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孔极智有些口干,看了眼周围没有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一直无声无息的巫月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瓶没有开封的水,放到孔极智面前。
孔极智轻笑。
她有些懂傅俏俏的感受了,散发了善意便会得到巫月小心翼翼的回应,可爱的让人心软。
学习了一天,巫月早早地躺到床上,仍裹着她的大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等熄灯了,她才露出了脸,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今天的学习量有些大,脑子胀胀的。
明天就上台唱歌了,她在练习室里唱了很多遍,孔极智说她的咬字和断句不会被挑刺,傅俏俏说她的气息和节奏没有大问题,她应该能平平静静地熬过初次表演。
三月十五,月亮很圆。
月光洒在巫月的黑色斗篷上,慢慢地化成一缕一缕的巫丝,渐渐地融入斗篷中。
巫月猛然睁眼,抱紧斗篷,“睨睨……”
“月月?”傅俏俏迷迷糊糊地下床去厕所,看见月月睁着眼睛看外面的月亮,轻声,“紧张的睡不着吗?”
巫月摇了摇头,披上斗篷出宿舍。
傅俏俏也顾不上去厕所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巫月没有回答,缓步来到楼顶。
顶楼亮如白昼。
后背更加灼热。
巫月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后背,暗沉死寂的眼睛里有了光。
睨睨没有丢下她,藏在了她的后背沉睡。
巫月仰头看着月亮,等后背的灼热慢慢地变的剧烈再慢慢地消失。
“月月?”
傅俏俏声音颤抖,她有点害怕,月月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
“月月,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巫月点点头,回宿舍睡觉。
她要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养身体,好好地攒巫力。
等她攒够了巫力就能喊醒睨睨了。
傅俏俏一大早起来,比往日起的都早。
如果是宿舍其他女孩参加《破茧九十天》,她现在已经拿着化妆品给她们化妆了。参加节目的是月月,月月不需要化妆,素颜就已经美的没有瑕疵了。更何况,她连月月的手都还没有牵到,她不敢贸贸然地碰月月的脸,吓到月月就不好了。
不能化妆不要紧,她还能从别的方面帮忙,比如月月身上这件穿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黑斗篷,这黑斗篷丑的一批,也就月月仗着脸好看乱穿。
“月月,你知道吗你昨晚梦游了。”
“没有。”她没有梦游。
傅俏俏睁大了眼睛,“你昨晚是清醒的?”
巫月点了下头。
“你半夜去楼顶干什么?晒月亮?”
“嗯。”
傅俏俏拍拍胸口,长松了一口气,只是晒月亮不是想跳楼。
傅俏俏从快递盒抱出一件大红色厚羊绒长斗篷,语重心长:“月月,你要上台表演,服饰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你不能再穿你身上的黑斗篷了,要换成这件,这是舞台礼节。而且,这几天冷空气过来,天气变凉了,你的衣服太薄,这个斗篷纯羊绒的,超级暖和。你不想感冒发烧去医院打针输液对不对?”
傅俏俏又是讲大道理又是哄,不这样说,她怀疑月月不换衣服。至于经纪人会不会让月月换演出服,她从不考虑这个问题,依照她对月月的了解,月月绝对不会穿演出服,这件样式一样只颜色不同的红色斗篷已经需要她脑筋脑汁地说服月月了。
巫月拧着眉头,看这件大红色的斗篷看了许久。
傅俏俏摇摇食指,甜声道:“不换不行哦。”
巫月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宿舍,慢吞吞地解开身上的黑色斗篷,换上这件红色斗篷。
红色的斗篷也有一个大大的帽子,戴上帽子,遮住了脸,她僵直的身体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刘菱比傅俏俏以为的更了解巫月,她开车送巫月去节目,车后座上摆放着一件黑色的暗绣斗篷,也有一个很大的尖顶帽。
停车场里刘菱叮嘱巫月:“节目是为期九十天的半封闭管理,有通告的选手也可以抽时间赶通告。选手约一百五十人,有一些是已经出道的。其他具体的,你不必知道,我全程陪同。你可能会遇见采访,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不能不说话。”
“嗯。”
节目编剧在一百五十八个选手里一眼盯上了巫月,大红色的厚斗篷在一群穿着凉爽的人里非常的显眼,就像在一群光溜溜的海豚中间出现了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熊,看着就暖和。
她喜欢这样的与众不同。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来参加节目?”
“好看保暖。”
“你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
“公司安排。”
刘菱捂额头叹气,她早该想到的。
巫月平日不喜欢说话,在镜头和不认识的人面前更会惜字如金。
第7章 想睨睨的第7天
巫月当初应聘星梦公司练习生时一号,现在一百五十八号,是最后一个上台表演的。
她坐在等候室的角落里安静无声地等着,宽大厚实的斗篷裹在身上,形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外人的窥探打扰不到她,这让等待变的不那么难熬。
坐在她前面的是双胞胎一百五十六号和一百五十七号,她们忧心忡忡。
双胞胎姐姐:“节目官网宣布了一百五十五个参赛选手,咱们两个被排在一百五十五号以外,观众和选手肯定能猜到咱们是走后门塞进来的。”
双胞胎妹妹:“这……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姐姐:“偶然看到节目的路人可能不会注意,其他选手的粉丝肯定会追根究底。咱们要是表演的不好,对其他选手没有威胁还好,如果咱们对其他选手有威胁了,咱们会被黑到退赛。另一个选秀节目的一个选手不就是被骂到退赛吗?先不说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做过未婚先孕的事儿,单看节目组的表现,从头到尾节目组都没有为选手说一句话,节目组恨不得买热搜把事儿搞的更大来引流量。天下乌鸦一般黑,节目组为了自己的利益,绝不会考虑选手的个人长远发展。”
妹妹:“咱们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姐姐:“没有,经纪人就是想让咱们走黑红路线,我不想。黑红路线哪有这么好走的,万一遇见偏激的黑粉怎么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经纪人赚到钱了,咱们却要担惊受怕。你往前看一眼其他走了黑红路线的人,要么被骂到退圈,要么得了什么郁抑症焦躁症人格分裂症。经纪人都说黑红也是红,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妹妹:“也有成功的。”
姐姐:“凤毛麟角。你再看看成功的那几个哪个不是从小受尽磨难。他们在小时候经历的苦难,其他人一辈子都遇不见。他们被磨练出极其强大的内心,咱们有吗?你没有。我说你一句重话,你都会气到吃不下饭。”
妹妹:“你也没有。爸妈批评了你一句,你就哭个没完没了。”
姐姐:“所以,咱们表演完,别管评委说什么,咱们要表示咱们是来这里长见识、学习的,不是来比赛的,咱们要选容易被淘汰的最后一排,早淘汰早回家。”
妹妹:“好。”
姐妹俩头碰着头极小声地说话,坐在两人身后的巫月听的清清楚楚。
即使听清楚了,知道了她和她们一样的处境,她的心也没有任何波澜。
在知道睨睨一直陪着她后,她就不害怕了。
睨睨在的地方,谁也伤害不到她。
灯光打开,《破茧九十天》第一期正式录制。
即便是已经出道三年的女团,在上台前也是紧张的,其他初次登台表演的选手更是紧张,有些女孩走来走去,有些女孩挠耳朵挠头发小动作不断,有些女孩能控制住无意义的举动,但微表情出卖了她们。
节目组设置后台主持人就是为了缓解选手的紧张情绪,轻度紧张能促进舞台发挥,过于紧张的话就无法呈现合格舞台了。节目组想要提升整个节目的档次,摄像机的运镜和后期的剪辑都是辅助,舞台质量是最重要的。少出错,摄像机就能来几个全镜。
前面一百个人的舞台,表现的很糟糕。
她们在台下是有实力的,可上台后,来自一百个自媒体和六个评委的挑剔目光让她们紧张到身体失控。
主声乐四人团上台表演后,后台主持人捂脸,“台下彩排了六次都没有破音,一上台劈了。”
主舞蹈的六人团上台后,后台主持人尴尬的抠墙,“一百个自媒体看着呢,就是摔跤也摔的好看一点呀,露点了!”
唱跳三人团上台,后台主持人和摄影师面面相觑,“他们也是有舞台经验的,声音颤抖是怎么回事?”
摄影师猜测:“也许自媒体和评委的眼神攻击力太强。”
第四个上台表演的是个人唱跳,后台主持人已经麻木了,“看介绍也才二十岁,台下清新可爱,台上为什么这么油腻?”
主持人不忘职责,缓解后面上台选手的紧张情绪,“前面四个已经垮了,你们再糟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这样想想,是不是就不紧张了?”
事实证明,还有更糟糕的。
后台主持人拍自己的嘴巴。
摄影师安慰他,“车祸总是连环的。”
双胞胎姐妹上台表演,她们抱着佛系的心,不看自媒体,不看评委,按照平时在家练习的样子表演,在家里练不好的动作在这里依然做不好,在家里能够完成的动作在这里也表演了出来,整体而言,她们的舞蹈正常发挥。
正是这份正常发挥竟让她们的表演比其他人还好看。
评委给了一个很好的评价,自媒体也给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双胞胎姐姐随机应变,果断拉着妹妹的手停在中排。
妹妹小声地问姐姐:“不去最后一排吗?”
姐姐:“不去。我想差了,咱们进来还有另一个解释。”
双胞胎姐妹间的心有灵犀让妹妹猜到了姐姐的另一个解释,“咱们是来增加节目观赏度的?”
姐姐笑的意味深长:“对!咱们要表现出咱们不乐意来,但节目求着咱们来衬托这些选手。她们是被节目组偏爱的编内选手,咱们是随时被节目放弃的编外选手。咱们才是受委屈的人。”
“姐姐,妈妈说你啥都好,就一个缺点——想得太多。”
节目大屏幕上显示最后一个参赛选手一百五十八选手巫月时,双胞胎捂着嘴震惊了。
“妹,咱们后面还坐着一个人?!”
“没有吧……”
后台主持人也被惊吓到了,但没表现出来,送一百五十八号选手上台了,他也完成了后台主持工作,拉摄影师唠嗑。
“一百五十八号明明穿着显眼的大红色斗篷,我竟然没有注意到她,你注意到没?”
“没。”
“那你拍到她的脸没?”
“没。”
军艺出身的主持人和从军十三年的摄影师对视一眼,心里升起同一个想法。
“做潜伏的好苗子。”
“不当兵可惜了。”
巫月上台,按部就班地唱歌,中规中矩,不出彩,没跑调。
“可以摘下帽子吗?”
评委好奇她的长相,他们从节目编剧提供给他们的台本上看到一串感叹号:一定要看脸!!!看脸!!!!脸!!!!!。
巫月摘下帽子,眼神淡漠地看着评委。
摘下帽子的一瞬间,一百个自媒体躁动了。
蓝鲸自媒体抢到话筒,“你是素颜吗?”
“不是。”
对于素颜,巫月理解的还不够深入,她抹了傅俏俏非让她抹脸上的润肤霜,她以为这就是化妆了。
“你还有其他的才艺展示吗?”
“没有。”
自媒体和评委卡了。
默认的,选手都会准备两个才艺。声乐组会准备一段戏剧或者一段歌剧,舞蹈组的会准备另一种风格的舞蹈,又能唱又能跳的就准备的更多了。前面的舞台都是靠才艺展示挽救了尊严。
“你认为你刚才的舞台如何?”
“一般。”
“其他人的舞台呢?”
“没看。”
自媒体和节目组敏锐地察觉到了巫月和其他选手的不同,这份不同若能运营成功,就能成为节目的一个大看点。
节目组导演立刻在大屏幕上播放其他选手的表演,用了一点五倍速。
评委搞事儿不嫌事儿大,“你来评价一下他们的舞台。”
巫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不想评价,在大屏幕上公开播放的那些选手都快哭了。
女孩子的哭声很吵。她不想弄哭她们。
对巫月的不配合,评委有些被落面子的不快,他从日本留学回来以一首激情热血的动漫主题曲一夜成名后再也没有被人如此无视了。
镜头下,评委脸上挂着假笑,貌似打圆场般地提议道:“如果不懂乐理和唱跳无法给出专业的评价,你可以简单地说一下看完后的心情。”
巫月皱了皱眉头。
她看完后没有心情。
“不用怕得罪人,节目的宗旨便是成长,现在有多丑,破茧成蝶时后就会有多漂亮。” 评委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语气里带出了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刘菱坐不住了,就要站起来跟导演沟通时,巫月缓缓戴上宽大的斗篷尖顶帽,藏住了让人惊艳又让人嫉妒的脸,平静无波地评价道:“你很烦。”
寂静……
节目组的心提在了半空中,被巫月嫌烦的评委可是恒皇公司力捧的艺人,恒皇公司宣传部臭名昭著,凡是能给他们公司艺人带来话题的,他们就会想鬣狗一样涌上去,一直咬着不放直到利用完最后一点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