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乔欢不管,给了的东西就随便他们处置,不过玻璃制品不卖那是她决定了就不会变的。
任性也是因为现在有任性的资本。
侍人一路查过来,长生商铺物品丰富,琳琅满目,可就是没那通透的琉璃制品,也未见其他新奇之物。
他也不急,再找去谢家,谢家自然好好款待,甚至给长生商铺递了话,有贵人要琉璃盏。
贵人要琉璃盏也简单,乔欢这里多的是,拿些送出去就行了,可这位贵人还要匠人。
匠人……嗯,难办,这玩意是乔欢的手笔,她指挥工匠做出来的。虽然现在制作玻璃制品有专人负责,这个人乔欢也不能送出去啊。
乔欢就觉得奇怪,如今大喇喇问别人家要匠人的贵人可没有,一般只要产品就行了,这牵扯到人家的秘方,那怕是一道私房菜,人家能出借厨子,却不会把菜谱交出来。
乔欢给的回复也是这样,琉璃盏可以赠送,但是匠人恕不外借。
这已经是极为给面子的做法,一整套琉璃盏如今能卖出几万吊钱,还是只管开价没人还价。
但如今开口要匠人的是越王,侍人不想自己在越王眼里落下办事不利的名声来,就一定要匠人。
谢家当然也向乔欢施压,无论如何,你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妇,哪怕钱再多,在权利面前也得匍匐。
乔欢又窝了一肚皮火,这是可着她欺负么,货物吧说扣就扣了,见着喜欢的玻璃杯了,我也愿意送,他么的还得釜底抽薪要把匠人要了去,这都是什么混蛋玩意!
乔欢心里腻歪死那些世家贵人,恨不得一个炸/弹把这些混蛋炸到九霄云外去。
可不行,她如今家大业大,折腾不起。
那谢家人还半是劝说半是威胁了一通,不外乎是你长生商铺想要在越国立足,家大业大没什么用,得有强硬的靠山,如今有天大的贵人看上了你手里一个工奴,你可有什么不舍得?
你又不靠那琉璃盏卖钱,不过一个新鲜事物,用来巴结贵人不正好,此后你们长生商铺在越国也算有了靠山,多好的事。
于是乔欢只能把捏着鼻子把制玻璃的匠人舍了一个出去,这匠人也是合家都在乔欢这里当差,他其实也不想走。乔欢虽然手底下不少奴隶,是个绝对的大奴隶主,但是她从来没有不把奴隶不当人看,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工人,只不过是终身制的。
只要给她干活,她就有月钱给,虽然没什么加班费,工作时间长了也有奖励制度,这些就让奴工们干的特别踏实。
一个月干下来有多少收入都清楚明白,而且主家从不拖欠,逢年过节还有特别福利,生病什么的主家甚至还负责给你看病,药费还能报销一半不止,谁家有这么好的待遇?
管事也不敢动不动责打辱骂,因为主家不允许,知道了管事无故磨搓奴工,那管事就得滚蛋。
只要好好干活,简直就啥事也不用愁,奶娃子还有补贴呢!
这么好的地方谁愿意离开,换了一家,哪怕工钱高,不得提心吊胆啊。
不过没法子,主家也得罪不起那什么‘贵人’,他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管事去‘新东家’那里。
第17章 、宫女怨十七
乔欢心里有气,自然不会面面俱到把这奴工全家都放走,就让男人一个人走了。
路上管事还明着暗着叮嘱,“到底这手艺也是东家教了你才会,如今东家这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你得知道好歹……你那婆娘和儿女还在我们这里过活呢。”
那工奴一脸愁苦,“大管事……我也不想去啊,您说,我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惹上这种祸事了!”
原本日子多滋润,这琉璃器皿主家只用来当赠品,他们琉璃作坊的工奴一天也就开三四个时辰的工,他们这些小徒弟做成熟的小件东西,大师傅琢磨新东西,因为有库存,这玩意也放不坏,他们真的不怎么忙。
每天东家还管一顿午食,假如逢年过节忙了,那还有什么加班费。
家中婆娘手巧,进的是主家的针线房,伙计也轻巧,孩子家里老人看着,两老人还在主家的田庄上放养家畜,一家子生活可滋润了。
冷不丁去了别家,别看人家门第显贵,他一个工奴又仗不了势,还得看新管事新伙伴的面色,心里真是十分不情愿。
那管事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那讲究人家也不能开口就问咱们要工匠……主家都说愿意给他琉璃盏,要多少给多少,还不是人家心黑,想着连锅端,那种人家……必定不是什么善良人,不过这琉璃珍贵,十天半月做一个半个的也不少见吧?”
瞎说,只要愿意,模具齐备,一天能出上百个,人多点一天上千也不稀奇。
工匠到底听出了口风,赶紧道“那可不,慢工出细活,何况是这种精细玩意,我一个人,嗯,一个月也只得做出来一个杯子罢了!”
管事就点头,“就说么,还有了,人家必定还会派人跟着学,这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那工匠就更灵醒了,“这可难学的很,要是好学咱们东家就能把这琉璃杯子放铺子里卖,还不是不好学也不好做,只能自家用用罢了。”
这么一来二去,这工奴就把自己以后工作效率的基调定了下来。
所以说有时候上头人虽然是一句话的事,下头要是想着法消极怠工,你也毫无办法。
越王如愿得了这个工奴,却不怎么满意,越王想和他探讨这种琉璃盏的制作方法,那工奴只会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他就一个工奴,以前接触最多的也是管事这些人,跟东家他也没说过话。
乔欢就是给了玻璃匠人也不会把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给出去,那就是大工匠带出来的小徒弟罢了。
人家哪里接触过大场面,知道前面这个人是越王的时候他就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越王也没生气,这种人他也见多了,让好好安抚一下,等人心情平静了他再问话。
可是这也没用,这工奴只会自己干活,嘴里说不出一二三四五来,锯嘴葫芦一样,只会吭这几句话,“就这样”“就那样”“再这样”。
越王的侍人听着不像话,眼一瞪,他就腿软的趴下了。
越王无法,只得温声道“也不要你干什么,就问几句话,完了还让你回家可好?”
那工奴心内欢喜,颤巍巍动了动身子。
越王就道“这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做出来的琉璃盏?”
工奴趴地上摇头,“小的……奴……想不出来,这是师父教奴的。”
越王就目露失望,侍人赶紧道“奴再去找……”
越王摇头,自己想了想也笑了,这种珍贵之物的制作方法,人家忍痛舍一个工奴已经是没办法,自然不会把顶梁柱拿出来。
越王随口道“那你师父就是自己想出来的?”
工奴迟疑了一下,想到越王愿意送他回去,就回道“也不是……奴的师父本也就是个工奴,这琉璃的制作法子听他说是东家教的他。”
越王感兴趣了,“你东家?长生商铺的东家?”
工奴傻傻道“东家就是东家,那什么长生商铺,我,奴不知。”
越王就让他下去了。接着他问侍人,“那长生商铺的东家是谁?”
侍人道“听说是个寡妇,本是楚国人,因厌恶族人觊觎她的产业,干脆搬来了越国,图的就是清净,深居简出,一般不和外人接触。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就一个农妇。不过家资丰厚,屹山那里买下了不少山头,田亩。”
越王更加感兴趣了。
就在乔欢心里不得劲的时候那工奴人家还回来了,还送了不少礼物当谢礼,乔欢就蒙了,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礼尚往来,既然人家没有偷师的意思,她也回送了一整套玻璃器皿,连带一个大红酸枝框架镶嵌玻璃面的小圆桌,越王天天在上面摸来摸去。
工奴回来后也说了找他问话的是越王,乔欢就愣住了,她提高警惕,怕越王这几日会宣召她,等来等去没等到,天气倒是热了起来。
她忙着搬去夏馆,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
外头人家或许还得熬夏,乔欢如今用不着,她冰窖里的冰根本用不完,越王都不一定有她舒服。
别看现在那么多国家那么些个王,大多数都受制于世家大族,想要过得舒坦还真不容易。
就说越王,他当上越王靠的还是几个世家把他推上来才当上这个王,人家世家绵延几百年,王座上的人却几代更迭,越王小时候对着街上的芝麻饼还流过口水呢。
王室羸弱相应的供奉也就不会丰盛,越王当了三十多年的王,勉强在世家罗织的关系网里站稳了脚跟,想要多的享受也不容易。
如今王室都需要世家供奉,自己赚钱基本没有,经济基础薄弱,还能有什么享受。
就是楚王,那时候乔欢服侍锦绣,大夏天为了用冰,锦绣还和宝华怄过气,宝华的母妃是丽妃,等级比锦绣的母妃高,公主的用度差不多,但是丽妃可以补贴女儿。
有一年夏天比较热,锦绣的冰不够用,宝华请锦绣过去,炫耀自己的冰,还说让锦绣只管过来,姐妹俩一处热闹,也省的锦绣在自己屋子里闷热,把锦绣差点气死。
所以说地位不一定能保证生活质量。
乔欢如今的生活质量可以说她想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就是地位欠缺了点,有些享受还得关起门来不让人知道。
不过有些享受还是花钱也买不回来,得自己上门找。
比如乔欢喜欢落枫山法华寺的素斋,也不知道人家和尚怎么做的,味道好的不得了,乔欢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她还寻摸厨子专门做素斋,就是没法华寺里那个味道好。
可她再有钱也不能用钱把属于菩萨的厨子给砸回来,想吃就得去法华寺。
当然,她捐的香火钱多,去法华寺有精舍提供,能悠闲的看着景色吃素斋。
天热了去吃素斋就不错,最近去吴国的商队停了,这里又出了越王觊觎工奴的事,乔欢心里也烦躁,就想去法华寺走走换换心情。
法华寺在落枫山半山腰,女眷一般都坐轿子上去,到了门口才下来步行,也不是矫情,而是体力够不上,爬不动。
老百姓上法华寺烧香都是自己一步步爬上来地。
乔欢这几年东奔西跑,哪怕如今安稳了一些,她也注意锻炼身体,爬这种山路不在话下,后面有管事指挥人抬着空轿子跟着。
进了法华寺,捐了香油钱,熟悉的知客僧就把乔欢带去精舍,茶和细点先上来,精舍靠悬崖,看风景也一流。
乔欢不信佛,她纯粹就是来吃素斋,所以香油钱捐的不少,菩萨面前却从未去参拜过,法华寺主持看在这么多香油钱的份上以前还想度一度这位施主,后来发现人家冥顽不灵,只贪口腹之欲也只能随她去了。
乔欢并不知道越王得知她来了法华寺,前后脚也跟来了。
越王并不是想勾搭掌控乔欢,他纯粹就是个喜爱各种新奇工艺的发烧友,如今知道乔欢能指点工奴做出这么好的琉璃制品,他就十分想接触一下。
这种爱好又不能大肆宣扬,越王就亲自来堵人了。
法华寺有好几颗荔枝树,如今正是荔枝成熟时候,乔欢除了过来吃素斋,也想过来摘荔枝吃。
她的山里也有荔枝树,不过她弄的这些果树才刚成活,结果子还早呢,法华寺的荔枝树可是百年老树,等闲人吃不到。
她是拿香油钱砸到的采摘果子的权利。
现在天色还早,吃饭不到时间,她就带着几个丫头小厮过来采摘荔枝。
荔枝不经久放,哪怕有冰也存不了多久,乔欢也就采些尝尝,荔枝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严重的会口腔溃疡,咽喉肿痛。
然后乔欢在指挥着小厮采荔枝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一边吆喝,“多采一些,留些给我!”
乔欢寻声望去,咦,是一个衣袂飘飘的帅老头,那老人精神矍铄,头发半黑半白,身材还算高大,没有老人那种岣嵝相,皮肤也挺细腻。
难得的是目光中含着一丝不多见的活泼。
老头一定出身世家豪族,否则养不出这通身的气派,也没有那么好的衣料上身,乔欢的铺子里也倒卖些南来北往的料子,好料子她手里就不少,这位穿的就是极好的暗花纱缎。
身上的配饰身后的侍从,无不显示这位老人有着优渥的家世和地位。
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乔欢都不会对一个老顽童式的老人摆出冷脸,于是她就笑着招呼,“老人家,您也是来上香的?我让他们多采一些荔枝,等下您先挑。”
采了一大筐下来,目测也得三四十斤,把这几颗荔枝树上成熟的果子都包圆了,要不是乔欢香火钱给的实在多,和尚们得跟她着急。
采下来那老头也没和乔欢客气,分了一半去。
接着素斋也好了,老头邀请乔欢一起用餐,这也没什么,两人就一起用了。
然后乔欢发现,不对呀,这素斋的味道比她平时吃的还要好。
她又不傻,看了老头一眼,心下明白,这是对方身份高,这群看人下菜碟的和尚拿出了浑身解数,她跟着沾了光。
枉费她平时捐这么多香油钱,居然上的素斋还分档次,气死了都!
老人就道“味道不好吗?我看你像是不大高兴。”
乔欢皮肉不笑道“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平时我来,哪怕菩萨面前给的香火钱再多,也吃不着这么好的素斋!”
那老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道“这你可冤枉这里的大师傅了,这是我带来的厨子做的,不是法华寺的厨子。”
越王哪怕没乔欢这么多钱,要论底蕴,甩乔欢八百条街去,乔欢手里的工奴有很多种,但衣食住行方面的工奴绝对比不上世家大族,好手艺的工奴全在世家手里,她充其量也就是是个暴发户。
佛祖说众生平等,哪怕对大客户招待的好一点,也不会在素斋上看人下菜碟。
越王毕竟是一国之主,带着自己惯用的厨子做饭极为正常。
乔欢为自己的浅薄红了脸,老人倒是不在意,看到乔欢吃的多,还让下人再做多了一些送上来。
和老人相处了这么一大会儿,乔欢只知道老人姓姜,其他一概不知,反正她只要知道老人肯定出身世家豪门就行了,至于哪个世家,她不想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