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究竟是人类还是精怪?
“嘀嘀——”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五条雪枝随手划开屏幕。
“莫西莫西,请问是哪位?”
电话另一头一片死寂,许久之后,五条雪枝听到一阵轻笑:
“果然没死啊,鹫尾和歌子。”
……
打电话的人是夏油杰。
五条雪枝的身体一顿,十分自然地接话道:
“好久不见了,夏油君。”
她拿起桌上了烟灰缸随意摆弄了一会儿,又放到了一边。
“十年未见,没想到夏油君居然做出了这样厉害的事业,真是叫人望尘莫及啊。”
另一头的男声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变得有些无奈:“和歌子小姐也不必这么生疏,比起神明大人,我做的都是些小事罢了。”
“不要妄自菲薄嘛。”五条雪枝的嘴角弯了弯:“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吧”
“当然。”另一边松了口气:“我今天刚回东京,怎么样,明天见一面?”
五条雪枝沉吟了一会儿:“明天上午有课,约在下午放学后吧,七点,怎么样?”
“好。”青年的声音隐隐带着笑:“那就老地方见。”
“什么?”
“还真是健忘啊……”
夏油杰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和歌子小姐的诊所附近现在是我的地产,我们约在诊所见面,之后去吃个饭,怎么样?”
五条雪枝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没想到夏油君后来买下了它。”
“毕竟我与和歌子小姐不同,是很念旧的人呢。”
夏油杰若有所指地说道。
……
第二天下午六点半,和歌子从宿舍出门,途经一家公共卫生间进去换了个装,然后十分自然地朝着诊所走去。
虽然于她而言只是月余时间,那间诊所的记忆却着实不太清晰了。大概是世界线合并的副作用,五条雪枝偶尔会感觉自己仿佛真的经历了十年一般,仔细想想,却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朦胧回忆。
她在小诊所门口敲了两声门,门打开了,一张成熟清俊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夏油杰变了很多。
大概是多年担任上位者,他的身上不由地流露出高不可侵的气质,即使微笑时也很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果说当初的夏油杰是看似温和,将傲慢掩藏在骨子里的翩翩少年,那么现在的他,便再也不去掩饰那份异于常人的傲慢了。
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竟是难得真诚的笑。
“还是很擅长伪装啊,和歌子。”
五条雪枝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变得有些自来熟,却还是点了点头:“多年未见,夏油君还是一表人才。”
其实她内心的想法是,这么多年了,夏油杰居然还穿着同一款式的僧侣袈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没换过衣服呢。
“当初你突然离开之后,我派人调查了许久,却意外和一个名叫风间弥的男人搭上了联系,他说他也在探查你的死亡,还说我是你临终前联络的最后一个对象。”
说到这儿,夏油杰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我跟他进行了合作,一年后才知道,原来他竟是白神山的山神,也是你的兄长。”
“而他告诉我,你没有死,只是突然失去了联络。”
……
五条雪枝的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却释然了。没错,她和夏油杰利益相关,如今更是一根树枝上的蚂蚱,没有必要因此坏了合作。
况且那时的风间应该也很着急吧。
她抿了抿唇:“既然夏油君已经和兄长那边互通了消息,今后的合作就好办多了。”
“你要想做什么呢?”
她抬起头,目光审慎地看向他:“你的理想还和从前一样吗?”
杀掉普通人,只保留下具有咒术资格的那一批——这是夏油杰当初告诉她的愿望。
这样问其实也是调侃一下,毕竟面对切实存在的神明,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样的话的确听起来太中二了。
夏油杰的嘴角微微一僵,脸上笑意不变,俯下身对上了她的视线。
“其实十年前我便有这样一个疑惑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发掘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和我志同道合的伙伴,你的眼中充满野心,和我一样不安于现状,厌烦世俗。”
“为什么当初突然选择结婚呢?”
他的眼神十分古怪,里面透着一丝不解和其他难以理解的情绪。
五条雪枝的脸色冷了下去。
“这样的事和夏油君无关吧。”
交浅言深是为人处事大忌,她自认为自己和夏油杰还达不到可以畅谈私事的程度。
夏油杰却自说自话道:“你曾说过灵力和咒力无法相融,身负咒力的人一旦接纳灵力便要被迫承受全身洗涤的痛苦,但是你的结婚对象似乎是个例外,他的体质貌似天生便适合修炼神道。”
“会很见猎心喜吧。”他有些若有所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五条雪枝的脸色越来越差,被人窥见隐私的不适让她忍不住想要翻脸。
“……没有别的意思。”
夏油杰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开口。
“只是很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让你放弃自己的原则嫁给他罢了。”
五条雪枝皱了皱眉:“你想多了,就算嫁人我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原则。”
“而且我现在单身,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言外之意是,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所以可以闭嘴了吗?
“这样吗?”
夏油杰的眉眼弯了弯,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那就好,我相信和歌子小姐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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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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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五条雪枝一动不动(6)
五条雪枝的精神有些恍惚, 白神山的风阵阵拂过她的脸颊,她仰起头,合上双目, 让自己浸淫在这片支撑她力量的土地。
她刚刚和风间见了一面。
见面过程中并没有什么风波, 他们叙了会儿旧, 大致交代了这些年突然失踪的原因后,五条雪枝便停了下来。
风间的脸色有点微妙:“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和以前的朋友打声招呼?”
“额……除了夏油杰猜出了我的身份, 别的并没有联系过。”
五条悟那边她死也不会承认的,所以也不算。
“那个和你结了婚的人类说要过来……”
“噗……咳咳咳……”五条雪枝一下子呛住了, 她顺了下气:“甚尔吗……他怎么突然要来这里?”
她已经下意识克制自己的反应了, 却还是忍不住心虚起来。
风间沉吟了一会儿:“没事……你不想见他我就把他打发走。他应该还不知道你的消息, 过来这边只是为了修行。”
“修行啊……”五条雪枝有些怔忪:“这家伙现在的水平怎么样?”
“还可以吧。”风间微微颔首:“对于人类来说算是很难得了。”
“……这样啊。”
五条雪枝的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 话说到这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沉默了片刻, 她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东京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次是抽空过来的,等事情解决了我就过来陪你。”
“好。”风间点了点头
……
思绪回转, 五条雪枝望了一眼身后的白神山,刚准备离开,一抬头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甚尔!
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迅速恢复了正常, 装作普通路人的样子,淡定地往前走。
五条雪枝的身体对她来说很方便,因为出生在白神山, 回家探亲便成了十分正当的理由,此时她又一副素面朝天的学生模样, 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人也绝对猜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这样想着,她绕到了山脚附近的一处小摊位,装模作样地逛了起来,决定等男人进了山就立刻跑路。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伏黑甚尔的神态十分漠然,五条雪枝微微垂下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一把抓住了。
瞳孔猛地一缩,五条雪枝僵在了原地。
“啪——”
有东西顺着她的囗袋落到了地上。
似乎就连自己也没预料到这样的举动,男人的表情懵了一下。看着那包滑落在地的烟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抱歉。”
他的声音很冷淡,迅速松开手,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一样。
五条雪枝干巴巴地回道:“没事……嗯,你还好吧?”
男人抬头看向她,眼神飞快闪过一丝失望,嘴上却随意道:“我没事,你的烟掉地上了。”
“……哦。”
五条雪枝延迟了半拍,烟盒已经被他捡了起来,他把它递给她,淡淡地说:“这种烟味道很烈,一般女孩子都不会抽,没想到你喜欢这一种。”
指尖忽然顿了一下。
烟盒有被拆开反复磨损的痕迹,里面的烟却一只没少。这样的习惯让伏黑甚尔的目光有些若有所思,他把东西递给她,眼神不动声色地从少女的身上扫过,似是不经意一般,到那片雪白的脖颈,却一下子怔住了。
那里系着一根简单的红绳。
鹫尾和歌子平时喜欢做点御守符篆之类的小玩意,她还喜欢把御守挂在脖子上,遇到合适的场合随手送出去——当初他问她的时候,她得意洋洋地回答,这叫防患于未然,碰到好苗子就要圈进自己的领地,用了她的御守就是她的人了。
那时候的他对她的这一说法暗自无语,还有点小小的吃醋,不过陪着她做了那么多御守之后,他还是知道和歌子的一些小习惯的。
因为懒散,她不会精心缝制好看的花样,用的材料也都是楼下那家便利店随意买的。
简单朴素的红绳,就是她最常囤积的东西。
……
男人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万千思绪,脸上表情却不变,平静地看着少女,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插在囗袋里的另一只手早已紧紧攥成拳,指节发白,用力到几乎有些扭曲。
红绳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心想。
烟也不能代表什么。
“啊……烟是替学校里的前辈带的。”五条雪枝尴尬地说道:“因为前辈抽不出空,所以让我帮忙捎带一下。”
说谎。
替人捎带是不会把烟打开的,更何况边缘的那种磨损程度根本不是打开一次两次的问题。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十分站不住脚。少女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她咬了一下嘴唇。
“……总之,我才没有想学着吸烟呢,虽然这种烟的确很帅气……”
少女娇俏的模样让甚尔的嘴角抽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有些怀疑:如果真的是和歌子的话,那也太造作了吧,这种风格她真的装得下去?
——不对,也不一定,为了恶心他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这种烟确实不错,不过小姑娘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而立之年的男人气质逐渐沉淀,像经年的陈酿,给人一种耐人寻味,余韵悠长的感觉。嘴角的疤痕十分锋利,带着成年男性的荷尔蒙,唇边浅淡的笑意却冲淡了那份锐气,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依旧是她最好的那囗,十年过去了,居然越来越吸引人了。
五条雪枝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胸囗游移,她想看一眼十年之后对方的胸肌还在不在,却不想被宽松严实的夹克衫阻隔了视线。她睁大了眼,觉得有些微妙,面前这个身穿夹克把拉链拉到锁骨以上的男人是谁,真的是那个一年四季死活要穿短袖的甚尔吗?
不会真的疏于锻炼,胸肌全部变成肥肉了吧?
五条雪枝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惊悚。
算了算了,陌生人对话到这里应该就可以结束了,甚尔肯定没有发现她。
“那个……”
“你来这里旅游吗?”男人突然打断了她。
啊咧,怎么又开始了?
“也不是,我姥姥家在这里。”她模棱两可地说。
“这样啊……”男人顿了顿,嘴角微微弯了起来:“我妻子家也在白神山。”
“……”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没人想知道你老婆家在哪住好嘛。
五条雪枝故作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那您的妻子一定等急了,我就不打扰您……”
“她跟我闹别扭离家出走,我来这里找她。”
……了。
“……哦。”
五条雪枝的表情十分冷漠。
虽然但是,我没有跟你闹别扭,你也没必要抓住一个路人就跟她讲咱们俩的婚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