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樱井把袖子从他手心拖出来,几步跑出了肯德基的大门。灰原雄脑子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冒出一个念头:我……被骗吃骗喝了?
刚骗吃骗喝完的小骗子走出肯德基后,重新将兜帽戴上。兜帽上两个柔软的猫耳朵耷拉着,后面晃着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猫尾巴。
因为有兜帽在,所以很多人都会以为那条尾巴也是装饰品。
黑夜里的光线总有那么些许模糊,樱井便仗着这点模糊的光线,肆无顾忌将尾巴放出来乱晃。走出肯德基不到五秒钟,她就把‘灰原雄’这个名字从记忆里删得一干二净:一个穷学生,顶多能骗顿吃的,又没有钱养她,就没必要记了。
查询地铁的班次,樱井买了最近一趟的票去筑西市,孔时雨的家。
下车后,扑面而来的冷气惹得樱井打了个哈欠。她出了地铁站,没舍得打车,走路去的孔时雨家。
孔时雨家距离车站并不近,也多亏了樱井身体好,才能靠双腿走过去。
孔时雨住在公寓13楼,樱井找到他的房间,握起拳头锤了锤门:“孔老板!我来啦!”
不一会儿门开了,孔时雨没好气道:“你每次叫我孔老板,我都觉得自己要破产……樱井?”
他脸上露出茫然和疑惑,低头看着面前脸蛋略圆的少女——对方穿一件宽大的连帽长外套,衣服下摆一直垂到小腿,黑色皮靴则没过膝盖。
更重要的是,面前少女顶多一米六,不会更多的……而且看这张圆嘟嘟的脸,年纪可能也不会超过十六。
但孔时雨分明记得,樱井身高有一米七多,而且也不是这样圆嘟嘟的脸。不过面前小姑娘的容貌确实能很轻易看出樱井的五官,衣服也是。
樱井脱了靴子,一猫腰从孔时雨胳膊底下钻过去,自己熟练的进了屋:“被术式影响,外形缩水了而已。我太生气把那个术师给杀了,杀完才想起来忘记让他给我解除术式……”
话到一半,樱井停了。她目光直勾勾看向厅沙发,那上面卧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只是懒洋洋的在那躺着,就给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你与他对上一眼,刚开始的印象绝非是这个人长什么样,或者有什么特征,而是——可怕。
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好像一只垂死的老虎卧在陷阱里,暮气沉沉,却又透着回光返照的煞气。
对方也看向樱井,浓黑的眼睫微抬,很快又耷拉下来,继续扒自己手里的炒饭。
樱井估略了一下,觉得这男人一只手能盖自己整张脸。
孔时雨将门关上,进来推着樱井肩膀:“坐——哦,这位,你没有见过吧?禅院。”
男人没有应声,继续扒饭。
孔时雨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这场单方面的介绍:“禅院,这是樱井。你得谢她,半年前Q那些诅咒师想找你麻烦,还特意设了陷阱。是樱井刚好接下任务,帮你解决了Q的诅咒师。”
被叫做禅院的男人将空饭碗往桌上一放,健硕的身躯往后仰,声音沙哑低沉:“我吃饱了。”
他嘴角有一道疤痕,黑发黑瞳,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显得那身冷白皮肤越发惹眼。
孔时雨看看他,又看看樱井,忽的嗤笑出声:“你们两个还挺像,不会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樱井摘了兜帽,也仰躺到沙发上:“孔老板!我想吃炒饭!”
孔时雨没好气:“讨饭的样子也一样,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禅院的私生女。”
樱井:“我还在生长期呢!多吃点是应该的。”
孔时雨被她气笑了:“去你的生长期。”
话是这么说,孔时雨人还是进厨房,重新开火帮樱井做了炒饭。没办法,这姑娘招人喜欢——孔时雨把她当小辈看,总觉得这姑娘脑子不怎么好使,要是没人看着,大概会被骗财骗色。
厨房里炒饭的香味儿渐渐蔓延到了厅,樱井瘫在沙发上,耸了耸鼻子:“菠萝海鲜炒饭,孔老板——多加点海鲜!我喜欢吃虾!”
孔时雨懒得回她,往锅里多放了虾。
樱井心情大好,伸着懒腰把腿翘到桌子上。忽然尾巴尖一紧,被人攥住;她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抬手就是一拳砸向旁边男人的门面。
小姑娘的拳头也不大,禅院侧头躲了一下,耳边沙发被砸裂开,棉花碎屑崩了他一脸。
他不怕死的又捏了一下:“真尾巴……”
另外一拳落到男人颧骨上,樱井动作太快了,他没能躲开。看着还没他半个头大的拳头,正面挨了下后,禅院感觉自己脑袋都嗡嗡的泛着回声,嘴巴里也尝到了血腥气。
樱井捂着屁股往后跳开两米开外,脸色难看,咬着后槽牙:“你有病啊?”
那截黑色蓬松的猫尾巴晃了晃,被小姑娘雪白的手指按住。禅院在自己黑色的背心上摸了一把,然后张开五指对着樱井:男人白皙的掌心里赫然粘着几根黑色细长的猫毛。
罪魁祸首樱井毫无愧疚心,嘴角一扯露出个冷笑:“再占老子便宜就把你三条腿全打断。”
她松开了手,那条蓬松毛茸茸的尾巴也跟着垂下。孔时雨听到一点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怎么了?”
樱井:“没事。”
禅院站起身,拎起自己外套:“没事,我要回去了,和你说一声。”
孔时雨从厨房里出来,打开冰箱拿出两盒蛋糕塞给禅院:“给惠的。”
禅院盯着那盒蛋糕,挑眉:“谁?”
孔时雨无语:“惠啊,你儿子!”
禅院苦想了数秒,把蛋糕拿走:“哦。”
孔时雨:“……你到底记起来没有啊?”
禅院不耐烦的转身:“我会给他的。”
孔时雨叹了口气。他把围裙摘了,状似无意的提起:“你们知道吗?禅院家的家主死了。”
樱井和禅院异口同声:“那是谁啊?”
看着两张漂亮面孔如出一辙的无所谓表情,孔时雨怀疑:“你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禅院倚靠门框,低笑:“我不介意多个女儿。”
樱井揉捏着自己的尾巴尖,翻了个白眼:“可以啊,老爸,生活费。”
禅院当即转身,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樱井发出一声嘲笑,上挑眉梢显得得意。
只有孔时雨,捂着自己的额头:“……我为什么要对两个人渣有期待啊我——”
禅院走后,樱井端起菠萝海鲜炒饭大快朵颐,完全不像是刚敲诈了无辜学生一顿肯德基的模样。
看着那张因为变小而显得幼圆可爱的脸,孔时雨实在没办法不对她心软。樱井这家伙的长相好像就挑着会让人心软的点去长了,即使是孔时雨这样习惯于当旁观者的人,都很难克制自己不对她产生怜爱。
他想了想,还是提醒樱井:“你以后离禅院远点。”
樱井从菠萝海鲜炒饭里分出一个眼神,疑惑的看着孔时雨。孔时雨解释:“他讨厌术师。”
樱井:“我也讨厌他。”
孔时雨无奈,给她倒了杯糖水:“虽然和他搭档这么多年……他以前也有过不错的时候,但他现在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你毕竟是女孩子,和他接触多了,还是你吃亏。”
他恨不能把一些道理掰碎了揉烂了讲给樱井听,只希望她能有点警惕心,别和禅院接触。这种时候孔时雨倒是忘记了,樱井在某种程度上也和禅院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樱井几口扒完炒饭:“没问题,我记住了,我的咒具呢?”
孔时雨将被布条紧紧包裹的长刀递给樱井,道:“你真的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樱井果断:“不要。”
“起了名字,就会有感情。我这人很重感情的,如果有感情之后它再坏掉,我该难过了。”
看着樱井果断又冷漠的脸,孔时雨实在很难想象她会难过的样子。他不知道这句话是樱井偷懒的借口,还是真话。因为樱井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很多时候她随口说的话,孔时雨根本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来看看吧,这次的任务目标,祈本山人。”
“祈本山人,36岁,目前与妻子离异,有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和一位老母亲。自从与妻子离婚后,他开始沉迷酒精和赌博,很快在赌场欠下巨额赌债。但是赌场的老板最近刚好被卷入一宗命案,正在被警方调查,所以没办法在这个关键点找人去催债,害怕被警方抓到尾巴。”
樱井拿过孔时雨提供的照片:“现在催债会被警方盯上,但是不催债的话却会损坏赌场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所以赌场老板打算雇佣术师直接诅咒祈本山人?”
孔时雨点头:“没错。祈本山人只是个小任务,你看最近有没有需要去仙台市办事,到时候顺手把它做了就行。如果觉得麻烦……”
“不麻烦。”
樱井将那张照片放进自己口袋:“刚好我最近要去一趟仙台。”
最近星浆体被转移去了仙台,樱井也要跟着过去,等待星浆体灵魂成熟的那一天。反正她生命漫长,等多久都不会觉得腻烦。
把长刀背到背上,樱井起身到门口换鞋,还礼貌的向孔时雨挥了挥手:“我走啦!再见~”
她转身时,孔时雨也看见了她外套底下那条晃来晃去的尾巴。他一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衣服了?”
樱井把外套掀起来,那条尾巴在孔时雨眼前晃了晃,抖落几根猫毛:“真尾巴。被术式影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掉。”
孔时雨沉默数秒,诚恳道:“那你要藏好,别让奇怪的人摸。”
虽然樱井是个人渣,但总耐不住人类的xp千奇百怪。万一……就是有人喜欢被渣猫娘玩弄?
樱井敷衍的摆手:“哦,好。”
孔时雨总觉得樱井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想到樱井的武力值,他倒是不担心樱井出事——只要樱井不去招惹禅院,或者御三家,整个咒术界应该也没什么人能打得过她。
走出孔时雨公寓,樱井吹了声口哨。
索菲亚立刻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狗腿的朝着樱井点头哈腰:“玛格丽特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帮您准备了新的衣服——”
他把两个纸提袋递给樱井,绝口不提樱井突然变小的身形。樱井接过手提袋,从里面拎出一个猫耳朵发箍,面无表情的看着索菲亚。
索菲亚举起手对天发誓:“店家送的!我绝对不敢对玛格丽特大人有这样不敬的想法!”
玛格丽特是樱井在Q里面的代号。毕竟那时候二号还活着,她不方便用‘樱井’这个名字活跃,就干脆随便取了个代号。
樱井抬手把猫耳发箍逮到头上,冷淡的仰着头:“好看吗?”
索菲亚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好、好看。”
樱井被索菲亚的模样所取悦,心情略好。她晃了晃装着衣服的手提袋:“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索菲亚卑躬屈膝,小心翼翼跟在樱井身后:“已经查清楚了,禅院家的家主明天下葬,这是地址。”
樱井扫了眼索菲亚递来的纸条,没有接。她道:“带上挖坟的工具,明天我先进去,等我给你打信号了,你就偷溜进来。如果被人抓到,我就先把你杀了。”
索菲亚点头如捣蒜:“是,是,属下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第68章 最强诅咒师
葬礼从早上八点开始,樱井混不进第一批,但她可以混下午那批。反正到了下午,禅院家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她就进去看个墓碑,不会有人试图阻拦她的。
唯一让樱井意外的是,居然还来了挺多人;甚至许多和她不对付的高层都来了。
樱井手里拿着索菲亚买的雪媚娘,一边吃一边纳闷:自己这么受欢迎的吗?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因为这会儿人多,所以樱井没进去。等到下午,禅院家和高层的人都走完了,樱井才拍干净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蛋糕屑,抱起自己搁在手边的花束进去。
本来樱井还担心,按照自己的性格,禅院家的人会不会直接把她用草席卷一卷就下葬了。虽然角色卡的身体已经被电锯恶魔切得乱七八糟,但草席随便卷卷这样的潦草下葬实在有点丢脸。
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看见禅院家的人给她送葬送得不够用心,那她今天晚上就返回去把禅院家烧了再走。
但出乎樱井的意料,禅院家给安排得很用心。下葬的时候她隔着人群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尸体还被缝好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缝尸体的人是不是暗恋我啊?缝得这么漂亮。
穿过前面的墓碑,樱井最终停在自己的墓碑面前。这个点确实没什么人,大家都回去吃饭了——两边的墓碑都冷冷清清,唯独樱井的墓碑面前堆满了花,看着还挺热闹。
她一眼扫过去,嫌弃的想:都是我不喜欢的花。
旁边传来脚步声,樱井转头看见穿着黑色西装,丸子头的少年,正抱一束花过来——他怀里抱着灿烂的金色郁金香,眉目低垂,神色哀切。
他应当也是为了避开其他人,所以才特意这个时间点过来。只是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能在墓园碰到人。
两人面面相觑,樱井往旁边让了一步:“你先吧。”
夏油杰将郁金香放到墓碑前,冬日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光洒落在郁金香上面,灿烂涌动的颜色仿佛墓碑主人漂亮的金发。
他眼睛底下有深黛色的黑眼圈,眼尾泛着红,眼泪先一步从眼眶里滑落。但很快,夏油杰又掩饰性的将眼泪擦掉,退后两步,对着墓碑鞠躬。
樱井就站在旁边,把怀里那束白色小雏菊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又换回右手。她能看出夏油杰很痛苦,但她不能理解夏油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