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
“嗯?”五条悟故意弯下腰,把耳朵凑到铃摇面前,“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明明刚刚那么小声都听得见……
铃摇头一次对五条悟产生了怀疑,五条悟是不是故意的啊?
五条悟观察着铃摇的表情,看到铃摇脸上浮现出的无语和怀疑,忽然心情好了一些。
铃摇看着五条悟唇角那抹笑意,不太开心的别过头,一字一顿说出来:“我是实话实说。”
“哦。”五条悟捏着她的脸,往自己的方向提了提,铃摇被迫再次转过头看向他。
而五条悟近在咫尺的眼睛笑得不怀好意,“意思就是说,我很凶,对吧?”
“嗯。”
“还真敢答应哦?”
“我……有什么不敢的。”铃摇抬起手,放在五条悟的手上,想把五条悟捏着自己脸的手掰下来。
小姑娘的手细细白白的,搭上来的触碰瞬间,感觉到的是凉凉的温度。
她力气不大,又怕扯痛自己的脸,只能一点一点的掰开。
有点逗猫的乐趣。
铃摇掰不下来,反而因为这一番折腾,脸团的肉有点泛红,她停下了动作,抬眼瞪了一眼五条悟:“放开我。”
五条悟很爽快的松了手。
铃摇反而有点懵。
……还以为还要多说一会儿才会放开她呢。
“干嘛?你想在这里吃晚饭啊?”
五条悟已经走到了楼梯的第二个台阶,回头看铃摇还在原地。
只是他说完没有立马回头走,而是等铃摇小跑到他旁边之后,才重新抬起脚步。
铃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们吃饭的时间这么早吗?”
“从高专到外面的饭厅,路程加上点餐,吃饭时间差不多吧。”他懒着声,答得随意。
“去外面吃吗?”
“难道你想吃我们学校的食堂吗?今天学校里的人很少,食堂不营业哦。而且你远远过来一趟,总不能就让你吃一顿食堂吧,我可不欺负小孩子。”说到这里,五条悟看了她一眼,“而且是你这样瘦不拉几、走两步就会晕倒的小孩子。”
“……”
铃摇决定忽略五条悟突然对她的偏见,“……我的零用钱不多,去外面吃的话,我可能付不起。”
五条悟看她一眼,眼尾扬起一点笑,“谁说要你付钱了?”
铃摇:“可是AA制可能也不太够……”
她只带了回家的路费。
还有路上口渴了想喝水的矿泉水的钱。
她的零用钱很少很少,所以都是能省就省。
“不用你跟我AA,我请。”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他一推门,外面的阳光倾泻过来,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明亮的光,他下巴一抬,语气很自然,但是莫名有一种张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用不着担心钱的问题,带着人就可以了。”
铃摇眨了眨眼:“是作为你的朋友的福利吗?”
“啊?”五条悟显然把之前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转头就忘,一时没反应过来铃摇的脑回路,但是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是吧。”
“这样的话,跟你做朋友也不算吃亏。”
“吃亏?”五条悟毫不留情地一手扣在了铃摇脑袋上,“哦,跟我做朋友委屈你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你的条件有些苛刻。”
“你把话再说一遍。”五条悟盯着她,隐隐有些威胁的意思,潜台词大概是:你要是真敢再说一遍,我就敲烂你的头。
听得懂五条悟言下之意的人,八成没人真的敢把话再说一遍。
但是铃摇听不懂潜台词。
于是她,一本正经,认认真真,把话重复了一遍:“你的条件有些苛刻。”
“哦,怎么苛刻?”五条悟眯着眼,气息克制在危险的边缘。
铃摇眨了眨眼,像背课文一样,背得一字不漏,“作为我的朋友,要相信我,要听我的,要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我说加糖就要加糖,我无聊的时候要陪我,我生气的时候自觉不要打扰我,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连名带姓直接叫我的名字。”
五条悟终于想起来了之前自己故意逗她的时候随口说的话。
她说话时轻声细语,从五条悟的口中说出来,又欠揍又张扬,但是换了铃摇的语调,听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他扣在铃摇脑袋上的手揉了两下,看着铃摇被他晃得有些晕,这才停下来,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你记性挺好啊?”
铃摇稳住了脑袋,没那么晕了,才回答他:“嗯,我的语文课成绩一直很好,默写的题目都是满分。”
“我不是在夸你。”
“啊?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呢——”五条悟学着她之前眨眼的样子,眨了眨眼,一脸无害,“我的条件就是这么苛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记住,牢记在心,一刻也不能忘记,我会不定时抽背的。”
“…………”铃摇隐隐约约有一种对方在开玩笑的感觉,可是看着五条悟弯着眼对她笑的脸,眼睛如同昂贵的宝石般稀有的蓝,此时盈着弯弯的笑,于是她点头,“我会好好记住的。”
“行了,我们出发。”
五条悟拽过她的胳膊,铃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手环过铃摇的腰,再次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已经不是林木掩映着的咒术高专校园内。
……而是一条繁华的街市。
抬头。
面前就是一家餐厅。
草坪上插着餐厅的名字,写的却是法文,铃摇完全看不懂。
现在即将到晚餐的时间,不时有车开过来,绕过门前的草坪,在停车位停好了车,立即有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替客人拉开车门,恭恭敬敬。
只是,原本迎接的侍者,在听到五条悟报出名字之后,紧接着是风风火火赶来的总经理,显然一路赶来得很匆忙。
总经理毕恭毕敬道:“五条先生,不知您今晚大驾光临,今晚的座位都已经被预定了,只有一个平时预留的vip座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会立即为您安排。”
五条悟似乎常来,对此没有什么疑问,“可以。”
“请随我来。”
“哦对了,把套菜里的酒换成牛奶,热的。”
总经理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敛下,“好。”
侍者身上的西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身上雪白衬衣厚实而优质。餐厅内一切井然有序,灯光和葡萄酒在桌子之间无声地浮动着。
铃摇跟在五条悟的身后,显得有些局促。
她没有来过这样的餐厅,里面的灯饰亮晶晶得像宝石镶嵌,脚底的砖面干净得如同镜子,每一步都宛如踏在冰面上。
侍者为铃摇拉开了椅子,铃摇没太习惯别人的服务,坐下的时候仍然有些拘谨。
这一切都陌生而虚幻,只有坐在她对面的五条悟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真实而熟悉的。
直到侍者退开。
铃摇才往前凑了凑脑袋,小声说,“悟……”
五条悟目光分给她一点,“说。”
“我……可不可以坐在你旁边。”
“嗯?”五条悟转过来看向铃摇,她的头发散着,因为微微垂着头,头发落下来的阴影掩映下,她的脸看起来更小。
一双眼睛带着期盼地看着他,显得有些不安。
他忽然笑了一声,身体向后懒懒一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眼皮撩着点笑,“可以啊。”
得到五条悟的肯定,铃摇如蒙大赦,当即就雀跃着跑到五条悟旁边的座位上坐好。
离他近了,又闻到了熟悉的、属于五条悟的味道,那种紧绷着的局促感才舒缓下来。
这个时候,侍者来上饮品,有序摆放在铜雕花推车里,瓶面折射着灯光,亮得像水晶。
酒杯上贴着的标签写的是法文,她都不认识,只是依稀觉得杯子看起来很昂贵。
铃摇小声问五条悟:“这些是什么?”
一个玻璃杯放到了她的面前。
白色的,冒着热气。
五条悟注意到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看她一眼,笑了一下,“怎么,你想喝酒?不可以哦,小孩子多喝点牛奶,长高一点。”
铃摇双手捧住玻璃杯,有些郁闷地说:“……我不矮。”
“哦,你身高是多少?”
“一米五七。”
“啧。”
“……?”
“我一米九。”
第29章
餐桌上的菜都是铃摇没有吃过的东西。
铃摇吃得很慢, 每一口都要慢慢嚼碎才咽下去。
五条悟坐在她的旁边,手机放在桌子上,似乎信息一直没有停过。
最后一条信息, 五条悟多看了几秒钟。
然后,手机一搁, 转过头来问铃摇:“吃饱了吧?”
铃摇嘴巴正嚼着, 宗像礼司教过她,嘴里的东西还没没有咽下的时候不可以说话。
于是她还没回答。
但也用不着她回答了,五条悟低头一看铃摇面前的餐具。
可以,吃得很慢。
约等于没吃。
五条悟严肃道:“没吃饱也不能吃了,回去让食堂阿姨给你加个餐, 下次再挑个时间请你吃,现在有点事情, 要回一趟高专。”
铃摇终于咽下了咀嚼的东西,看着五条悟擦了擦嘴,手机一拿,这就拎起她的胳膊准备走, 连忙问了一句:“我也要一起去吗?”
她这一问。
五条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表情莫名轻松了一些,“不错,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吧。”
铃摇有些不太愿意,“可是……妈妈让我早点回家。”
“我送你很快的。”
“你会送我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 怀疑我?你对我的人品质疑?”五条悟突然语气有些不满,眯了眯眼。
这个眼神让她感觉有一点点危险。
铃摇缩了缩脖子,很诚实地说:“……嗯。”
“……,铃摇, 你还真敢答应。”五条悟无语了,在铃摇面前产生了一种被打败的挫败感,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明明刚才的语气是想威胁来着。
但是对方一点都没有被威胁了的自觉!
太无语了。
付了账。
回头准备叫铃摇走。
结果,一转头,小姑娘还站在自己的座位面前,手里捧着牛奶。
听到他这边结账结束的声音,加快了喝牛奶的速度,咕嘟几口匆匆喝完。
然后小步跑到五条悟面前,嘴角还糊着牛奶的白渍,笑得明明亮亮,像是得到了礼物那样的小窃喜,“好了,我们走吧。”
五条悟乐了,扫了一眼她身后桌子上的空玻璃杯,“你喜欢喝牛奶啊?”
“嗯!”
“喜欢就买点放在家里慢慢喝啊,超市什么的随便哪里都可以买得到吧。”
铃摇一愣,“那个……超市里也有卖的吗?我以为是只有这里才能喝到。”
五条悟目瞪口呆,“不会吧,你不会之前没有喝过牛奶吧?”
“………………”五条悟的这个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嗯。”
“嘶。”他歪了歪脑袋,表情有点像是无话可说。
“……?”
他目光歪回来,看了她一眼,真的只有一眼,“怪不得这么矮。”
“…………”
他的话还没说完,“回去给你妈妈说你要喝牛奶,让你妈妈给你买回家,每天喝一杯,知道了吗?说不定还能多长两厘米。”
“……”
“瞪我干嘛?瞪我我也一米九,你,一米五。”
“……一米五七。”铃摇弱弱地纠正。
五条悟冷哼了一声,“在我面前你就算一米七也是矮。”
“………………”
“还瞪我,我说错了吗?”
铃摇扭开头,“我不去了,我自己回家。”
“不去不行。”
这么说着,五条悟拽过铃摇的胳膊,大步迈着穿过走廊走了出去。
他本就人高腿长,着急离开,走得也快。
铃摇在后面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出了餐厅的门,还没喘过气来,腰上一紧,接着一个晃眼,她人已经在咒术高专了。
医务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带起一道仓促的风。
所有人都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只有夏油杰很淡定地抬眼看向门口。
“七海——”
“感觉怎么样,还活着吗?”
即使已经习惯了五条悟各种高调的出场方式,但是现在这样,手里拎着个小女孩的样子还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一点点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