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对这些兴致缺缺,她闭眼靠在檀烨身上。
对于这些,苏蘅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檀烨去办,她浑身落个轻松。
“很累?”檀烨轻声问。
苏蘅点头。
檀烨把她打横抱起来,“泥巴呢?”
“睡觉去了,不过等寅时的时候,它自己又会跑出去了。”
檀烨把她抱到床上,给她去了脚上的鞋子,又将她的头脸给整理干净。他照顾人起来一丝不苟,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安心的交给他。
苏蘅躺在那里,见到檀烨给她把被子拉上来。
檀烨的指尖在她的眉心点了下,一股巨大的困意当即袭来。她今日也算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她顺着这股困意闭眼睡去。
檀烨坐在她身边,他不厌其烦的给她整理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指尖“你在担心什么?”
这话自然没有得到她任何的回应,檀烨抚上她的脸,“没事的,就算担心什么也无所谓。”
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不管担心什么。自然而然可以化解。
苏蘅过了一段很悠闲的日子,待到渤海君的身体恢复了些许,檀烨也已经将婚礼办起来了。
渤海君的旧部檀烨不打算请过来,渤海君还没有完全恢复,那些旧部到底会对旧主如何的心态谁也不知道。
檀烨并不看重那些旧部,索性也不请了,最后只有他们一家人。
哪怕只有三个人,倒也办的像模像样。苏蘅大清早的换上了衣裳,脸上擦了浓妆,盖头一盖,和当初救人的时候那样,只不过现在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原本模样。
宅院里静悄悄的,但是红绸高挂,苏蘅头上盖着盖头,但没有人的搀扶,她也依然能够清晰的辨别他到底在哪个方向。
檀烨站在那里,对她伸手,苏蘅把自己的手放他手上。
一个宾客都没有,没有平常喜事那种锣鼓喧天,但却足够的庄重。她哪怕在那里也能感受到檀烨的注视。
檀烨看了一眼放在他手掌心里的手,微微一笑,手指收紧,握紧她的手。
苏蘅感觉到他握住她手指的力道,不松不紧但稍稍有了撤离的趋势,就会被檀烨敏锐的感知,手指被施加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层,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两人都不是表面上温润和风淡云轻,各自都怀揣着自己的念头,只是不经意间才会流露而出。
渤海君在正堂里等他们。渤海君对这场怪异的婚礼并无什么话,他换了衣裳坐在上首长辈的位置,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两人。
司仪是他就地寻来的一个喜鹊精,喜鹊站在门口看到檀烨和苏蘅来了,叽叽喳喳的就开始闹腾,喜鹊喜欢大清早的叫,哪怕一只鸟也能叫的不亦乐乎,塑造出盛夏群鸟闹林的效果。
那喜鹊精在门口看到新人开始就叽叽喳喳,“哎呀新娘子来了!”
“哎呀,新郎官握住新娘子手啦!”
“新人真好看真好看,新郎官真高!好俊俏!新娘子漂亮的!”
“新郎官拉住新娘子,不准她走哩!嘻嘻嘻嘻!!”
左一声右一声,明明只有一只喜鹊在那里,生生的弄出了一大群长舌在嚼舌根的既视感。
渤海君也不约束喜鹊,这种日子原本就是要热闹,越热闹越好,现在他们选择了除了自家人,但真的冷冷清清也不是他想要的,多个热闹也好。
喜鹊像是明白他这种心,一下模仿凡人家里办喜事的那种锣鼓熏天,嘴里咚咚咚噼里啪啦个不休,结果一下太过用力,人形没撑住,露出个喜鹊的鸟头。鸟头上还戴着个帽子,眼珠子呲溜乱转,别说有多滑稽,成为这场婚礼的点缀。
“新郎来啦,新娘子来啦,新人百年好合,夫妻相随!”
喜鹊不愧是喜鹊,哪怕变成了个鸟头,也依然能从那张鸟嘴里吐露出源源不断的吉祥话。
苏蘅看了一眼,见到鸟头人身的喜鹊在哪里叽叽喳喳甚是努力,忍不住噗的笑了。
她就没想要隐瞒,任凭这一声都从红盖头下面出来。
“笑了笑了,新娘子笑了。百事顺心,大吉大利~!”
喜鹊精各种吉祥话信手拈来。
苏蘅忍不住又笑。檀烨听到她的笑声在她的手掌上稍稍捏紧了一些,他的脸上而已是发自心底的笑。
苏蘅透过挡在脸上盖头,反勾住了他的手指摇了摇,门内的渤海君在一旁看着,颔首浅笑。
檀烨带着她入门。
“新娘子进门咯!”这喜鹊精一张嘴真的是精乖精乖的,知道说什么话最讨喜,带着那夸张怪诞的语调出来,在场的人想要不笑都难。
只可惜这儿的人少了点,都笑了也不足以体现出他的本事。
苏蘅顺着手上牵引的力道到了渤海君的面前,渤海君面容清隽,眉目里透着一股隽永,看向他们的眼神是温和的。
“一拜天地。”喜鹊精拉长了调子。
苏蘅抓紧手里的红绸带,跟着檀烨拜身下去,她曾经拜堂过,但这次和上回不同,似乎这真的拜下去,两人就结下了什么天长地久的契约。
腰身才弯下去,一拜都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就听到了头顶上巨大的嘈杂声响。
“结界破了。有人在外面。”
渤海君冷静道。
檀烨示意苏蘅留在屋子内,自己跑出去,苏蘅到门口,抬首看向天空,结界果然已经出现了裂缝。
“看来是有备而来。”
渤海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他神色平静的看向结界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是她。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再知道这里。”
苏蘅眸光悚然的看他,渤海君没有半点意外和愤怒,“不奇怪,她当初选择了朱浪。凭借朱浪的本事,能把我怎么样呢,我之所以会被朱浪囚禁十余年,全靠她当时将我隐秘要害处告诉了他。”
他笑了笑,面色全无怒色,越是这样,苏蘅就越是不安。
“这次恐怕朱浪打算斩草除根了?”
苏蘅回头过来,“那你先走。”
她已经开始思考待会怎么杀出一条路来让渤海君先走。这里离海岸不是很远,她可以把人送到海里。
“这倒是不用了。”
渤海君笑,“躲躲藏藏太没意思,我当年被地火灼烧了那么久,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苟且偷生,不是什么痛快事情。我做不来,也不想做。”
他说罢,示意苏蘅留在室内,大步迈了出去。
苏蘅望着渤海君走到门外,结界维持多年,如今上面已经裂开了或大或小的裂缝。
结界下刻骤然完全碎开,一众人落到了他们的面前,还有屋顶上。
渤海君看着前面的朱螭,“你爹没来?”
朱浪被檀烨活生生斩断了双足,这次可没有龙血给他养伤了,真龙的那一下造成的并不是普通的皮肉伤,浑身上下的肉烂遍了又好,好了又烂,如此反复,如同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朱螭看见渤海君那么风淡云轻的模样,咬牙切齿,“我来,便是为了报仇。”
渤海君听后只是笑笑,朱螭见他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怒火中烧。
苏蘅看到了那边屋顶上的玄景道君,看来檀烨的真身暴露的影响比她原先预料的还要大。
“你既然是妖,还能潜入宗门内多年,宗门许多事都已被你知晓,至于其他的,恐怕你也知道的不少。”
“所以道君是打算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檀烨望着上面的玄景道君,心头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既然如此,多说无益,那么就动手吧。”
瞬时间,交战成一片。苏蘅见状,把头上的盖头一掀开,直接加入战局。
一群人打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伤势未愈,不管怎么看这简直就是欺负人,既然他们欺负人了,那么她也不必讲究什么规矩。
红线和藤蔓齐飞。比起可能还讲究些规矩的檀烨和渤海君,她出手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她招数诡谲,可以说是防不胜防,不多时十几个弟子或是满地打滚哀嚎,或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玄景道君和檀烨交手几招之后,发现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完全的将檀烨制住,更别说杀他了。
而另外一条老龙,伤势未痊愈,比起檀烨来或许动作有所迟钝,但不是好对付的。朱螭对上他,也没见的能捞到多少便宜。但那边的那个魅妖……
手段狠辣诡异,有许多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得手。
玄景道君看到倒下的人脖颈上肌肤凸起一道细细的线,在皮肉里扭动。
玄景道君一剑挥过去,在将檀烨逼退的瞬间,雷电万钧从剑身里冲向苏蘅。
檀烨反手一剑截断了那道雷电,雷电顺着来路反噬回去。
玄景堪堪躲开,但是袖子上还是被雷电擦过,破开一道破口。
玄景低头看着自己法衣上的破口,满是惊愕,他看向檀烨,檀烨站在苏蘅跟前,将她完全保护住。
“你疯了!”
第86章
玄景看着护在苏蘅面前的檀烨,满脸错愕,全是不可思议。
这个弟子他只是见过几面,但是就是那么几面他确定这个弟子的的确确在天赋异禀之余,性情温顺正直。可是到现在玄景见到檀烨竟然公然维护那个魅妖,满心全是出乎意外的错愕。
“我护住我的妻子,有何不对?”檀烨反问。
两人身上的喜服火红,上面绣着精致的龙凤纹,将两人原本就出众的样貌衬托的越发相配。
“有人动我妻动我父,我为人夫,为人子,必定要护住他们,对于想要对他们不利的人,我必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并且加倍奉还。”
檀烨的话语里流露出的森冷,让人在这个他燥热的天里都浑身发寒。
玄景道君那张婉秀的面容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愤怒,可偏生对檀烨这话半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为人夫为人子,自然是要维护父母妻儿,这不管六界都通行的道理。就算是他,也不能指着檀烨,说他做的不对。
“你可知道,她方才都做了什么?”他看到那些原本还在肢体抽搐的人,现如今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的悲怒比之前更甚。
“他们都是你曾经的同门!你竟然就这么坐视不管?”
苏蘅觉得这朝云宗的人是不是都有些脑子不太对,“那你们过来是要做什么的,这么气势汹汹,还带来他们父子的仇家,你们都抽刀过来喊打喊杀要我们的命了,还要嫌弃我们竟然敢反抗。”
她从檀烨背后出来,站在檀烨面前,满脸都是讥诮,“我说,你这个老头子该不会是和丹熏谷的那对父女那样,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你爹妈,对你们客气一点,宽容一些就变成了理所当然,全天下都要让着你们,你们朝云宗这么能,你们宗门上下全都出去到外面,见人都喊爹娘。”
“说不定还能给你们认下几十个爹娘老子,免得你们找不到人满地打滚!”
渤海君解决了面前几个人,朱螭有备而来,但对上渤海君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将他制服,他原本以为受了这么多年的地火煎熬,这么段时间内,就算他如何修复神速,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自己完全有机可乘,可渤海君的难缠,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一番下来他根本连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反而险险几次被渤海君擒拿。
他手掌一挥让旁边的人给他来做替死鬼,自己往后一跃几丈躲开。
渤海君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将灰尘给弹掉,听到苏蘅那话,哈哈大笑起来,“我家儿媳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们以为你们是些什么东西,只准你们杀人放火,不允许我们反抗!自己本事不够,就说对手心狠手辣!”
他站在那里,满眼讥笑,丝毫都不加掩饰,“要知道,只有打不过又拉不下颜面的,才会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做派!”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要么乖乖送死,要么就滚。不过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你们竟然敢坏了我儿的好事,就让你们这么跑了,不给你们一个教训,恐怕下回你们还更得寸进尺不知死活。”
“我们师出有名,为何不敢前来?”
“那么请问道君,手里有我什么罪名?”檀烨问,他满面肃杀,已经和当初的隐忍判若两人。
“是我以龙的身份进入宗门?可是我当年是经过宗门掌门以及好几个长老,甚至包括道君你的考核,何况我在宗门内做了什么坏事?需要你们杀之而后快?我在宗门这么些年,问心无愧,倒是道真为了他自己那点私心,对我百般无赖,打压。在我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为我主持公道。”
“他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根本就是他罪有应得。我对宗门问心无愧,可是宗门呢?所有长老甚至包括掌门对道真的行径不管不问,只要我还没死,他们就任我被道真折辱。所谓的教导之恩,就是这么的根本不堪一提!”
“最后挺身而出替我挡下道真致命一击的,是个平素和我没有几句话的师弟。”
檀烨笑了,笑意却让人浑身冰冷,“我对你们的面目也已经看的明明白白,不过是一群嘴里说着道貌岸然之词的小人罢了。何必拿着那么多的正义来给自己装点门面?”
“既然你们前来是为了取我性命,那么要了你们的命,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檀烨话语间,手中长剑转动,剑意伴随着沁骨的寒冷从冰蓝剑身里透出来。
“生死之战,哪里来的像你们这么多的废话。”
他话语落下,长剑一挥,剑意伴随着浩荡冷意扫荡四周,被剑意波及到他的人修为若是不够,几乎都支撑不住躯体。
檀烨再次拉开斗争的序幕,苏蘅出手已经没有半点余地,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手下留情过。
她开始的时候只是点到为止,可惜她的点到为止让他们接受的教训不够。既然如此,那么就真正动真格的。
苏蘅并不喜欢杀戮,她也不喜欢血液从伤口喷溅出来的那股血腥味,所以她从来也不会弄得满地血迹。
妖怪杀人,哪里需要如此呢。
她周围一圈人无声无息倒下。这些人都是有些道行的,不过那些修为和经验和她比起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