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昨夜折腾得有些晚,次日又没人特意来唤她,阮昔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揉揉眼,只见枕边不知何时,压了封书信。
打开一瞧,原来是暗卫留下的。
章华岭并未在章府,且府内房屋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其内已然光秃秃的,不曾留下踪迹。
据街坊讲,这火是在三日前,莫名其妙烧起来的。
当时因救火不利,害得章府所有人都丧命于此,竟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的。
不过据当时仵作的报道,章华岭本人的尸体没在其中,只是这事儿被县衙有意压下。
有人说,章华岭生性谨慎,御下也严格得很,按理讲应该是烛火失控等原因才对。
那便剩下有仇家刻意为之了。
坊间虽然传闻众多,却也没个确据,故此暗卫们只是先将查到的讯息回禀,再继续外出调查。
不得不说,这些人办事的效率还真挺高的。
将书信焚烧干净,阮昔恰好赶在殷承景午膳的时候去请安。
对方见她来,径直招手让她坐下。
“用膳了么?”殷承景淡淡问道。
“不曾。”阮昔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方才刚起时没什么胃口,眼下还真有些饿了。”
她对桌上那些美食的渴望,半点都不曾藏起来,明晃晃的,看得旁边的石春都直摇头。
殷承景不着痕迹地抬抬嘴角,用眼神示意其余人退下。
阮昔发现,除非必要时刻,殷帝多数情况下,还是更愿意周遭安静些。
负责伺候的宫人一多,他的烦躁感有时也会跟着提升。
只是众人一走,这布菜和试吃的活儿,岂非都要落到她的头上了?
阮昔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过来就要上差,还不如晚些请安的好。
“陛下想吃什么?”
阮昔拿起筷子,在几道当地的特色菜上方比划着。
谁知殷承景却自己拿起筷子,在阮昔错愕的目光中,夹了块嫩豆腐。
“不用你伺候,坐下一起吃。”
阮昔举着筷子不知所措:“啊?一起?”
“孤的话,就那么难懂?”
殷承景有种将所有好言,都说得让人极其火大的本事。
阮昔被他这么一气,登时抛下所有顾虑,老实不客气地端起旁边的空碗:“吃就吃!”
摆在她近前的那盘清蒸虾仁味道不错,口感鲜嫩滑口,阮昔吃得开心,最后索性用勺子去盛。
见她如此喜欢吃虾,殷承景状似无意地,将他面前那盘红烧河虾往她面前推了推。
阮昔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尽兴得很,直到餍足地舔舔嘴唇,才发现殷承景并未吃多少。
“陛下觉得饭菜不合口?”阮昔纳闷,帮他夹了些她比较爱吃的菜。
本已经放下筷子的殷承景瞧着碗中被叠得小山似的美食,仿佛又被色香吸引,又吃了几口。
两人静静用餐许久,终究还是阮昔先忍不住了。
“陛下,可有什么事想问小人的?”
昨夜和殷博明的碰面,他肯定已经知晓了。
殷承景筷尖微顿,随即夹向鲜嫩鱼肉:“你想说时自然会说,孤又何必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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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花园
阮昔低着头,虽刻意压制,嘴角还是流露出些许笑意来。
这狗皇帝,还挺会哄人的。
用罢膳,又有几十道奏疏被承上,殷承景却将它们丢在旁边,偏要去花园消食。
周福海这几日尝到了清闲的好处,偶尔当差,便叨叨着旧疾复发,再次躺回屋里变成了周大爷。
阮昔落后殷承景两步,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却在挂念章华岭的事。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现如今躲到哪里去了。
她想得出神,浑然不觉殷承景何时停下了脚步,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撞在了他宽实的后背上。
狗皇帝的身材看上去清瘦,实则结实得很。
每次服侍他更衣时,阮昔或多或少,都能摸到他中衣下紧致的肌肉,铁打般的硬实。
不过被层层叠叠的衣衫遮盖住,只露出张过于俊俏的脸来,才显出股斯文气罢了。
阮昔揉揉被撞到的鼻子,正纳闷儿呢,忽见殷承景身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匹小矮马。
正是当初万中教她骑的那匹!
“狗子?!”
阮昔惊呼出来,小矮马显然对这个狠心将自己抛弃的主人有些印象。
它欢快地刨刨蹄子,晃动顺滑的棕色马鬃,迫不及待地想往她身边凑。
阮昔对这小家伙产生过的阴影着实不浅,尤其是最后还摔进了殷博明的怀中,更是让她自那之后噩梦连连。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幸而殷承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单手稳稳拽住马缰。
他动作的幅度并不大,稀奇的是,那小矮马却向老鼠见了猫似的,瞬间就安静下来。
只抬着双黑漆漆的大招子,可怜兮兮地望着阮昔。
几乎将她的心都要看化了。
“此马还算温驯。”殷承景侧过头来:“摸摸看。”
小矮马的眼睛眨啊眨,似有万般委屈没地方倾诉,倒显得她像个铁石心肠的薄情郎。
在某人打趣的注视下,阮昔不甘退缩,只得重新鼓起勇气来,将手贴在马背上,轻轻抚摸。
啊,小矮马的毛不像成年战马那般硬,手感真好!
摸着摸着,阮昔又找回了往日撸狗子的快.感,刚想对马头伸出魔爪,冷不防的,突然被这调皮的小家伙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口!
粗糙的舌面在手背上划过,带着温热的气.息,让阮昔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只要你别怕它,它自然也不会怕你。”殷承景将缰绳交到她手上,略带挑衅问道:“可会上马?”
阮昔:瞧不起谁呢!上就上!
有狗皇帝在身边,她仿佛吃了个定心丸,踩着马镫按照万中教过的方式,轻轻一跃,灵巧骑上马背。
小矮马打了个响鼻,将脑袋上的鬃毛臭美地甩到另一边,一双招子又开始不安分地四处乱转了。
这家伙,之前的温驯该不会还是装的吧?
不好,又上当了!
阮昔心中大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连忙死死地抱住马脖子:“你,你可别再撒欢儿了啊!”
“缰绳在你手上,何必害怕。”殷承景负过双手,并不像万中那样帮她牵马:“马能感应主人的情绪,若你心中慌乱,它自然也会乱。”
阮昔:道理我都懂,可这身子它不听使唤呐!
“放心,即便你当真跌折了腿,孤也会做让你在宫中养老的。”
殷承景看热闹不嫌事大,悠哉悠哉地进入吃瓜模式,狗嘴里仍然没能吐出象牙。
“正巧周福海这几日身体也不好,你若跌伤了,也可陪他同躺病榻,总算是有个能说话的人。”
许是瞧着阮昔不安的模样新鲜有趣,殷承景的话难得变得多起来。
还不如沉默寡言时瞧着顺眼!
一想到要终日与周福海那张满是沧桑的脸共享天年,阮昔便控制不住的打冷颤。
殷承景笑得活像偷了腥的狐狸,弯起的眉眼狡黠又蛊人,就差生出条尾巴来在身后摇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看笑话!
阮昔自尊心暴起,拽着缰绳的手用力一勒,□□的小矮马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立刻安分地站在原地,连四蹄都不再乱动了。
“你骑的是马,又不是石狮子,怎么光停在原地?”殷承景挑挑眉梢,继续挑衅。
“不就是走么!狗子,咱给他走两步看看!”
阮昔的气儿全都放在殷承景身上,不知不觉的,都没心思再害怕这匹马了。
她并未用鞭子,只是双腿紧夹了下马腹,这小矮马便当真迈开长腿,在花园里顺着石子路,慢慢溜达起来。
随着缰绳牵引的方向改变,小矮马也跟着变换方向,甚至当阮昔喊了“吁”时,也没有跟“驾”弄混,当真乖乖停下了。
溜了一圈儿,阮昔自己都觉得稀奇得很,驾着这个突然转性的小家伙,一路小跑到回殷承景身边。
他就在石子路的中央站着,身边郁郁葱葱尽是方长出的枝桠嫩芽。
春光无限好,将这原本冷冷的冰人,都化出来一股暖意。
阮昔离他越近,心中的热便浓了一分。
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原本是无依无靠的。
没想到如今,还有个人肯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
就仿佛有了可依靠的……
复杂的念头还未理清,小矮马已踱回殷承景身边,拘谨地站好。
“陛下,这真是小人那日骑的狗子么?”
阮昔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性格差异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么矮的马,纵使翻遍整个谷圣国,也找不出第二匹了。”殷承景唇角噙笑。
阮昔:错觉么?狗皇帝好像在内涵我……
殷承景接过马缰,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有过恐惧,才会有勇气,若你没狠摔过那一次,恐怕也不会长进得这样快。”
阮昔听了这话,不由觉得好笑:“照这么说,摔马反而是件好事喽?”
殷承景眸光深邃:“是祸是福,你心里最清楚。”
阮昔摸摸鼻子,利落地翻身下马,英姿飒爽得仿佛是个多年骑行的老手。
“对了,你为何给此马起那样的名字?”
殷承景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向好奇心妥协了。
阮昔望着他,甜甜笑了:“因为呀,它和某人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 殷承景:我觉得这小太监在内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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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李宇
从花园回来没多会儿,暗卫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章华岭此刻就躲在友人李宇家中地窖里,行踪极其隐秘。
阮昔立即换上常服前往,期间果然有人在背后尾随,好在暗卫做事很利索,将尾巴通通拦下。
李府大门紧闭,阮昔扣动门环,不一会儿,从门缝中飘出句谨慎的询问:“谁呀?”
阮昔刚要张口自曝身份,忽想起她如今的名声算是毁誉参半,说不定在坊间被传成了个什么形象。
此番贸然来访,没准会直接被拒之门外,还是得找个靠谱的由头才是。
“在下,是奉管雄飞管太傅之命,前来的拜见李老爷的。”
门缝里的小厮显然愣了,片刻后,声音中狐疑之意更甚:“你说是就是?可有凭证?”
“小兄弟,你也看到了,在下此番只身前来,两手空空,绝无恶意。”
阮昔对他露出个和善的笑:“不如你先禀告你家老爷,究竟要不要开门,让他老人家定夺如何?”
门内小厮迟疑着应了:“好,你,你先等等。”
阮昔为表示敬意,将视线避过门缝,背身站着。
搬出管雄飞的名头,可比殷帝还要好用。
这位远近闻名的谷圣国“守护神”,从来不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脾气倔犟却赤诚得很,和任何腌臜事都沾不上边儿。
算是朝堂上那锅浑水中难得的清流,为人又刚正不阿,如同头脑不甚灵光的“包青天”。
殷帝身边的人鱼龙混杂,听他那日言语间,似乎与章华岭这位旧臣还有过不悦的往事。
提起他来,只会徒增李宇的戒备心。
果然,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沉重的铁门总算开出条略大些的缝来。
“老爷请您进府一叙。”
开门的小厮瘦得像柴火棍似的,偏一双眼大得很,侧身站着,不安的目光在阮昔身上来回扫视。
等她进来,便将大门足足落了三道锁。
李府的院落不算大,却干净整洁得很,有几名下人拿着扫帚在角落里扫来扫去。
虽低着头,却时不时的用余光瞟阮昔,握着扫帚杆的手也僵硬得很,几乎攥得指关节发白。
怕不是已将那东西当成随时防身的武器了。
阮昔拾阶而上,随小厮来到正厅,正中央挂了一幅水墨《游春图》,色泽以有些黯淡,应是前朝流传下的佳作。
原到了这个地步,理该找画匠补色的,此画却还是这么灰秃秃的挂着,未免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清茶刚刚端上,门帘晃动,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迈步进来。
他穿了身若草色的长衫,发束得有点紧,将眼角都微微吊起来些许。
皮肤暗黄,双颊深凹下去,眼不大,却有神得很。
想来这位便是李宇了。
他朝阮昔略拱拱手,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在将她的脸与记忆中的那些面孔一一核对。
“还未请教……”
“在下阮喜。”
在阮昔报出身份的那一刻,李宇的身形明显僵硬了:“可是陛下身边的那位……”
“正是小人。”阮昔低眉答道。
李宇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也生硬不少:“喜公公为何要说谎诓骗老夫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