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沈琛并没有抬头,用夹子一夹就将精致的茶杯放在对面的位置,他从容的斟茶,淡淡茶香弥漫,这才抬起头,看向已经落座的李泽牧,眼神打量。
和他的痛苦挣扎成长不同,这个人,是真的天子之骄子,尊贵无比,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在位者姿态。
羡慕嫉妒吗?沈琛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他那不堪的出生方式,并没有资格产生这些情绪。
李泽牧也没有讲虚的,目光冷冷的看向他,就是直接发问,“你是谁,莫不是李家搞垮过的商业对手后代,靠近我母亲,只为了报复。”
李家发展至今,结下的仇人自然不少,他小时候就常经历绑架,所以这个可能性也极为大。
“一上来就先发制人,不愧是李氏集团的总裁,宁老师的儿子。”沈琛笑了笑,上挑的眼尾多使得眼神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不过很可惜,你猜想到的原因,都不是。”
即使一个老总在李泽牧面前都要矮上三节,更遑论还是一个20岁的年轻男子,可沈琛完全不受影响,一言一行都是很老道,可见他经历的事情并不少,心性极强。
“你靠近我母亲的目的,是为何。”李泽牧也不恼,相反悠然自在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时,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抱着很大的欣赏。
对于掌权者来说,人才,值得尊敬。
“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认识宁老师罢了。”沈琛弯起嘴角加深了笑意,似乎在说到宁老师的时候,语气都变得有些雀跃了。
李泽牧的洞察力很敏锐,他知道沈琛这句话是真的,并没有在撒谎。
“你派安小雅来挑拨离间,也是你所谓的单纯。”他冷声道。
沈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杯茶,这才抬头看向李泽牧,他收起了刚刚的笑意,表情化为了如黑暗中的泛着月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泽牧,一字一顿都是挤出来的,“你不觉得,你忽视宁老师太久了吗。”
如果说李泽牧的冷漠,是好像雪山之颠,令人无法靠近,那么沈琛此刻的冷,就是黑夜中的霜雾,更加深入骨髓。
李泽牧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然这句话,直接触动了沈琛的敏感神经线,他将手中的杯子啪一声摔碎,眼尾泛着猩红,阴狠的目光盯着李泽牧,同刚刚判若两人。
“你是宁老师的宝贝儿子,她耗尽所有心血来呵护你,可是你呢,你连她有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靠大量安眠药来维持睡眠都不知道,甚至有过自残更一无所知,你不配当她儿子!”
他双手撑在茶几上,倾身靠近李泽牧,那压抑的暴戾情绪,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很骇人,一双赤红的眸子有着愤怒,不甘,甚至眼底深处还有藏得很好的羡慕。
如果不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肯定会忍不住暴打一顿。
突如其来的这些话,李泽牧神情怔了怔,脸上满是迷茫,下意识呢喃,“抑郁症……自残……你说我母亲她,自残过。”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母亲站在他眼前的形象,永远都是高贵优雅,又很强势有魄力,在圈子里结交,或者商业上的建议都能游刃有余,背脊从来不会下弯,即使当年知道父亲出轨的时候陷入痛苦一段时间,可走出来之后,依然是那高高在上的李家夫人,不会成为一个摇尾乞怜的卑微女人。
“不可能,母亲她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甚至自残。”李泽牧紧皱着眉头,他心里有些动摇了,可还是倾向沈琛是在胡言乱语。
沈琛自嘲一笑,像无力般颓然的坐下来,“你当然觉得不可能!你以为要强的宁老师,会告诉你这些吗?她不会,因为舍不得让你担心,更不想成为你的困扰。”
或许会有一意孤行的时候,可宁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李泽牧着想。这份母爱对李泽牧来说太多太平常了就会沉重,可对他而言……却是可望不可及,只能躲在黑暗里羡慕。
“对,安小雅是我派过去试探的,我就要当出现分歧的时候,你对宁老师的态度是如何,可没有想到,你一开始就发现了,然后选择将计就计。”
“但是你不懂,有时候太过谨慎,也会忽视很多东西。宁老师并不是生病住院,她是精神衰竭,恍惚下吃了太多安眠药住院的,如果不是及时抢救,她现在已经死了。”
呼出一口浊气,沈琛将头发往后拨,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慢慢恢复了冷静。
有些事情,压抑在心里久了,能够得到发泄,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或许他现在代替宁秋不甘,是卑微也毫无价值的,可这样做,也能拉近距离。
李泽牧垂眸,始终沉默着,如果沈琛说的都是对的,他……确实枉为人子,连母亲的状态如何都不知道。
突然,他想起来了,他在母亲的手腕上见过有一条很浅很浅的疤痕,却没有问过母亲是为何留下的,或许……那就是曾经自残而留下的痕迹。
思及此,李泽牧的心沉甸甸,好似压着千斤石般,喘不过气来。
“安小雅我会撤回去,以后……请你多照顾些宁老师,她很不容易。”沈琛说完,起身就是想要离开。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而已,凭什么李泽牧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宠爱,却不知道付出的人的辛苦呢。
李泽牧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深,“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他调查过沈琛的背景资料,从小到大就是个孤儿,成绩优异,高中是保送,可没人知道他最后为什么选择进入了燕都影视学院。
除了选择大学时的意外,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可他的行为却处处透露着非普通人。
而且对母亲的关注,实在是太细心了,让李泽牧有种,难道沈琛也是母亲的儿子,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只要有心,你也会知道。”沈琛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泽牧深深凝望着门口一会儿,也没有多停留,紧跟着也起身离开。
心里头压着事,他想回去求证,也想和母亲说说话。
但是开车经过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冲出了两辆面包车直接要撞向宾利车头,李泽牧面色冷峻,不慌不忙,很理智的转着方向盘打弯,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刺啦声,留下了半圆的车轮印。
他从后视镜一看,发现后面又跟着两辆面包车,从上面下来了起码有十几个男人,他们手上拿着粗大棒球棍,纷纷走上来将他给包围。
这里是路段监控的死角,看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而且应当还是拦路惯犯。
往常都是由方程开车,并且跟着保镖,而今天没有让他们跟着就被埋伏,这让李泽牧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沈琛故意下套,但很快又否定了。
如果是的话,他一出事,沈琛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是件很犯傻的行为。
为首的人是个穿背心,露出满身横肉的男人,他将嘴里的口香糖吐掉,棒球棍敲打在手上,目光贪婪的看着宾利车,“哈哈,这有钱人的车就是不一样,看看这个流畅的曲线,很适合老子!”
“也就是老大,才配坐得起,其他人算个毛。”其他小弟也是扬声拍马屁。
横肉男人满意的冷声一声,随后将棒球棍对着李泽牧,嚣张叫嚷,“车上的那个谁,叫李泽牧还是李狗的,还不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不然断了你手指!”
“我看啊,他是见到大哥,已经怕得尿裤子了!”这话一出,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他们都是指着车里的李泽牧在嘲讽,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感到爽快无比的欺凌感,彰显自己也是很威风。
知道他会经过这里,还知道他的名字,看来是有人故意指使。
一时间,李泽牧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商业竞争对手的有,家族里想争权夺利的旁系也有。
但不管是谁,等他将人揪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横肉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上来时,李泽牧面色冷淡,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他将西装外套和领带脱掉挂在门上,修长手指解开了白衬衫袖扣,又将袖子挽起来,好似不像是要打架,反而是在参加什么宴会般优雅。
明明是面临着危险,可他这份淡定与自信,让人心下感到了怯意。
只能是有强大的底气,才会做到像这样,就算只身一人,也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的狂傲。
李泽牧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冷淡眼神充满了蔑视,“派你们来的人,没有跟你们说清,这是送死的节奏吗。”
这个就很狂妄了。
横肉男霸道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被如此看低,他气得瞪大了眼睛,怒骂道,“操你M的,敢在我面前拽,老子打死你!”
他挥起手中的棒球棍,就是要朝着李泽牧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如果被砸到,定会当场头破血流,然这些人都是惯犯,想到那场面,并没有觉得害怕,而是越来越兴奋,叫嚷着“打他,打他!”如此助兴的话。
第58章 影后13
就在棒球棍要落下之时,带来了点风动。
李泽牧一抬眸,身子微微侧偏,就让棒球棍打了个空。
没打着,横肉男更是气得鼻孔冒气。
然而,李泽牧并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他的速度很快,反手抓住了横肉男拿着棒球棍的手,直接用力一掰,听见骨头咔擦的声音,已经错位被折断了,而横肉男手中的棒球棍也是啪嗒落地,他痛得冷汗直冒,整个手臂都在打颤。
横肉男怒红了眼,又是侮辱的骂了几句,抡起紧绷的左拳,就是想要打在李泽牧的太阳穴上,这力道,严重点都会脑瘫。
他狠,李泽牧更狠,用手臂挡下拳头,随后直接反手扣住横肉男的后颈,按住脑袋,猛的砸在了车头上的车标,额头瞬间皮开肉绽,李泽牧面色不改,又提起来砸了几次,血珠往四周迸射,染红的车标好似一朵绽开的花,血痕沿着车盖缓缓往下流。
“啊!”横肉男痛苦的嗷叫,脸上一片红,锥心的痛让他浑身都在打哆嗦,可是被死死摁着,挣脱不开。
李泽牧眼神冷到冻人,他又是狠辣的掰断了横肉男的左手腕,随即像扔垃圾般丢在地上,无视他的怨恨眼神,李泽牧抬脚,擦得蹭亮的皮鞋,踩在了被横肉男被折断手腕处,用力碾压,看着横肉男发出痛苦嚎叫,居高临下的冷眸,“你刚刚说,想操谁的M。”
“老子……”横肉男瞪着眼还是不甘心,可对上李泽牧那宛如看死人的眼神,就是从灵魂深处的恐惧,立马颤巍巍改口,“我的M,我的M,啊,求您别踩了!”
前后反差太大了,让后面包围成一圈的小弟们都是愣在原地。
而在李泽牧收回脚后,横肉男又是立马阴沉着脸,怒吼道,“你们还看什么看,赶紧上,把他给老子抓住!”
他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习惯了,还不曾受到过如此屈辱!
“敢打老大,我们上!”为了表忠心,他们扬起手中的棒球棍,压下心中的畏惧,就是要冲上来。
“带人过来收拾,在西街大道口。”李泽牧吩咐一句挂了电话,弯腰将地上的棒球棍捡起,掂量了几下适应手感。
突然,一道轰轰轰的机动车喷气声传来,击破了紧张气氛。
他们转头一看,是一个开着摩托车的帅气少年,李泽牧意外挑了挑眉,居然是沈琛。
“不相干的人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不然连你一起教训!”混子们立马嚷嚷道,可也就是举着棒球棍威慑,并不敢上前。
老大都躺在地上打滚,他们也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明明就两个人,可给人的感觉不好惹。
沈琛下了车,嗤笑道,“废话那么多,还打不打。”
“你怎么来了。”李泽牧看向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迷。
但不可否认,或许是因为长得有些像母亲,所以他心中还是抱有很大的宽容度。
“我不来,你要是出点事,宁老师肯定会伤心,老师笑着才最好看,我可不想看到她哭。”沈琛耸耸肩,有些吊儿郎当的年少不羁。
言外之意,并不是为你而来。
李泽牧并未出声反对,以刚刚沈琛表现出对母亲的在意程度,他并没有怀疑这个理由。
横肉男疼得都想尿了,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很狼狈的退到自己人那边,看见他们怂得一匹不敢动,又是气愤的抬脚,揣在了最近的一个小弟身上,面目狰狞喊道,“谁将那小子给打残了,老子就奖励二十万!”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以吃人的阴沉目光紧紧盯着李泽牧,大家自然知道打残的是谁。
财帛最能打动人心,有了钱做刺激,本来踌躇的一群混混们,都是冲了上去。
可十几个人,没过一会儿,都在李泽牧和沈琛的联手下,很快都倒地不起,全身泛疼,疼得蜷缩着身子嗷嗷叫。
眼看局势不妙,横肉男吐掉流进来嘴里的腥味血丝,不甘心的瞪了眼李泽牧,拖着残破身躯转身就跑,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道拐角,消失不见。
沈琛跨坐上车,发动机车想要去追上,但是被李泽牧拦住了,他就是微微嘁眉,“就这样放了他?”
这明显就是早有预谋,将线索给放走,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走不了。”李泽牧这话,在一会儿之后,沈琛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很快,从挂角处有着几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下来时,熟人方程率先下车,后面的一众黑衣保镖也跟着下来,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横肉男,此刻像块破布一样,被一名高大威猛的保镖给提着,一路拖到了李泽牧面前扔下,,他微微垂下头,恭敬道,“家主,我们来迟了,已经派人去扫尾。”
“嗯。”李泽牧微微颔首,他转头看向方程,“这些人你来处理,问出是谁指使后,就送去警局,该怎么说你懂。”
“是。”方程点了点头,他转身看着一群在地上哀嚎的蠢混子,就是冷笑。
收钱办事是规矩,可接下钱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要办的是谁,这回还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知道李泽牧有后续安排,沈琛戴上盔帽,准备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