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后悔,她也回不去了。她只能和朱浪绑在一起,一直到死。
朱浪看向曼夫人,曼夫人知道朱浪要她出面,“梅姑娘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和城主商议一下,觉得梅姑娘对螭儿有救命之恩,还请让他和仙君与仙子同行,送梅姑娘回丹熏谷。”
话表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是朱浪担心被寻仇,倘若是真的仇人寻上门来,曼夫人可能会被放过,但是他们父子恐怕是要血债血偿。
朱浪天生多疑,这个念头一旦生了出来,就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让朱螭离开阆风,前往丹熏谷。如果不是,就当出门一次,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正好找了个地方逃过一劫。
那条幼龙的本事他到现在还记得,多年之后回来,恐怕难以招架。
苏蘅哪里不明白这话下的意思,她抬眼看向朱浪。朱浪在对战妖魔里受了伤,能在昆仑神山里留下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都不是好相与的。妖魔从结界的破口里进来,把他也伤了。
“这自然最好了。”苏蘅笑了,她看向朱浪,“不过梅姑娘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开,而且我也听说少城主也受了伤,恐怕还得过一段时日。”
她笑靥很美,看的朱浪一愣。
原本心情坏到了极点的朱浪又生出点心思来。
檀烨在一旁冷眼看着,暴怒从心下翻涌咆哮,浓烈的杀意充斥在头脑里。
他当年被斩下龙尾的时候,只是伤心和不解,迷惑于为什么母亲要他死。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但现在他想要朱浪死。
第53章
檀烨对朱浪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太多感觉,哪怕他当年被这个男人偷袭斩断龙尾,他也未曾起过杀心,他对其他人也是一样,道真也好,陵茂也罢,还有那些许许多多曾经欺凌过他伤害过他的,他绝大多数都是近乎冷漠的宽容。
这些人对于他来说,生命短暂,和蝼蚁无异,一辈子再难有所长进。
就连生母,在最初几年失望到了极致之后,他便只当自己没有过这个母亲,也没有任何的报复之心。
可是现在杀意翻山倒海在心里喷涌。
他双目死死盯着朱浪,朱浪眼里只有眼前的那张美人面,美人巧笑倩兮,一身翠绿衣裙,站在那儿俏生生的勾他的眼睛。朱浪从来没在苏蘅这里得过什么好脸,苏蘅对老男人没有兴趣,就算他有意搭话,她也是爱答不理。这次难得对他笑笑,朱浪心底有了点别的心思。
朱浪只顾看苏蘅,檀烨那边完全没有注意。
“好,就如仙子所说,犬子身上的伤也需要修养一段时日,等犬子和梅姑娘伤势痊愈了,再和仙子上路。”
原本急着火烧火燎,被苏蘅这么一说,朱浪当即就改了主意。
他眼睛勾勾的全在苏蘅身上,完全不顾及曼夫人还坐在旁边看着。
曼夫人看见,眼周红了一圈,手掌死死抓住扶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知道朱浪好色,但没想到这次竟然连在人前都不顾了,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了。曼夫人鼻头酸酸的想哭。
苏蘅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她见到曼夫人,心里啧了一声,这个女人恐怕只长年纪,脑子没长多少,为这老狗有什么好哭的?
照着老公狗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天天咒他马上风最好半死不活落到她手里么。哭什么哭?再苦这老公狗也是不会搭理心疼她的。
朱浪又东扯西扯的说了一些废话,他此刻脑子里头只有苏蘅的那张笑脸,全然忘记之前苏蘅对他是如何冷漠。心里只想着自己或许也有机会得手了。
他借故请人离开,然后立刻叫曼夫人滚回去,不要再在这儿耽搁他的事。
坐在椅子上等的焦心,算了算差不多人已经回去了,朱浪立即召来人去请苏蘅到东边的仙岛上一聚。
朱浪这个年纪,在情爱上早就没有了少年郎的一片赤子之心。有的只是畜生一般的欲念。只是他嘴上还是要骗人说是自己喜欢这些女人,让这些女人觉得自己待她们和别人不同。其实可能刚开始的确不同,到了后面弄到手那么三四天,基本上也就腻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但这次他觉得自己遇上的这个,完全不同,清媚动人又带着少女才有的天真,这直中他的心房。之前她对他爱答不理,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稍稍对他有些好脸色,便迫不及待的要抓住机会。
朱浪一面派人去请,一面自己回去整理着装。
他对镜整理自己的仪容,曼夫人花了许多灵力和丹药在维持自己的青春貌美上,他对此不屑一顾,在朱浪看来,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靠的不是自己这张脸了,他对样貌老去从不在意,靠的是身份地位,以及阅历。至于一张脸,爱如何就如何吧。
可现在他对自己那张脸盘子有了说不清楚的关心,只是这么久不用心维护,就算用灵力来,也要那么五六日才能恢复年轻样貌,现在恐怕是来不及了。
他换了好几身衣裳,在等身的铜镜面前搔首弄姿了好会,觉得差不多了,去东湖小岛上等着。
只是人在那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来。去传话的人说仙子已经知道了,他等在小岛上人好一会都没有看到美人的影子。
再去问,传话的人只是说仙子说知道了,至于说来不来,也没听到提起过。
朱浪知道之后,憋着口气再等了两个时辰。等人是一个十分耗费耐心的事,且十分难熬,等个一刻,就已经让人坐立不安了。
结果两个时辰过后,依然见不到佳人的影子。
他还想再叫人去请,可是又怕苏蘅不耐烦了,直接断绝来往。
越是貌美的女人,就越是脾气不好。男人们的爱意对她来说,唾手可得,根本就费不了什么力气,他要是逼得狠了,直接以后都没有可能了。
朱浪在湖心小岛上等到了金乌西落,脖子倒提着似的,伸出的老长,也没有等到佳人的影子。
眼瞧着天都全黑了,朱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朱浪走在回天星阁的路上,心情坏到了极点,心里那条幼龙可能前来复仇和美人来来回回转,连片刻的安宁都得不到。
长廊上突然起了一阵风,朱浪的脚步顿时停下来。
阆风上有结界笼罩,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结界之内永远都是风平浪静,偶有微风,那也是内里灵力驱动造出来的一番景致,而不是方才那股风里带着的刚强。
风扫在他周身,以朱浪为中心的几丈地风云搅动,罡风阵阵,庭院里的树被罡风吹的左右摇摆,像是快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风力,终于在下一刻,在风中伶仃摇曳的树木终于发出了咔的一声,从中折断。
下刻他身后跟着的那些随从还有弟子,被巨大的风力裹挟着震出几丈开外。
跟着朱浪的人道行修为都不算低,顷刻之间被扫了出去,可见来者不善。
“哪里来的宵小!”朱浪爆出一声厉喝。
风从四面八方旋转,朱浪才向前踏出一步,风力绞杀而至,朱浪生生的被逼退。
庭院里的树被迅速撕裂,木屑还有绿叶被卷在风里,昭示着之前的惨烈。
“宵小?”珠玉冰冷的嗓音在烈风中响起来,罡风激烈,冰冷清质的声音却无比的清晰。
那声音夹带着冷彻心骨的笑,“这难道不应该是说你自己的么?”
随着话语落下的是逼近他面门前的罡风,风力劲烈,朱浪咬牙伸手去挡,手掌上灵力汇聚成结界去抵挡。结界从掌心上被生起,手推出去,和外面逼近的风相撞。结界上立刻发出被刺打的刺耳声响。
朱浪借着结界上的痕迹,才发现这罡风里刮着细小的冰针,冰针细如牛毛,在风里无序的舞动,但就是在这无序里,千万不止的冰针在飞速旋流里却有了极强杀伤力,这每根冰针似乎都渡上了一层灵力,重重的撞自他周身的结界上。
“你在人前吹嘘的一切,当真有你自己嘴上说的那么光彩么?”
这话重重的敲击在朱浪的头顶上,如同耳边炸开了一颗响雷。
他心神一凛,“你是那个孽种?!”
风中出现了一抹人影,雪浪一样的白衣随着周身涌动的烈风飞扬起来,不知是他年纪大了还是使用了障眼法,他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只是看到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分出来,那个模糊的人影身材修长清瘦,在烈风中泛着流水一般的美。
“孽种?”清质冰冷的嗓音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冷笑。透着毫不在意,以及另外一种冷彻肌骨的杀意。
“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贪念太重。”
他抬起手来,袖中纤指张开,卷风之中刹那响起了闪电之声。
龙掌控风云变幻,雷电变化更是在他们的完全掌握之中。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随着他们的心意而变化。
瞬息之间,笼罩在朱浪周身的云漆黑一片,同样漆黑的天空上也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朱浪听到周身和头顶上传来的阵阵雷鸣,顿时脸色发白,这样的招数他曾经在渤海君的手里领教过,极其难缠也难以对付,当初的幼龙年纪太过幼小,还未来得及从渤海君那里学,所以他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纤指微曲,持在身前。线条优美流畅的下颌向下一收,带起了唇边的笑意。
长指一动,瞬息间结印完成。
雷电从天,从四面夹杂在风里,混着细细密密的冰针向朱浪包抄了过去。
他刚才对朱浪的招数不过是猫戏老鼠一般的随意,并不是一上来就要朱浪的性命,而是先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以逃掉。
他没有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会这般恶劣,这世上最大的绝望,并不是一开始就明白无路可走。而是自以为有生机,结果最后发现不过是虚妄。
得了希望最后亲手摧毁,这才是真正的绝路。
这恶劣的作弄手段却让他心情很好。他站在那里衣袂翩飞,却依然好整以暇的欣赏那边朱浪的勃然变色。
无极雷电杀下,朱浪大叫一声,将所有的灵力逼出体外凝成结界,无极雷电撞在结界上,朱浪就被雷电之力生生的震出几口鲜红的血。
朱浪被逼到绝路上,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发挥出来,然而在天地之间的自然威力面前过于渺小。口里全都是血的味道,腥甜味从腹腔内里一路延伸出来,在咽喉处凝散不去。五脏六腑感觉都被震移了位。
“你……的确很不错了。”脉脉缓流的声线里有了欣赏的味道。
他没想给朱浪留下任何活路,尤其是朱浪之前觉得他自己还有机会,只有让他彻底的面对现实,才能增加他死前的绝望。
这种手段似乎是他天生具有的本事,信手掂来,毫不费力。
他慈悲怜悯的看着艰难喘息的朱浪,天雷是劫难也是天罚,虽然龙族驱动的天雷可能不比神族发难时候的那般具有极强的神威,但也完全不可小觑。他如此,等于是给朱浪行了天雷劫。
修士们提起天雷劫几乎都是不寒而栗,这一道劫难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是会降下,能撑过去的,如不管是肉身还是修为都会飞升到另外一种境界。
可一旦失败,境界极速减退倒是小事,丧命完全不罕见。当然比丧命更加可怕的是成了废人,下半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他的声音骤然有些苦恼,手臂抬起来,贴着额头,完全的一副很是苦恼的模样。
朱浪吐了几口鲜血,内府火烧一样的灼热,他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内里如同有熊熊烈火在烤五脏六腑,朱浪知道这个是要比痛更加严重的表现。
他化出自己常用的刀来,一手支撑着地面,大口吐血看着前方那团模糊不清的人影。
如果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条活路,想到这里,他腾跃起来,将真气布满全身,来抵御打到身上的雷电之力。
白影的少年见状放下贴在额头上的手,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他赞许的点点头,“不过到底是有点勇气,”
很快他的话语一转,“可惜也只是匹夫之勇,到止为止。”
他说罢,扬手劈向朱浪。围绕在朱浪瘦身的雷电刹那消失。朱浪心下咯噔一下,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退路了,直接向那团白影冲过去。
这孽种他当年就应该斩草除根,白影箭矢一般冲来,他睁大了眼想要看到那张脸,但是哪怕他眼睛睁大,却依然看不清楚面前人的长相。
他耳畔传来隐约的龙啸,紧接着身前的护体真气被破,修长清瘦的手握在朱浪的手腕上。
“这么多年了,的确有长进,但是这点长进,实在是太不够了。”
说完,那只漂亮的手握紧掌下的手腕向内掰扯,听到手腕处清脆的咔了一声,深深白骨从皮肉里破出。
朱浪此刻只有大口的喘气。
他感觉到此刻这条白龙看他的眼神依然是慈悲的。他察觉不出任何仇恨,就是因为如此,他才骨子里觉得冷。
下刻他觉得自己身下一凉。
朱浪怔怔的低头看,见到自己身下最要紧的位置,正在往外不停的涌血。
朱浪只来得及嘴里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叫,就被重重的丢掷到了地上。
“还不够。血流的太多,就算是修士也会死的。”
白龙叹了口气,下刻冰针引导着雷电落到他伤口上。
伤口迅速被雷火烧的焦黑,原本血流不止的地方在火灼之下,停止了流血。
这个过程里,朱浪想要一头晕过去,几根冰针刺入朱浪的几处穴道,原本要晕过去的人被他这么一来,顿时又清醒了,真真切切的完全将着一切都感受齐全。
“爹!”闻讯而来的朱螭赶过来便是看到朱浪焦黑的身下。
同样身为男人,朱螭看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而后裆下一凉。
朱浪眼里含泪,他看着落在不远处那团血肉,挣扎着想要去抓。
白龙少年开口,“你还想要?”
他抬手,轻轻弹指,那团血肉上立刻燃起一团蓝色的冷火。
火焰很快就将那团血肉给烧成了灰烬。
“你……”朱螭看的目瞪口呆。
要不然怎么说只有男人才知道如何折磨男人,只不过知道男人最真切的痛处在哪里,惺惺相惜,不会真的照着痛处往死里下手。但是眼前的这个却大为不同。
朱螭向前走了几步,立刻被雷电织就的网逼退。
“你到底是谁?”
那团隐藏在白光里的少年站在原地,他保持着低头观赏此刻朱浪惨状的姿态,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