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不是一般花草生长的速度。
压下内心的吃惊,胡元平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盛开的茉莉花上。
宁家每天供应的凉茶品种必有一样是茉莉薄荷茶,他可是亲眼见过宁家的人就是从这花圃里往下摘花摘叶的。
以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看了,胡元平才发现那茉莉花竟然只有小小的五盆儿!
可这五盆花,每一盆都花开灿烂,除此之外更是有密密的花苞,数都数不清楚。
这还是在每天都要被人摘走的情况之下!
越想,胡元平的表情越严肃,这会儿他已经不觉得宁欣是在胡说八道了。
思索了一下,他问:“小宁,你是有什么种植方面的技术要献给国家吗?”
听到他问出这样的话,宁欣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将药膳房上交给国家,确实是她刚才忽然冒出来的念头。
可开御膳房,并用它治病救人,特别是为那些给国家出过力,流过血的老一代人调养身体,保驾护航,这也是宁欣多年以来的愿望。
毕竟,她也是曾经接受过多年爱国主义教育的新青年。
既然遇到了胡叔叔和庄阿姨,也确定了他们的人品和能力,那么宁欣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想通过他们搭建起与有关部门联系的桥梁。
只是,虽然下定了决心要把药膳房上交给国家,但怎么交,用什么方式交,这些也是要提前考虑清楚的。
刚才宁欣在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
要如何做才能既让自己达成心愿,又不损害自家利益,还不把自己和家人至于危险之地?
宁欣想了半天才想到了眼前这个办法。
她不准备把自己拥有灵泉的事情说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有退路。
可怎么样才能既不暴露灵泉,又能展示出她未开张的药膳房的实力呢?
想来想去,只能编故事了。
所以,宁欣把胡元平领到了花圃这边。
之所以选这儿,是因为她这段日子一直有悄悄用灵泉水浇地。
说起来宁欣最早将灵泉滴入凉茶的时候,原本并没打算卖。后来是经王姨劝说,才决定做这个生意。
既然做,她就想赢一个开门红,于是后来几天她都会把灵泉稀释了掺在凉茶里。
一天,两天,开始的时候她没深想,可时间长了,宁欣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来家里买凉茶的人大部分都是街坊邻居,像庄文霞这样的零散客人很少。
宁欣的灵泉并不是什么能生死人肉白骨,立刻起死回生的奇药。
它最大的功能是促进原本药效的提升,和增强口感,是一种辅助性的灵物。
而且它的这种功能和摄入量还成正比。
宁欣在上辈子用灵泉救过人,可每次救人都是在最紧急的关口悄悄将它滴入药液给病人灌入,靠它来续命。
她还真没有试过一直给正常人喝灵泉水。
虽然她在凉茶里放的泉水很少很少,可——街坊们恨不得是天天喝,每次都喝最少一大碗啊!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宁欣后脊梁都是发凉的。
这要真有谁喝出来点医学奇迹啥的,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扛不住。
所以,后来她就不敢在凉茶里放灵泉了。
但她又想保持住凉茶的口感,和提升凉茶的功效。
想来想去宁欣采取了用稀释的灵泉水浇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这些日子的试验,宁欣已经慢慢掌握了比例。
她如果想要明显提高药效,就在茶碗里单独多加朵茉莉或者薄荷。
而平时出售的保温桶里的凉茶,则只放入少少的花草就可以保持住口感,以及让大家继续感受到喝下去后的舒适感了。
既然胡叔叔已经看出了花圃与众不同的地方,并且显然也开始重视起了自己的提议,宁欣顿时信心大增,决定继续往下编。
“不是,我没有什么种植的技术要上交给国家,我能交的只有药膳房。”宁欣很果断的回答。
说完,她又看向胡元平,一脸期待的问:“胡叔,我要是跟你说我们家这院子是一个风水宝地,你信吗?”
胡元平望着她,没有说话。可眼神却告诉她,自己并不相信。
宁欣瘪了瘪嘴,倒也没有表现出失望。
而是如同叙述一个故事般继续说道:“叔叔,庄姨可能和你说过我学医的情况吧?说我家是风水宝地的人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说我们家这房子位置好,土壤里天然带着生气。在这房子里待着,不仅花草长得好,对人的健康也好。我们家这房子收回来晚了,如果能够早点收回来,没准儿我师父……”
说到这儿,宁欣的声音哽住了,眼圈也跟着慢慢的红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中的师父是她杜撰的,可每一次提起,她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在上一世师父对她的那些好。
心里总是还忍不住的难过。
宁欣的这份难过,看在胡元平的眼中则增加了她所说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宁啊,叔叔说话可能有点直接,但是很多事情是不能靠个人说法的,要讲究科学。”
宁欣连忙点头:“胡叔,我明白的。我师父也不是胡乱说的,我们两个人试验过。”
她说着,擦掉了眼底的泪,用手指了指那花圃中的泥土。
“叔叔,您这次回京城的时候带些土回去吧。或者在新南如果有可以检验的地方,您也可以送一些土过去检验一下。我说不出我家的土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我和师父试验过,用我家的土种出来的东西确实更有活性。
我家的凉茶是用自己种的花草泡的,你和阿姨都喝了,是不是觉得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还有,我们家的饭菜,你们吃着,有没有觉得身体状况确实有改善?当然,我们家肯定是有自己的膳方的,这个我承认。可和我家的水土也有关系。
您要是愿意,也可以把我家的花草摘一部分和土一起拿去检验,看看是不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胡元平想想自己当初喝下那些凉茶时的感受,心里不由得一动。
“如果是这样,那小宁,我现在先取一些样本寄往京城?”
宁欣摇了摇手:“胡叔叔,您回去的时候自己带吧。寄的话路上用时太长了。这些土也好,花草也好,离了我们家最多七天,就会失去它们本身的活性。这不是乱说的,我和师父试验过的。
要不然我为什么说愿意把药膳房献给国家,愿意免费接待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来家里住?我直接把家里的土壤献出去,或者把种出来的花草让您带走献给国家不就好了嘛?”
这话说出来,胡元平的信任度更增加了几分。
他忍不住开始按照宁欣的设想往更开处想了过去。
这孩子一口一个愿意为那些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调养身体,在胡元平看来,更多的是稚子的孺慕之心。
她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些土壤中种植出来的东西确实对身体有奇效,她自己又将是为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胡元平的眼中快速闪过了众多此刻还饱受着病痛折磨的首长,专家,战友,同袍……想到那可能会有的希望,激动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努力按下内心的强烈感情,望向宁欣:“小宁,你这个要求我可以办到。我回去后会立刻向有关部门汇报,把你的要求转述给他们。不过,叔叔想私人问问你,你这么做是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帮助?”
说到这里,胡元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望向宁欣,郑重的承诺:“小宁,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叔叔说。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你家的药膳房确实能够治病救人,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不过分,叔叔都会帮你努力争取。 ”
宁欣摇了摇手:“我没什么要求,把药膳房交给国家是我的愿望,能够愿望成真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还要再提什么要求?”
“而且,”她望向胡元平,目光真挚:“胡叔叔,虽然我不知道刚才吃饭的另外一个叔叔是谁,可你和阿姨说的那些话我能听明白。你们连以后的庇护都帮我们找好了,我们哪儿还能那么不知足?胡叔,谢谢你和阿姨,你们两个人的情我记着呢。”
宁欣这一番话硬是将胡元平说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知道这小姑娘聪明,却没想到她如此的通透,一时间对她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
“屋里的那个叔叔姓石,叫石正义,你直接叫他石叔叔就行。他是你们新南市的书记,这件事估计瞒不了他。小欣,你介意把刚才说的话跟他再说一遍吗?”
“不介意。只是……”
宁欣抬眼,朝胡元平露出了一个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胡叔叔,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刚去世,家里只有奶奶和我们兄妹俩。在新南我们也不认识什么人,没有什么根基。
这房子风水好的事儿……叔叔,能不能尽可能的不要告诉太多人?
主要是,我怕被什么有心人给惦记上,我们保不住这房子。再怎么说这个家也是爸爸留给我们的唯一遗产,我不想被别人给抢走。”
听了这话,胡元平的目光冷了冷。
他伸手在宁欣的肩膀上拍了拍:“小孩子家不用想那么多,有大人在呢!什么根基不根基的,现在是新社会,有郭嘉,有政-府,我看谁敢胡作非为!
你放心,叔叔给你保证,没人能惦记你家的房子。再说你石叔叔还在新南呢!走,你和我一起去找他,真要有人欺负上门,让他替你出头!”
有了胡元平这几句,压在宁欣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忽然间就不见了,她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
虽然她竭力不去想,可早上冷慧来转那一圈,要说宁欣心里没有一点压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刚才她甚至莫名有了一种——冷慧是来查收房子的感觉。
这让她一早上心情都好不起来。
胡元平的承诺,则让她的内心瞬间转阴为晴。
而这时候的冷慧才刚刚走到公交车站。
她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努力将重生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全都思索了一遍,生怕漏掉一个环节。
她想闹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什么这发展趋势她看不明白了?
她想的实在是太过于专注,以至于直愣愣的站在大太阳底下也没注意到。直到一个人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哎呦冷同志,你怎么站在太阳下面,这会中暑的!”一个女人关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冷慧这才缓过神来。
她定睛一看,眉宇间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好在被她控制住了。
面前这人叫李翠花,是他们纺织厂一个修理工的妻子,之前在厂里打过照面,却没有怎么说过话。
可上辈子,这一家人却给冷慧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她从心底厌恶这个女人。
但这会儿,那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冷慧只得努力挤出了一点微笑,疏离的说:“是李嫂子,谢谢啊,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
她说着,朝站牌下的阴影处走了两步。
“哎呦,先进就是先进。冷同志,你这下班时间还想着工作啊,真的是这个!”
那女人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真是值得我们学习。”
被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尬夸,冷慧也有点不自在。
她只得放缓了声线问道:“李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听她这么问,李翠花顿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
她又往冷慧跟前凑了凑,有点谄媚的问道:“冷同志,你是先进,和厂领导走得近。那,你有没有听说咱纺织厂的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分啊?”
冷慧听了她这话有一瞬间的恍惚。
毕竟她离开已经三十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早就忘了纺织厂还有分房子这件事了。
不过就算是再忘她也知道,纺织厂分房子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份!
她记得要不了多久厂里因为技术改革会招进来一批有文化懂技术的大学生,有限的几套房子全部用来当做说好的福利,给了那批人了。
别说像李翠花的男人王二军,只是厂里一个刚刚转正没有多久的维修工,就连她妈这种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最后还搭上了一只手的人都分不到。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听到什么消息。”
李翠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就开始了满腹的牢骚。
“唉,这厂里还让不让人活了?有房子不分,难道留着还能下崽儿?像我们家,五口人住二十个平方,这都恨不得要摞起来了……”
她的嘴里还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冷慧却想起了曾经的那件事。
她记得自己当年刚刚接手宁家房子没几天,这个女人就拖家带口的死活非要搬到房子里住。
说是宁父之前答应过要把靠门口那间屋子借给他们家,还找了邻居作证。
为此让冷慧头疼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儿,冷慧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同情。
她叹了口气,用赞同的口吻附和道:“是啊,李嫂子,可不就是这样嘛。我们家的房子也不够住,我哥都快三十的人了,现在还没自己的房间,连结婚都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目光意有所指的往巷子里瞟了瞟:“我刚才从里面过,看到有一户人家那房子又整齐又排场,也不知道人家怎么那么好命?”
听她这么说,李翠花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又朝冷慧跟前移了移,也望向了巷子深处。
她啧了一声,眼神里有遮挡不住的贪念。
“那是我们邻居宁家的房子。可不是好命嘛,那房子现在里面才住了三个人,可光房间就有十几间!也不知道他们占那么多房子有什么用?晚上睡觉就算是在屋子里打滚也用不完!”
听了这话冷慧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她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跟着八卦:“这是刚刚退回来的祖宅吧?要是这样的话,这户人家的运气真是不错。我知道我们那边也有一家人,虽然按照政-策房子也给他们了,可里面的住户死活不搬,结果到现在还不是一直在里面住着?那家人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