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第五十九章 
  在庄理即将问“仅仅是需要么”的时候, 他们吻在了一起。
  衣衫褪尽,她说冷,他没有去关玻璃门, 而是更紧地拥住了她。他们半倚在床头,已然触碰,却还渴望更浓烈的。
  她像飓风那般荡入唇齿,他回应着,呼吸间隙中哄说:“慢慢地。”
  庄理使自己缓和下来, 可心跳得仍旧厉害。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叶辞的手随之覆上来。
  他吻她,他触摸,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柔。
  苦涩从中蔓延,她不得不抽离神魂去问:“所以你一直记得那个日子, 你觉得那是错误的日子吗?”
  “错误?人要记住所有错误岂不很可怜。”叶辞缓缓抚摸下来,看见漂亮的马甲线与髋骨, “记住孤注一掷、抛却一切的感觉, 记住你有过, 可能往后就不会坏得太彻底。”
  无法再捕捉叶辞的话语和背后的力量了,庄理向着被需要的深处跌了下去。薄衫窗帘偶尔会被冷风吹起来, 花白的影,乌发贴着脸颊, 红唇微张着,银丝落下来很快消失不见。
  深红的画作就在他们身后,锋利的口子要将他们吞没。那一瞬间是切切实实被吞没了的,他说好暖和。她微颤着环住他隆起的背, 他在发烫。
  “我能靠近你一点点吗?”
  “我就在这里。”他说。
  他们融合, 灵魂也要摩挲。
  “阿辞……”
  “我在。”
  他虔诚地伏于她腰上经年的伤疤, 掠过她突出的脊柱骨,然后来到她脸颊边,要她转过来回应。
  能感觉到吗?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
  早上,庄理在轻微的水流声中醒来,迷迷糊糊看见男人用浴巾擦拭着头发走出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手臂上有一道新的缝了针的刀伤。
  “你怎么了?”
  叶辞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臂,反应过来无所谓地说:“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庄理才不相信。
  叶辞揉了揉眉心,往衣橱那边走去,“吃饭的时候玻璃杯打碎了,万以柔划的。It’s OK。”
  庄理顿了许久,轻声说:“她还好吗?”
  叶辞回身,笑,“虽然说没什么,但你应该关心我吧?”
  “可我……”
  无论如何她掺和进了这段婚姻,是不光彩的。
  “都过去了,好吗?”
  “好。”
  *
  向来萧瑟而寒冷的北京的冬季忽然柔和起来。
  股份的事情尘埃落定,庄理问叶辞可以和傅律师他们去打网球吗?叶辞眼睛也不抬一下,说:“好啊。”
  庄理觉得好笑又无奈,大概像傅檀越这样银行高级职工家庭出身,还在为中产而努力的律师,在叶辞看来显然不在庄理的名单之内。
  如果没有遭遇失败的第一次恋爱,傅檀越有些条件可能也符合庄理的标准,比如学历、智商、教养和喜欢运动。但第一次恋爱的起点不低,让庄理看到了抵达更高阶的可能性,加之此后的腌臜事,她卯足劲儿要一步登天。
  当然,庄理现在根本想不到这些。叶辞当前,无论是傅檀越还是别的男性的异性吸引力都是那么黯淡。而他们对庄理的好,在庄理看来也是承了叶辞的面子。
  庄理和傅檀越一起打了几次网球,也有法学院和另一所金融院的校友。庄理清楚当年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但出来交际,表面不作声就可以继续在一起玩,直到有次从球场出来,几人在附近餐厅吃饭,遇到了庄理同院的学妹和正在医学院读博的男友。
  正是主张把庄理关在活动室杂物间那位学妹,曾经的男友追求庄理,现任多看了庄理就受不了了。
  学妹佯装打招呼,绵里藏针抖落当年事情,令场面顿时尴尬。
  一众校友圈子里的人,都在争取更好的发展,生怕得罪庄理,又怕以后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同庄理牵扯上关系,没人敢出来说话。
  傅檀越起身说:“陈年旧事,你记得这么清楚,对当事人没少关心吧?所以你是遇到同样的事情了吗?”
  “你——!”
  傅檀越递上名片,“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不过,如果你仅仅是八卦者好奇的话,建议你搞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背上‘诽谤’就不好了。”
  学妹无话可说,被博士男友劝走了,直接离开餐厅。
  一桌人寂静,在座一位投行的学姐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另辟话题,人们附和起来,气氛重新活络。
  庄理轻声向邻座男人道谢。傅檀越笑,灯光下镜片与长睫毛的影笼住了他的眼神,“谢什么,我这么刻薄么?”
  庄理一下抿笑,“毕竟你是律师。”
  “是,应该的。”傅檀越说,“毕竟是你的顾问律师。”
  散席后,庄理开车先走了,一众年长的人议论纷纷,又是羡慕又是感叹,其中不乏奚落。他们说起去第二摊,傅檀越本来应声,上车之际忽然收到讯息,折返说:“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得走。”
  人们打趣他,却也没多作挽留。傅檀越酒量不好,在朋友间是出了名的。
  “等会儿有时间吗?”
  傅檀越驱车到讯息里说的居酒屋,看见迈阿密蓝的保时捷已经停在路边了。
  居酒屋在商厦中低层,进门需要换鞋,傅檀越在穿制服的女孩的指引下经过没有人的明档间,来到包厢隔间。
  “你好……”傅檀越屈膝坐下来,看见对坐女人在壁灯光线映照下白皙的脖颈。
  “好什么呀。”庄理笑着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
  庄理便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点了一壶热茶和一份应季的点心。
  “是你说的,是我的顾问,”庄理将落下来的头发别至耳后,垂眸说,“我想应该可以问你吧?”
  傅檀越顿了下,“关于什么的?”
  “我在网上咨询了一些中介,但……因为各种原因我没法大张旗鼓的和他们见面。”
  “中介?”
  “留学,我是说MBA。”庄理抬头,“好一点的对工作履历很看重,我现在资历还太浅。你知道网上信息很多很乱,我也不可能问周围的人——好吧,因为我不能让叶辞知道。”
  傅檀越好不容易消化了一整个信息量,又听庄理说,“你不会告我状吧?”
  “当然,但你告诉我这件事……”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就是想问下,你周围有没有渠道可以帮我咨询一下的,不用说名字和太详细的情况——”
  傅檀越像是才反应过来,忽然问:“你要瞒着叶总出国?”
  庄理勉强笑了下,“我很难向你说明情况,你不会理解,可能没几个人能理解,不管是不是我想要的,我得到太多了,心虚。对,我感到心虚。”
  傅檀越沉默片刻,试图玩笑般说:“我以为男人才说这个词,对自身有一定认知,因为心虚知道不能去误会什么。”
  “不、不,我的意思是,”庄理颇有些艰难地寻找准确的语言表述,最后放弃似的说,“我太累了。”
  良久,傅檀越离开居酒屋,行车途中不断思索庄理的话。
  他能感到庄理的无力,每一个被禁锢的女人都一样。可她没能用话语表达的矛盾又是什么?
  这日,傅檀越看见叶辞的朋友圈动态,忽然明白那是什么了。
  视频中的高楼夜店将京城夜色尽收眼底,庄理就坐在海藻般浮动的灯光之中,她有些醉了,笑得好开心。她说:“阿辞,你不要唱啦,你要让全城的人都给我过生日吗?”
  “是啊,你看你是在祝福中出生的——”
  视频因时间限制戛然而止。
  日升月落,阳光没于云层背后,天色阴沉。
  傅檀越和一位做金融的朋友相约在室内场馆打球。他一个不注意,球拍从手中脱飞出去。他们去专营网球器具的门店换新的球拍,傅檀越听对方说起逸闻。
  叶总赶回北京待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给女朋友过生日,一众公子哥到场,开几十万香槟,全场免单。
  “我没觉得稀奇,关键是,你知道庄理做过什么?”
  “什么?”傅檀越其实有点抵触。
  “当众给叶总难堪——所以说做大事儿的人能屈能伸,根本不在乎这点儿颜面,哦,你们在背后议论就是了,我让你们出来陪我女朋友过生日,你们谁敢不来?”朋友双手一拍,“大气!”
  傅檀越附和地笑笑。鬼使神差的,在朋友去别的区域选购时,他让导购推荐了一款适合手小的女孩用的球拍。
  *
  午后,阳光渐渐从云层中透出来,整个城市弥漫在暧昧不明的尘雾中。
  电话铃声打破一室寂静,庄理抱着脑袋坐起来,踹了旁边女人一脚,咕哝说:“谁让你睡我床上了。”
  南晴半睡不醒地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酣睡,哈喇子淌在了属于男人的枕头上。
  庄理接起电话,出声时清了清嗓子,“你好。”
  “我帮你咨询了,拿到一些资料,你什么时候来看,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你在哪儿?……哦,那挺近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半晌,警卫拨通住户电铃,询问是否有朋友来访,庄理应了,将大门开了一道缝,一边收拾凌乱的客厅。
  傅檀越来得比预想的快,客厅到开放式饭厅中间一长段地板堆满了礼物,一应奢侈品Logo,数也不数不完。
  “进来吧,不用换鞋。”庄理不好意思地说。
  即使是打球的时候庄理也会描眉画唇,今次他第一次见庄理素净的脸,没有脂粉掩盖眼下青痕,疲倦显露无疑。
  庄理迅速做了两杯胶囊咖啡,端到茶几上。
  傅檀越四下扫视一眼,佯作不经意问:“你生日?”
  “对,昨晚过了生日。太夸张了吧?”庄理抬手掩笑,“其实正生是今天,叶辞有事就提前了。”
  “你的生日因为他提前?”
  “诶?”
  傅檀越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从包里去出一沓资料递过去。庄理注意到他携带的一副球拍,随口问:“你去打球啦?”
  “嗯。”
  “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你太客气了。”
  庄理翻看资料,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傅檀越思忖着问:“所以你还是计划……”
  庄理抬头,缓缓说:“我不晓得。他说要陪我过每一个生日——我想这可能吗?很难说。”
  傅檀越没再接话,等庄理把需要的资料用手机拍下来,收起资料告辞。
  庄理将人送至玄关,傅檀越忽然将网球拍放在壁柜上,颇有些尴尬地说:“其实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还有点犹豫,结果你说是今天,也赶巧了吧。”
  庄理惊讶不已,“送给我的吗?”
  “希望你喜欢。”
  庄理粲然而笑,“当然啦,谢谢你,有心了。”
  门合拢后,回廊那边慢索索探出一道身影,南晴倚在墙壁拐角挑眉瞧着庄理,“什么情况啊?”
  庄理摊手,“老叶给我请的律师,有点儿事。”
  “我说呢,想你也不敢。”南晴想起似的走过来,兴致勃勃说起圈子里的女人在外面找男公关一夜春宵,甚至养别的男人的事情。
  庄理蹙眉,“你昨晚喝那么多,头不疼了?”
  “我是你啊?十六岁就从桐梓林喝到人民南路了。”
  “嚯!了不起。”
  庄理拆开网球拍袋,把球拍举起来,透过浅淡的阳光翻转着看。
  南晴莫名笑了一声,“问你个问题。”
  “嗯?”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堆有的没的砸过来,知道你喜欢什么捧到你跟前,二选一?”
  庄理沉吟片刻,转身眉眼弯弯道,“怎么办,都是叶辞啊。”
  南晴语噎,作势抬手打人,“该你得意!”
 
 
第六十章 (二更)
  多少钱你会捡?一个硬币还是五块十块。一百总有人捡的。可他会踏过去, 因为弯腰那一秒进账是成千万倍的。
  看着叶辞勾身从车里出来,踩过薄雪与沾了污泥的一百块,庄理感觉到了心悸。
  第一次和他一起去拍卖会, 坐在玻璃暗箱中那般的心悸。
  而她在这从未变过的悸动中清楚看见了他们之间恒定的距离。
  大雪纷飞,叶辞看过来,庄理垂眸同一众职员们跟了上去。
  机构独立运作,叶辞基本不管事,此番前来因事出突然。
  原先的房地产公司因内部纠纷与资金链问题使云南一处森林雪山景区开发的项目停摆, 原住民迁移安置久久得不到妥善解决, 他们在当地求告无门,派出两位代表来京。相关部门多方协调, 最后叶辞接下了这烂摊子。
  涉及部门拨款,站在叶辞的立场上从中牟利几乎是不可能的, 权衡之下索性以基金会的名义牵头各方公司,一起“做点好事”。
  叶辞在饭桌上给费清晖说了这件事, 费清晖当仁不让, 合伙人孟总虽然不乐意, 但也不好拂了叶辞的面子。工程建设的事项还在很久之后,当下叶辞召开会议选人进项目组, 一同赴云南调研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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