腻。
乔乔妈寒暄了几句，先把她打发了，而后回来看了眼深受打击的乔爸。
乔爸气到手指发抖：“给她打电话！”
乔妈：“她导师电话你存了吗？先给她老师打电话问问她最近的情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