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模样了,年少辛苦,老了反倒是悠闲下来。
“才不老呢,妈妈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十八岁。”宁美努了努鼻子,拿过一串珍珠项链挂在宁秋脖子上,和一身定制的裙子,相得益彰,而她自己身上也是穿同款,一看就是母女装。
而且她说的也不是哄人的假话,宁秋四十几岁,可气度不凡,再加上五官很美,可见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就你嘴甜。”宁秋嘴角上弯的弧度越发大了,眼里浮现着浓郁的笑意,“人都会有老的时候,这是生命的过程,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叶还知秋,她不想过着永远的春天。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妈妈一百岁了,在我眼里,还和十八岁一样美。”宁美可不管这些,年龄是会变,可心态最重要。
她将项链戴上,“好了,妈妈觉得怎么样。”
“嗯,美美的眼光很好。”宁秋看了几眼,简单的妆容,却能感觉到了雍容华贵。
宁美嘴角一翘,很享受这份夸奖。
这时,宁陵过来敲门了。
“妈,美美,你们好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真的是,一点点时间都等不了吗。”宁美不耐烦应了一句。
宁陵摇了摇头,不想与她争辩。
等了三个钟,这能叫一会儿吗?
不过他知道,女人想要闹起来,你连呼吸都是错的,所以这时候沉默是金。
“你呀,就仗着哥哥弟弟们宠你让你。”宁秋话是这样说,但也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玉镯戴在了宁美手腕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
她垂眸看着,语气释然了,也有些怀念。
“我和宁嫣的生日是同一天,那也是我回到宁家后的第一个生日。哪天,我欢欢喜喜的等待礼物,可是全部人都只买给了宁嫣,连蛋糕上都只有她的名字,我则是被遗忘在了角落,看着他们在欢声笑语。那时候她的礼物中有个玉镯,第二天的时候,被打烂了,而全家都指责是我打烂的,说我很恶毒,可实际上是宁嫣自己亲手敲烂的,只为了栽赃嫁祸给我。”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要赚很多钱,去买我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而这个玉镯,就是我赚到第一桶金,买下来送给自己的礼物。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但是对我来说意义很不同。”
说到底,她天生就不是宁家人,或许就是仇人,也说不定。
宁美双眸含泪,抱着宁秋的手臂,哽咽道,“妈妈,以后你还有我,有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小弟。那些恶心巴拉的宁家人,完全不用理会。”
他们几个曾经还在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样,可是知道了妈妈的经历之后,却忽然发现,不是所有的亲生父母都是好的,也有很坏很坏的人。
宁秋笑道,“傻孩子,二十几年前,我就不在意了。”
宁美更加抱紧了宁秋,心里想着,等下次见到宁家人,她一定要打一顿,为妈妈狠狠出口恶气。
两人出去时,宁陵几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穿的都是同款颜色,只不过衣服设计不同罢了,一看就知道是家庭亲子装。
说实话,这几个孩子神神秘秘的,说要给她礼物,宁秋已经猜到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但看着他们那么积极,也就佯装不懂。
不过当去到目的地的时候,宁秋怔了怔。
这家酒店……看起来有些眼熟。
“妈,我们进去吧。”宁陵来到了她身边。
宁秋回神,“好。”
她将手放入宁陵臂弯里。
身边跟着几个孩子。
他们一走进去,全场灯光马上亮起。
而隐匿在各个角落的宾客,纷纷走出来,脸上笑意隐隐,说着一堆祝贺词,全都是赞美之词。
“这是……”宁秋有些恍惚,她记起来了。
这里,是她回到宁家没多久,宁家对外宣布,她是私生女,此后受到无数骂名的哪天。
宁陵拉着宁秋的手,诚恳说道,“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就是要告诉全部人,你宁秋,不是宁家私生女,更不是宁家人,只是我们的母亲,仅此而已。”
“对,那些蛀虫,还没资格当妈妈的亲人,他们都该死。”宁美最是真性情。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表达着态度。
他们已经不是需要保护的羸弱孩子了,现在每个人在自己发展的领域,都占了说话分量,谁都给三分脸面。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宁秋自己都没有想到,几个孩子可以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知道,在场宾客,有许多人的身份很尊贵,能够邀请来,且配合演了这一出,想来是许下了不小的人情。
生日会进行得很好,不过却在半路闯进了几个人,衣服陈旧,一看就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们长得有些眼熟。”
“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宁家人。”
“他们宁家不是破产了吗,怎么会进来的?”
“谁知道呢?反正这个宁家已经是过去式了,台上的宁家,才是未来式。”
周遭议论声落入了宁嫣的耳朵里,她尴尬到无地自容,想要转身就走,可是想想现在过的日子,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他们怎么进来了,这里的保安是做什么吃的。”宁陵紧紧皱眉,刚想叫人来赶走,却被宁秋拦下了。
“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突然闯进来,她都要忘记这几个人长什么样了。
宁秋可以猜得到,如果不是这几个孩子,她昏迷不醒期间,自己的产业肯定会被夺走。
更别说像这几个孩子那样,一直在她身边讲故事,试图让病人的脑海里浮现故事,可以刺激大脑活动,努力将她唤醒了。
当然,宁秋询问所讲的故事内容,瞬间就知道,她所谓的穿越,就是做梦啊……梦中的世界,都是几个孩子轮流讲的小说故事,故事越精彩,苏醒的几率就大一些。
拄着拐杖,头发花白了一半的宁父,指着宁秋,瞬间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就是怒骂道,“宁秋,你这个不孝女!没看到我和你妈,还有你妹妹站在这里吗,还不滚下来!”
或许在这老头的眼里,宁秋的形象一直都是二十几年前什么都不懂,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老宁,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宁母狠狠拉了一下宁父,她抬头,看着光鲜亮丽的宁秋,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市井老太太,心中如何不难受。
可想到了儿子,她只能挤出了笑脸,“宁秋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亲生父母,就让我们这样站着,也不好吧。”
闻着周围淡淡的菜香味,她咽了咽口水,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那么好的饭菜了。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爸妈是无辜的,请你看在他们也是你爸妈的份上,可怜可怜他们吧。”宁嫣低着脑袋,四十几的人了,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做作姿态。
几个孩子怒了,很想将人给扔出去。
特别是宁君长得特别高大,而且部队训练出来的人,身上有股很强的煞气。
他往前一站,阴影笼罩着三个人,顿时吓得他们连忙后退,拉开远些距离,生怕被打。
“什么时候,这里也能让垃圾进来了。”宁君冷声嘲讽。
宁父觉得丢人至极,他气得直剁着拐杖,来来去去就是怒骂这一句,“宁秋,你这个不孝女,不孝女!”
可是看见宁君的拳头,声音立马变小。
“君儿。”宁秋轻唤了一声,瞬间让宁君变个样,从刚刚的修罗,变成了小绵羊,“妈,让我把他们丢出去,免得脏了你的眼睛。”
“等下,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说。”宁秋知道,几个孩子是在担心她。
听见宁秋这般说,宁君只好后退,让宁秋走上来,不过那如狼似的眼睛还在盯着他们,似乎宁嫣几人敢动一下,就要捏死的节奏。
宁秋走上来,眼神淡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宁父愤恨的盯着她,刚想出声,就被宁母拉住了,只好闭嘴,将头撇过一边。
宁母脸上臊得慌,可还是豁出去了,放低了态度,卑微道,“宁秋啊,是这样的,你大哥他在工地受伤,伤到了脚,医生说要动手术,但是要准备二十万,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们一点。”
一来,就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伤了脚,要治疗啊……”宁秋垂眸看着手指,漫不经心的。
“对对对,要是不及时治疗,他就要残疾了。”
“他不是很威风吗。曾经啊,我被宁嫣从楼上推下去,也是折断了腿,他亲眼看到是宁嫣推的,可置之不理,还淡漠的说了句,断腿而已,又不会死。”宁秋轻笑出声,眼神比看陌生人还不如,“如果不是还有点良心的保姆打电话叫医生,我现在就坐在轮椅上了呢。”
她每说一个字,宁母的脸色就是苍白了几分。
而宁嫣已经颤抖着嘴唇,努力减少着存在感,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讨不到任何好处,还自取其辱。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你现在还好好的,可是你哥哥他现在就躺在手术台上……”对上宁秋那冷漠如冰的眼神,宁母心头一窒,还是硬着头皮说出口了。
是个人,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别说几个孩子气得想杀人,就连旁边要看似的宾客,那都是觉得反胃恶心。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曾经的宁家人原来那么恶心。
“好一句都过去了。”宁秋早就知道了这家子凉薄,又极度自私自利的性子。
她话锋一转,笑道,“想要钱是吗,我可以给你,别说几十万,几百万我都能给。”
这话,让宁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像是在施舍的说道,“只要你给了几百万,我就让你回到宁家,否则免谈。”
宁母也是神色激动,宁嫣眼底划过得意,可面上依旧唯唯诺诺的。
宁父的无脑加智障,宁秋早就知道了,所以并不理会,只是朝着宁陵招了招手,让人拿过笔和支票,她在上面刷刷写下五百万。
宁秋晃了晃支票,随后松开手指,而支票缓缓落地,躺在了她鞋子边,“这是张五百万的支票,你们可以拿走,不过我要宁嫣,一步步跪着来捡。”
宁嫣立马抬头,眼里的得意还未散尽,直接变成了不敢置信,她没想到宁秋会这般羞辱他。
“宁秋,你敢!”宁父气得差点站不稳。
宁秋眼神淡漠,嘴角却勾着讽刺笑意,“这还只是第一个条件,要是做不到,那就滚出去吧。陵儿,送客!”
“好的,妈妈。”宁陵站了出来。
宁陵这个人,宁父当然认识,就是这个人吞噬了他们宁家所有产业,连带着和宁家走得近的其他几家都破产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宁秋妈,但是这个人的手段极其狠辣,说到就会做到。
宁父咬牙,应下了,“好,我答应。”
“爸爸!”宁嫣惊声一身。
“嫣儿,为了你哥哥,难道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吗!”宁父转头瞪着她,怒喝道。
“我……”宁嫣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让她跪着过去拿,也太羞辱人了。
宁母虽然心疼这个女儿,可到底还是儿子最重要,“嫣儿,你哥哥都是为了你,才去工地做最苦最累的活,你就跪吧。”
儿子为了养女,变得半死不活,她心中当然是怨的。
可是放下对宁嫣的这份母爱,不就是承认当年,是他们看错了人吗,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宁秋冷声道,“还不快点,我可没有时间陪你们耗。”
“好,我跪。”宁嫣咬咬牙,最终还是跪了下来,流着眼泪,跪着过去,匍匐在宁秋脚下。
曾经,她在宁秋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就算她是假的,宁秋是真的,又如何,所有的宠爱都是她的。
可是现在,她却跪在了宁秋脚下,像个乞丐。
宁嫣要捡起支票时,突然又被踩住了,她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难道要反悔吗。”
“我说了,这只是第一个条件。”宁秋眼神轻蔑,目光看向宁父,“当年,你在这里对外公布说,我是私生女,让我背负了二十几年的野种称呼。你现在来说说,我是不是私生女。”
看见宁父眼里的抗拒,她的脚直接踩在了宁嫣手背上,宁嫣惊呼一声。
“不,你不是私生女。”宁父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刚刚努力挺直的腰背,弯了下来。
话已经说出来,他也没有再隐瞒了,“是我,不想让你丢了宁家的脸,所以宁愿让亲生女儿以私生女的名头回来,也不要承认我有这种粗鄙,毫无教养的亲生女儿。”
“老宁。”宁母扶着他,早已老泪纵横。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啊。
这话,宛如石头落在平静的海面上,砸起了巨大浪花。
在场宾客也没有想到,他们一直以为是私生女的宁秋,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特别是在场中,不少人就是当年宴会的宾客,现在也来了,再次经历了一场闹剧得知这个真相,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爸爸。”宁嫣跌坐在地,眼神怔怔的。
她知道,自己唯一可以让宁秋低头的条件,从今往后也没有了。
而宁秋觉得很舒服,一直绑在身上的枷锁,完全消失了,只觉得全身心舒畅。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在意被说成是”私生女”,“野种”这个称呼,跟了她整整二十几年啊。
“你说的,我们都做到了,那这个钱……”宁父没有了刚刚的嚣张,卑微又弱小。
“拿走吧。”宁秋挪开脚。
拿到支票,宁父三人立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