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不在意他们的嘲笑,而是越过他们,视线落在了想要偷偷摸摸逃跑的刘大山身上,声音阴冷道:“刘大山,把门关上,然后去把张有财给我叫回来,连同你也要在场,如果敢跑,我就毁了你的狗窝!”
后面骤然压低的声音,令人心尖都在发颤。
“张,张婶,我马上去。”刘大山瞬间耸拉着肩膀,将门关上隔绝了村民八卦视线,立马跑去叫人。
张老太太可是个狠人,当年寡妇门前是非多,别人说闲话又难听,她直接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孩子一把火烧了对方的家,大有同归于尽的趋势,直接把所有人给震慑住,别说欺负了,从今往后见到都绕道走。
所以宁秋说出这句话,刘大山不敢不信啊,他再浑,也不想自己的狗窝被烧掉,爹娘都在里头住着,要是因为他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
只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过后,这些事情要兜不住了。
“老太婆,我们哥几个也不为难你们一老一小的。你儿子欠下的债,就由你来还,利息五成,全部给完,我就大发慈悲放了你们一马,不然……”三爷一脸凶相,后面的语气满是威胁。
“不然怎么样,是这样吗。”宁秋冷冷的看着他,在话落的同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三爷面前,在三爷没有反应过来时,只感觉到膝盖锥心的痛,随后啪一声双膝跪地,脖子被宁秋给掐住了,似乎稍微用力就能轻而易举掐断。
扑面而来的骇人煞气,三爷脸色苍白,豆大汗水滑落,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宁秋,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甚至无法想象这是农村普通老妇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也幸好这里除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张小宝之外,紧闭着门,并没有村里人看见宁秋的诡异身手,不会引起怀疑。
“老婆子我老了,身子骨也不利索。但是取走你们三人的性命,还是绰绰有余,你要不要试试看。”宁秋垂眸看着他,眼神冷漠幽深。
她手上骤然收缩,三爷顿时如呼吸困难,如被搁浅没有了水源的鱼,他连忙摆手求饶。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恐惧。
其他两个跟班见此,双腿打颤的愣在原地,都要吓尿了,更别说敢帮忙。
他们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不会是,进了什么精怪,大仙的窝了吧?
第7章 老妇人7
几人急冲冲赶回来,手上还拿着农具,脚上的泥巴也没有清洗。
跑在最前面的人就是张有财,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有听过三爷的名声,手段极其狠辣,娘和小宝犯在他手上,肯定是凶多吉少。
砰一声将门推开,首当其冲的就是张有财,他脚上的鞋子都飞出来了一只,后面紧跟上的其他人同样狼狈。
“娘,小…宝。”可一进门,张有财怔在了原地,说话到后面都没有了声音,担心过后就是紧张不已。
因为刘大山口中来收钱的三个大汉,此刻整整齐齐的站在一旁,而宁秋则是坐在院子中间,手上摘着蕨菜,张小宝也蹲在旁边帮忙,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凄惨,相反还悠然自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秋淡淡道:“小宝,把蕨菜拿去厨房放好。”
“嗯嗯。”张小宝点了点头,拿着菜篮子屁颠屁颠去了厨房。
看到那么听话的张小宝,众人也没有心情在意。
“娘,您没有事吧。”张有富和张有贵走上来,担忧道。
他们一人站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三爷,一副真要发生纠缠,就拼命的架势。
刘大山安静的缩在一旁,他现在只想哭,老太太已经彪悍到,连三爷都乖乖听话的地步了吗。
真后悔,他就不应该贪那点钱,故意拉着张有财掺合一脚。
“我没事,他有事。”宁秋看向张有财,眼神很冷漠。
“张有财,前两天的事,你是不是跟我说谎了。”
对老太太来说,儿子是很重要,可是胆敢去做什么坏事,甚至涉及到银子的事情,那发起脾气来谁也拦不住。
从还算年轻开始就成为寡妇,要自己撑起一个家,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自然也不会单纯想去依靠孩子来养老,这点从老太太将钱抓到很紧,从没有走漏过一点风声,就能看出来了。
而老太太会气急攻心而死,就是因为听到刘大山说漏嘴,说张有财在外面欠下了很多赌债,这才被气死的。
“娘,我…”张有财开口想辩解,可刘大山和三爷都在场,他只觉得天昏地暗,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索性不管了,他走上前两步,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宁秋面前,垂底着脑袋,将事情托盘而出,“娘,我错了。前段时间我和刘大山去镇子上卖鸡,那天价钱卖得很好,他提议说要不要去玩一下,我当时拒绝了。可他说他去过一次,用十文钱就赚到了一两银子,我,我也想赚钱,所以没忍住,就跟着去了。”
“只是去两次,我足足赚到了十两银子,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本来想停手不赌的,可是想一想我都赚到了十两,再玩几把,肯定能赚得更多。可是没有想到,后面就一直输,到前两天为止,我总共输了二十两,还,还跟赌坊借了五十两,每天的利息是一百文。他们答应我过几天才还钱,没想到出尔反尔,还找到了家里。”
场面很安静,听着张有财将事情的始末给完全讲出来,老张家人除了宁秋和几个还不太懂事的孩子之外,都是愤怒的瞪着张有财,要不是老太太没讲话,他们都忍不住挥拳打一顿了。
前前后后七十两啊,还欠了几百文的利息,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还不能歇息,一年忙到头还存不到十两银子,可张有财短短几天时间,就输了七十两,还有高额利息!
老三媳妇脸色苍白的怔住了好几秒,待回神之后,她就是跌坐在地上,垂足顿胸的哭喊,“老天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怎么会眼瞎,嫁给了你这样的人,张有财,我恨死你了!”
怪不得她藏起来的私房钱不见了,还以为忘记藏在了什么地方,着急得嘴巴长了几个泡,可没有想到会是张有财财拿走的!
“张有财,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嫁给你那么多年,没有让我过一天好日子就算了,你还去赌,你怎么不去死啊,张有财!”老三媳妇泪流满面,她连滚带爬的跑到张有财身边,一边悲戚的哭喊一边拳打脚踢。
张小宝眼神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为什么爹娘要这样,可害怕的不敢上前,而且奶奶刚刚说了,要乖乖站在原地,就有鸡蛋羹吃。
院子里飘荡着老三媳妇的哭喊声,声声都是道出自己的心酸和张有财的无能,此刻没有人讲话,刘大山更是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缩着肩膀尽量减少存在感。
“聪明,你带弟弟妹妹去后院。”张有富出声道,这一幕让孩子看到总归不好。
“是。”刚刚同样一起下地的张聪明刚想拉着张小宝他们离开,就被宁秋阻止了,她厉声道。
“都给我站在这里看着,给我好好的看清楚,一个人活在世上,要学会的是什么,那就是自控和责任!”
逃避,永远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然是发生在家里的事,那就是一个引以为鉴的例子,只要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谁都不能离开。
宁秋站起来,拿过依靠在椅子旁边的荆棘,微微佝偻着身躯走到张有财面前,低头望着他,沧桑的声音很平静道:“你们父亲去世得早,我一个人将你们兄妹五个拉扯长大,只为了让你们有一口吃的,不至于会被饿死。可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有时候最缺少给你们的不是那一碗活下去的食物,而是教育。”
“老婆子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在最难的时候有差点饿死过去,可我不偷不抢不去靠近那些会让我爬不起来的脏东西,就算啃着树皮也能将你们兄妹五个养大。今天,家门不幸出现了败类,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没有好好教育你。”
有时候长年累月的付出,即使是亲儿子,也会当成理所当然。
他们是和老太太走过艰难的日子,可是所有的困难都有老太太先挡在前面,一旦长大了又自己的想法,就会觉得老太太多余,甚至不理解他们。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张有财泪声俱下,哭得像个要被抛弃的孩子。
“娘。”张有富和张有贵也是跪下,就连两个媳妇,和几个孩子也是跟着跪下。
这幅场景,刘大山和三爷他们几个,也是被吓了一跳,想起老太太的厉害,他们更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宁秋厉声道:“痛,才是最好的警醒。犯了错,就要受惩罚,五十鞭,你服不服。”
“服,娘,我服,我服!”张有财忙不迭点头,哭得鼻涕都要出来了。
宁秋没有再出声,手上的荆棘,直接一鞭一鞭打在了张有财的后背上,才到了十鞭,他的后背已经隐约见红了,不过张有财全程都是握拳忍着,手背青筋冒起,痛到了颤抖,却还算有骨气的没出声哀求,紧紧咬着牙齿根咯咯响也在坚持。
“娘,有财他知道错了,求您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娘,儿媳求求您了!”老三媳妇没有想到老太太真的会痛下狠手,她不顾上骂张有财,连忙抱着宁秋的脚在哭求。
她刚刚那番哭喊,有一部分自然是心中的怒气,可更多的是哭给老太太听,希望她能够心软,没想到适得其反。
眼看张有财被打得奄奄一息,隔着衣服后背都有血珠溢出,她紧张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张有财是她丈夫,再怒其不争也不想让他出事啊。
“娘,三弟知道错了,求您放过他这次吧。”其他人也是于心不忍,到底是家人,愤怒过后就是担心了,再怎么样也做不到看着张有财真的在眼前出事啊。
“不,我,我做错了事,五十鞭,一鞭,都不能少。”张有财双手紧紧抓在地上,豆大汗水不断流下,可还是用着最后的力气挤出这句话。
或许三个兄弟里面,他是最不做为,最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可论骨子里的坚韧,却是当之莫属,而这点也和老太太最像。
听闻此话,宁秋握着荆棘的手微微一抖,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老太太那想让他长记性又心疼不忍的残留情绪。
但五十鞭的惩罚,如果因为求情而少了一鞭都是纵容的开端,所以她没有停下,但是力道下了不少。
第8章 老妇人8
直到五十鞭结束,张有财已经痛得晕了过去,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有财,有财你醒醒,有财!”老三媳妇跪在旁边,伸手想要碰一下,可看见张有财的后背已经是被血染了红彤彤的一片,她就是吓得一哆嗦,无所适从。
她转头看向宁秋,一双含泪的眸子里满是埋怨,“娘,你好狠的心!有财是犯了错,可也不至于往死里打啊,难道是要了有财的命,你才开心吗!”
宁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转头看向张有富兄弟两,“你们两个,把老三扛进屋里。”
“是。”兄弟俩连忙站起来,合力将张有财给扛进了里屋,而老三媳妇则是抹了把眼泪,连忙跟上去,背影很是着急,似乎想赶紧逃离这里。
老三媳妇担心张有财是一回事,可更加担心的是如果再晚一步,老太太问她拿七十两去还钱,她拿什么给,拿命都给不出来。
这点心思,宁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也不做理会,她转头看向刘大山。
只是一眼,刘大山双脚发软,直直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颤巍巍道:“婶,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对不起有财,对不起您,对不起三湾村的列祖列宗。我,我身上还有二十两银子,都给您了,求您别去告诉我爹娘,他们年纪大了,受不起折腾。”
这二十两是他千辛万苦存下来要娶媳妇儿用的,如今拿出来,何尝不是心里头在滴血。
可是看看老太太打张有财的狠劲,那可是她亲儿子啊,都能往死里打,要是去找他爹娘报仇,就他爹娘那把老骨头,铁定一折腾就没了。
他在村里头虽然是个混账东西,可也做不到将自个儿爹娘置身危险中吧,那真是连畜牲都不如了。
“拿来。”宁秋冷哼一声,摊开了满是茧子的老手。
刘大山慢慢吞吞的在拖延,最后还是将二十两放入了宁秋手中,眼神那叫一个舍不得,又害怕的不敢反抗。
宁秋瞥了眼掌心里被捂得热乎乎的银子,沉声道:“要是再有下次,你的问题我这个外人不好解决,但是抽空和你爹娘讨论讨论,还是有时间的。”
“是是是,张婶说的是,我保证不会再犯第二次,要是再犯,我就,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刘大山浑身一打颤,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头朝天发毒誓。
可惜浑人说的话都是胡话,可信度太低了,宁秋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有财,总共欠了赌坊多少钱。”她看向三爷,问道。
“…七十二两。”三爷揉了揉还有点痛的脖子,对宁秋的畏惧还心有余悸,所以有三两的路费,他不敢说出来。
有钱没命花,也没有用。
宁秋也不做为难,“借条呢。”
忍下心中的害怕,三爷还是道:“老太太,赌坊的规矩是见到钱了,才会给借条。我们哥几个也就是替人跑腿做打手,赌坊的规矩摆在前面,也不好破坏,您说是不是。”
他纵横江湖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怪异的老太太,但道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
“哦,规矩?你刚刚可不是说,不讲规矩的吗。”宁秋冷笑,眼神嘲弄。
三爷尴尬不已,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抱拳弯腰,客客气气道:“刚刚没有讲规矩,是我们的错,在此给老太太赔个不是。这样吧,七十二两,就抹掉零头,七十两就好。其他的,我就不好做主了,毕竟张有财也确确实实欠了赌坊的钱,真凭实据,做不得假。”
人就是这样趋利避害,只要你足够强大到让别人对你臣服了,再锋利的爪牙也会自动收回去。
宁秋缓和了脸色,还算满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