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忘乎所以,忘记女孩漂亮年轻,给他送去这么份大礼。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不择手段,连侄子女友也要碰!
电话响了,叶辞的谢秘书打来的,说叶生请万小姐赏光一同饮茶。
不是叶太而是万小姐,叶辞的目的不言而喻。
清晨日光挥洒,照耀海港渔船。也透进落地窗玻璃,将餐桌上隔得远远的两杯茶盏点出波光。
茶杯之间有一纸文件,上面摆着笔。
“不签字吗?”叶辞好整以暇道。
万以柔冷笑,“我以为你要等到集团的事落定了再提。”
“讲到集团……据说万以俭最近很勤勉,老爷子公开褒奖,好多人也都看好他。”
“是谁都不会是那个败家子!”
“如果真就落在那个败家子手中了呢。”
万以柔面色阴郁,“你以为事情就完了吗?”
“当然没完,”叶辞的声音轻而刺骨,“这离婚官司打上个两三年我也奉陪到底。只是阿柔,蜘蛛有八条腿,人有八条腿么,你牺牲万克让,就不怕加拿大那边其他亲戚感到寒心?”
万以柔微怔,故作镇定道:“你还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啊。”
“过去我怜惜你因为是女儿家不受父亲重视,可人和人到底不一样,不是每个每个没得到爱护的女儿都像你一样没有心。”
“你!”
叶辞望向窗外怡人美景,叹息般说:“阿柔,或许我真是有一瞬间爱过你的,就是只有那一瞬间,现在我也觉得爱错了。”
“……叶辞,你以为你就好有情?你没有错吗?”
“我有错,我荒唐。”叶辞坦然说,“婚姻就是一场谋杀,所以我要终止它了。”
“庄理。”万以柔忽然说,“你这么冷漠、吝啬,不管是庄理还是哪一个女人,没人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那也和你没关系了。”
“叶辞,不要高兴得太早。”
钢笔在纸上划出簌簌声,笔尖落下来,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万以柔起身送客,“再见。”
“希望下次见你还能这么有精神。”
作者有话说:
进入第二卷 。
第三十章 (二更)
寂静的宅子里, 只有万以柔的嫉妒在疯狂蔓延。
并非是他那最后的告白打动了她。他爱过她?太可笑了,她相信他一辈子爱路边流浪猫,也不可能有一瞬间爱过她。
是协议书里的条款——
叶辞让出在集团中占有的股份;夫妇名下公司的小部分股份;共同居住多年的房产和港岛南端的一套别墅;与仓库里的艺术品等价的资产;……
没达到万以柔的目标, 但也相当惊人了。
万以柔使用这种她自己也觉得疯狂的手段,无非就是想利用争夺抚养权的戏码将叶辞夺取一空。而今叶辞主动拿出这么有诚意的协议,如同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因为瑾瑜受难而感到后怕吗?他是要回北京了,打算长期base北京索性脱手这边的事务吗?
还是说最关键的原因是那个女孩,他所说的没有得到爱护但有心的女孩。
到底是使出这些手段的万以柔疯了, 还是叶辞疯了?是那女孩, 一整个疯子。
当时万以柔的代言人没有说胁迫话语,是庄理那女孩聪明, 知道性命拿捏在他们手中,去不去都一样。可既然那么聪明, 就该明哲保身,而不是还想着要救出别人。
所以万以柔即使不信任庄理, 也仍利用。奈何老天偏不赏脸, 让庄理神志不清, 致使这一出计划成了彻底的闹剧。
现下万以柔进退维谷,打离婚官司是不可能的了。即使完全可以把庄理住在叶辞那儿的事情以重婚罪起诉, 然而万以柔也有种种过错把柄在叶辞手中,消耗下去只是让世人看笑话而已, 父亲不会高兴的。
签了协议,法律规定的分居期限一至,他们就会正式离婚。
万以柔在签字的那一刻有想过收手的,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她说停就可以停了。
叶辞要斩断与万家的牵连, 还有得受的。父亲再不耻, 这下也要站在她这边了。
*
桌上的茶盏凉彻, 万以柔如往日一般准时准点去集团上班,却在部门会议上对出错的高管发了大好的火,连熟悉她的副手都吓着了。
会议结束后,在走廊上和万以俭撞上。他奚落家姐,学那曾经的香江明珠第一名媛向来优雅,怎的今日这般歇斯底里。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万以柔淡漠地看着他。
“洗耳恭听。”
万以俭玩世不恭的模样看了就让人生厌。真不知怎么同这样的人是胞亲。
“乐极生悲。”万以柔说罢同他擦身而过。
其实她想说——
她们女人就是太守规矩。生怕不被任何哪怕一个陌生人所不喜欢,害怕显得胖了、瘦骨嶙峋了、低幼了、过于火辣而俗气了;
一点赞美就让女人受宠若惊,害怕接受好意在别人看来是贪图,害怕显得爱占便宜、物质、拜金,不是出身就拥有这一切就会让人自惭形秽,即使出身就拥有这一切,也仍感到缺乏;
害怕撒谎、不够坦诚、不够率真、不够纯粹,害怕脏话、粗鲁,害怕变成泼妇,可是不声嘶力竭有人会听到你吗?
fuck off,去他上帝的!她们就要邪恶,邪恶到不需要爱,只紧紧扼住权力,便叱咤风云。
万以柔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然而那个给世人看的爱的壳子就要丢掉了,心下意外地洞出一个好大的窟窿。
她错了吗?
夜晚漫游美术馆,她对他的笑是真的,戴上钻戒时的泪是真的,那些时候的意乱情迷统统是真的。
是他要得太多了,纯粹、真心,不掺杂质。没有女人可以给他的,她们都为了他的身份他的钱才前赴后继来他身边;而他半斤八两,给她们想要的浮华,从不给予爱。
*
入夜在酒吧遇到阿英,万以柔很意外。阿英说现在不管“全托”了,偶尔去上课。因为家里有另一位家庭教师。
阿英轻飘飘丢下这句话,没和万以柔多说,笼络朋友们去另一间店了。
狭小的圈层,来来回回这几张面孔,现下都知叶辞和万以柔因为没看顾好瑾瑜而彻底翻脸,亲近叶辞的一派艺术青年自是暂时要避免同万以柔太亲近。
“William?”
万允恭也在其中,见他连招呼也不打就要和阿英他们离开,万以柔不免蹙眉。
“大姑……”万允恭生怕万以柔问话似的,仓促地说,“有什么下次回家讲,我们走先!你不要喝太多!”
年轻人玩到凌晨,万允恭坚持要送阿英回家,阿英本就嫌他融入不了他们,在跟前腻了一晚上,这下更是烦得紧,干脆说回叶辞那儿。
万允恭仍紧紧贴着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话,闯入半山别墅。
客厅角落亮着灯,玻璃窗门半敞开,叶辞窝在沙发里望着庭院,吹冷风。
听见咋咋呼呼拌嘴的声音,他才回头看去。
“好啦,你送到了,走吧!”阿英同万允恭说。
万允恭说:“我也要留在姑丈这里。”
阿英惊慌地瞪了万允恭一眼,用唇语说:“讲什么胡话!”
万允恭意识到措辞不当,局促地看向叶辞。叶辞只是淡然地说:“要吵出去吵,楼上的人睡了。”
两个年轻人交换眼色——叶辞有些醉了。
万允恭无法,只好说下次再来叨扰,悻悻离去。
阿英在旁边的包豪斯风格的椅子上落座,去够桌上那瓶,看看是什么尖货。却听叶辞冷不丁问:“阿英,我很吝啬吗?”
“当然不啊!”阿英诧异地说。
“我是指……。”他说着笑了下。
阿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朝楼梯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的离婚协议事关艺术品,洪太太的画廊自是知情,光是这一点就让阿英感到不可思议。
趁着叶辞这会儿打开话匣,阿英小心试探道:“大哥,你很喜欢庄理吗?”
叶辞抿了抿唇,端起红酒杯喝一口润喉,沉吟之间抬手揉着额角与眼帘,“嗯……也许。”
他忽然转头注视阿英,“一个女孩身处异乡,遭遇了这么多事,这次差点落下一辈子的疾病——阿英,没有哪个人为我做过这种事,你明不明?”
“我明白……”阿英叹气,“那你之后要怎么做?”
叶辞哂笑,“她想要很多钱,就给她啊。又不是给不起。”
“你告诉她了嘛?”兴许很少有人知晓,可阿英清楚,那些艺术品中很大一部分是叶辞真心喜爱的。
“怕吓着她。”
静默片刻,阿英轻笑,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有什么比做第三者还吓人的。”
洪太太背负第三者之名至今,女儿也一样被迫承受。
叶辞无话。
阿英又说:“我不懂你了。太安静或许就是一种吝啬,太安静而让人感觉不到温度。但是……像你对瑾瑜那样,就会为人所利用。”
阿英说不懂叶辞,其实又好像能一窥他那深邃幽静的心底。她才是没有感情的那类人,全凭直觉与分析触碰感情。
阿英旋即说:“大哥,因为你和William之间的‘交易’,现在我不得不应付他,真的很讨厌诶。”
是说邀请万允恭为庄理生日奏琴,叶辞便给万允恭制造机会和阿英相处。
叶辞舒展眉头,似因话题转换而松了口气,“你就那么讨厌William?我看他是万家最可爱的。”
“可爱?”阿英抱怨,“一点也不像音乐家!情感太充沛了,好像随时要为我失去理智一样。”
“你看,就是这样。”
“嗯?”
阿英困惑之际,叶辞却起身说晚安。
灯盏熄灭。
之所以喜欢和阿英相处是因为她永远不会说那句话——
叶辞,这不像你。
*
早上,庄理在有些陌生的感觉中醒来。摸到男人环抱她的手臂,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状态几乎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肢体接触也仅限晚安的亲昵。庄理是觉得那晚出了事情,他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叶辞说不是,是事情太多。
无论怎样,这是他第一次和她一起睡觉。而且他抱着她。
她将发声才觉喑哑,没说出话来。欲转身,刚抬起手肘就惊动了枕边人。
“不舒服吗?”他好像有点慌张,生怕姿势和重量令她这个病号不适。
“没……”庄理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记得了,晚上回来得有点晚。”
“事情……”刚醒来就说严肃话题才是很不适宜,庄理换了话语,“我想喝水。”
叶辞笑了下,“你起床去喝啊。”
庄理翻身正对他,娇声软语,“我还想再睡啦,起来的话清醒了。你帮我一下,好不好啊……”
叶辞拿她没办法,呼着一口气起身去厨房。片刻后端回来的却是一杯牛奶,庄理皱眉头,“谁要喝这个了?”
“你得喝牛奶。”叶辞把杯子递到她手中,语气有点僵硬,“你又不是乳糖不耐受,得喝。”
她的身体状况如今是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头,像喝豆汁儿一样把牛奶喝了,做了件大事似的把杯子朝叶辞一递,“别当我小孩了,我真的讨厌喝牛奶。瑾瑜讨厌吃西蓝花,你也不会逼着她吃啊!”
叶辞盯住庄理笑。一向聪明伶俐的女孩惊觉这话逻辑上相悖。
“我睡了。”庄理抓着被单蒙头躺下。
“真睡了?”
庄理没回话,没一会儿便听见叶辞穿衣服的轻微声音。她以为人走了,悄悄拉下被单来看,却见近在咫尺一张脸,好生一惊。
叶辞的吻毫无预兆落下。然而他只是吻,绵长而温柔。
第三十一章
他单手撑床沿, 另一手从额头往后抚摸她的头发,指缝穿过发丝,比吻还要细腻轻柔。
稍微抽离, 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唇。她习惯性地攥住他衣襟,眉尖微拢,小声说:“你回来得晚,这么早又要出去……”
“舍不得?”叶辞弯唇角。
庄理担心事情之复杂棘手,可到底不想说这些, 便说:“我担心你累着了, 生病倒下那我反倒还要照顾你。”
叶辞一顿,点了下她额头, “不许讲这种话,我又不是老头子。”
“是, ”庄理拖长尾音,无奈道, “您年轻气盛, 健硕得很。”
叶辞乐了, “少在这儿挑衅,回来收拾你。”
他挑起放在床头上的领带, 两三下系了一个领结,她看见他扬起下巴露出的脖颈线条和喉结。那喉结滑动一下, 她的眼睫忽眨了一下。
奶腥味和她讨厌的一种铁锈味仍充斥口腔,舌紧挨上颚,有轻微的麻木感觉。是口渴。
叶辞整理袖口,从床头柜上拾起腕表戴上, 正要穿外套, 庄理脚跟落地下床, 拉起他的领带将人拽过来些许。
她仰头吻上去。
叶辞微怔,垂下眼睫,反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唇齿、用紧贴的上身回应。手抚摸她脸庞,抚下去从衣裙里跃上来。衣衫乱了。直到她手臂轻轻撑他,他才停下来。
额头抵额头,他的低音振动她的心,“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