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作坊和军器所交给潘相。”
顾瑾声音落低。
“户部是永平侯署理。”顾晞眉梢微挑。
“调他署理礼部,储相么,他不是一直望着相位么。”顾瑾轻笑了一声。
“要彻查粮仓,握住粮食,户部就得调换不少人,这可又是一场争斗。”顾晞看着顾瑾,扬眉笑道。
“嗯,打理户部的是沈赟,不是沈贺。
两年前,我就打算把户部拿过来,尝试过几回,沈赟把户部握得紧紧的,极不好下手。
沈赟这个人,闷声不响,极有主意,露过几回升迁的机会给他,他也不为所动。
现在,沈赟死了,这件事可以动手了。
等开了衙,就先从沈赟空下来的这个户部侍郎开始。
你回去和守真挑好一应人选,该见的人,从明天起,就要开始见一见了。”
顾瑾一脸笑意。
“好!”顾晞愉快答应,冲顾瑾举了举杯子。
两人饮了杯中酒,顾晞欠身给顾瑾斟上酒,垂眼道:“元旦大朝会后,我看皇上脸色不怎么好。”
顾瑾低低叹了口气:“嗯,皇上的身体一年不比一年。
昨天我见皇上,说了册立太子的事,皇上有些犹豫,说到下半年看看,要是他的病还不见好转,就年底册立太子。”
顾晞皱起了眉,“皇上一直拖着,不正名不册立,说什么不想委屈大哥,真是……”
后面的假惺惺三个字,顾晞硬生生咽住。
“可这太子一天不册立,永平侯府那一群混账就一天不放心,不放心大哥,不放心我,想方设法的闹腾,皇上又护着他们。
户部这事儿,咱们要拿到,就得给他们一块好处才行。
可咱们又不是为了自己!”
“把吏部放给他们。”顾瑾垂眼道。
“吏部?”顾晞瞪眼了。
“吏部是伍相分管,有伍相按着,出不了大错。
再说,京朝官去年刚刚考核调任好,三年一考,离下一考,还早呢。
至于例行磨勘,沈赟已经死了,沈贺父子想要理出点儿头绪,少说也得两三年,再说,他们也不一定有这个耐心。
开衙后,先动户部,等永平侯府吵闹一阵子,再把吏部放给他。
这中间,怎么也能有两三个月的余地。
这两三个月里,让守真把永平侯那边的人手理一理,熟知吏部,或是人聪明上手快的,给他们挑个好地方,略升一升也无妨,把他们调出京城。”顾瑾笑道。
“好。”顾晞答应一声,沉默片刻,声音落得极低,“两三年,大哥觉得?”
“皇上自幼年跟在先皇身边,夺嫡争斗,九死一生,身体亏损的厉害,病根深种,唉,也就两三年吧。”顾瑾连叹了几口气。
顾晞挪了挪,坐得舒适些,冲顾瑾举了举杯子。
……………………
李桑柔和黑马、金毛三个人,在遇仙店细吃慢喝,吃好喝好出来,沿着朱雀门大街,往御街逛过去。
今天灯山上彩,巨大的鳌山点亮,闻名天下的建乐城上元灯会正式开始,这会儿,朱雀门大街上热闹的李桑柔简直想叹气。
黑马和金毛一边一个,紧挨着李桑柔,挤出几十步,黑马忍不住,拉了下李桑柔,俯耳道:“老大,你瞧这么多人,这要是冷不丁的捅一刀,杀几个人,可容易得很。”
“你俩挨我这么紧,是怕我被人捅了?”李桑柔站住了。
黑马和金毛一起点头。
李桑柔抬手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伸手揪着黑马和金毛的胳膊,将两人推到自己前面。
“瞧瞧这满街的红男绿女,要是这会儿当街杀了人,血肉模糊的,是不是立刻就得乱了?得乱成什么样儿?”
“那得踩死不少人。”黑马答的极快,金毛不停的点头。
“不光踩死人,撞翻了灯,走了水也说不定。
真要这么闹,搁官府眼里,那就不是杀手了,那是反贼!
猪头巷那个老帮闲年青的时候就有杀手,那这杀手行肯定很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还好好儿的,那就说明,他们聪明得很,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
要学会见微知著!”
“老大,这见微知著……”黑马一脸难为,金毛无缝接话:“太难学了!学不了啊老大!”
“那就放心逛,刚才吃得有点儿多,消消食,逛好了咱们抄近路回去。”
李桑柔背着手往前走。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大瞪着眼睛,看起花灯和热闹。
沿着御街过了龙津桥,李桑柔侧头看着伎馆街后面那条黑魆魆的巷子,努了努嘴问道:“这条巷子有名字吗?”
“有,叫梨花巷。”金毛答的极快。
“从这里能抄近路吧?”李桑柔说着,往梨花巷斜步过去。
“能!”金毛愉快的应了一声,几步赶到李桑柔前面,一头扎进了幽暗的梨花巷。
第31章 梨花巷
梨花巷旁边伎馆街上丝竹声声,小曲儿婉转。
“这个唱得不错,这唱的什么?葡萄架下?”李桑柔悠闲的点评着小曲儿。
“像是思夫。”黑马侧耳听了听。
“唱得不错,哪天得空,咱们去听听。”李桑柔闲闲说了句,突然提高声音:“金毛!”
走在最前的金毛立刻顿住步,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了短刀。
李桑柔一声金毛声音没落,已经一个转身,一把揪过黑马,抬手扣动了手弩。
几乎无声无息出现在黑马背后,正要挥刀砍下的黑衣杀手脚步踉跄了下,闷吼一声,接着往前砍。
李桑柔另一只手按在黑马肩上,飞脚踹在黑衣杀手握刀的胳膊上,黑衣杀手手里的刀掉落,人往前扑倒。
李桑柔顺手接住黑衣杀手掉下来的那把刀,刺向扑上来的第二个杀手。
黑马顺着李桑柔一拽一推之力,就地滚倒,拨出刀,转身扑上去。
金毛背对黑马和李桑柔,警戒着前方。
梨花巷两边都是高墙,狭的容不下两人并排。
李桑柔左手的长刀直捅上去,右手握着的狭剑,却越过第二个杀手,划开了紧贴着第二个杀手,一起扑上来的第三个杀手的动脉,顿时热血如喷泉,淋了第二个杀手满脸满身。
李桑柔手里的长刀被第二个杀手挡飞出去,黑马手里的刀紧贴着李桑柔的胳膊,噗嗤有声的扎进了第二个杀手的胸口。
李桑柔后退一步,狭剑往回收时,划过第二个杀手的脖子。
“看看。”李桑柔后退几步,避开满地的粘稠,吩咐了句。
黑马动作极快的搜了一遍,从其中一个的脖子上,揪着只牌子道:“就是这个样儿的,三个都有。”
“放回去,咱们走。”李桑柔再往后退了两步。
黑马哎了一声,踩着粘稠出来,飞快的脱了脏靴子脏衣服,金毛脱了自己的大袄包住,三个人顺着巷子,跑的飞快。
一口气冲进炒米巷家里,大常冲迎上来,闻着血腥气,急问道:“都没伤着?”
“没。”冲在最前的金毛喘着粗气,将怀里的脏靴子脏衣服塞到大常怀里。
“我去烧水。”大常听到个没字,松了口气,抱着脏衣服进了厨房。
李桑柔洗干净出来,黑马已经把自己洗干净,正接过金毛洗干净的脏衣服,一件件晾到刚刚扯在院子中间的长绳子上。
大常拎着甩棍巡视了一圈刚回来。
“老大,这回仨!就是身手不咋的。”黑马看到李桑柔,赶紧晾好衣服,赶紧凑过去。
“昨天才死了俩,今天又有仨,到明天,这价儿得翻成什么样儿?”金毛也忙凑上去。
大常放下甩棍,把盆里的水端走倒掉,回来给李桑柔端了杯热茶。
李桑柔双手捧着杯子,看着三人道:“这三个一起往前挤,一点章法都没有,应该是临时凑起来的,上次那两个也是,各自为战。
能召两个三个杀手一起接单,咱们这一单,起价肯定不低。
要杀咱们的人,是个有银子的。
从今天晚上起,大家睡一间屋,轮流值守。
防虫防鼠的东西,都放好了吧?”
李桑柔看着大常问了句。
大常点头,“都放好了。我守上半夜。”
李桑柔点头应了,裹了裹皮袄,进了西厢。
黑马和金毛熄了廊下的灯笼,也进了西厢,和衣而睡。
大常抱着包刀枪进屋,放好,挑了把刀拿着,坐在床上值守。
……………………
顾晞早上起来,正在吃早饭,文诚急匆匆进来。
“出什么事了?坐下说。”顾晞示意文诚。
文诚坐到旁边,“龙津桥北边的梨花巷里,又发现了三具杀手尸首。昨天晚上,李姑娘带着黑马和金毛,在遇仙店吃饭。”
“怎么死的?”顾晞皱起了眉。
“我让百诚带人去看的,一人短箭入眼,这是箭,还有一个脖子被割开,再一个,胸前被捅了一刀,脖子被划开。”
文诚将包在帕子里的一枚两寸多长的小箭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这应该是李姑娘的箭,一模一样。”
“她这是惹了谁了?”顾晞看了看那枚小箭,纳闷道。
“想不出。”文诚拧眉,“想要她命的人,看起来很着急,也有几分财力。要不要让人去炒米巷问一句?”
“暂时不用。”顾晞沉吟片刻,摇头。“十有八九,是她从前的旧恩怨。
她的旧恩怨,只怕都是江湖恩怨,江湖上的事,咱们不宜贸然插手,除非她主动求助,否则,只怕是帮倒忙。
再说,李姑娘也不是善茬,更不是只顾面子的人,她要是应付不了,需要咱们帮忙,肯定会来找咱们。
让致和去一趟京府衙门,责令衙门严加巡查,还有,让衙门出个告示,警告不法之徒不可肆意妄为,否则朝廷就要出手清剿。”
“好,我去跟致和说。”文诚站起来。
顾晞看着文诚出了门,喝了半碗汤,示意侍立在旁边的如意:
“你去挑几样点心,再把昨天宫里赏过来的那几根黄瓜拿上,去一趟炒米巷,就说……不用多说,只说请李姑娘尝尝鲜吧。”
……………………
李桑柔起的不早,刚刚洗漱好,黑马就满脸红光的带着如意进来了。
如意提着只黄花梨提盒,东西简单,话更简单。
李桑柔看着如意出了二门,拎起提盒转圈看了一遍,打开,看着最上面几根黄瓜,哈了一声。
大冬天的,这几根黄瓜可稀罕得很。
尝鲜两个字,还真是尝鲜。
不过,大清早的,给她送了这么几根黄瓜,他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的事他知道了?给她压惊?还是说用黄瓜表达一下:昨天的事对她是小菜一碟?
可这会儿,一斤银子都不一定换得到一斤黄瓜,这一碟小菜,可太贵重了……
算了不想了,先吃黄瓜吧。
李桑柔拿了根黄瓜出来,看看挺干净,直接咬了一口,示意黑马,“正好四根,一人一根。”
大常过来,拿了一根,黑马和金毛一起挤过来,三个人围在李桑柔身边,咔咔嚓嚓咬着黄瓜。
金毛一边吃黄瓜一边含含糊糊道:“头一回大冬天吃黄瓜,这黄瓜跟夏天一个味儿。老大,咱们怎么办?得想个法子杀回去。”
“黄瓜还能有两个味儿?要的就是这大冬天的稀罕劲儿!就知道你不懂,世子爷这黄瓜吃到你嘴里,那就是牛吃牡丹!
老大肯定有办法。老大,咱们怎么办?”黑马照例先嫌弃金毛。
“是得想个办法。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大常闷声道。
“这会儿没什么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一回,看能不能捉个活口。
还有,晚上接着出去吃饭。”
李桑柔将黄瓜头扔进提盒里。
“晚上我也去。”大常连黄瓜头扔进嘴里。
“你留在家里。应付杀手刺客,你不擅长,反倒拖累。”李桑柔摇头。
大常闷声应了,没再坚持。
第32章 营业有时间
傍晚,天快黑了,李桑柔才带着黑马和金毛,慢慢悠悠往班楼逛过去。
炒米巷离班楼不远,过了北巷口,前面是瓦子口监狱。
监狱门口自然没什么花灯,也没什么人,在两边的灯火通明之下,这一段,显得分外黑暗。
李桑柔脚步微顿,黑马和金毛顿时警觉起来,李桑柔狭剑滑出,往前一步,踏入黑暗中。
黑马和金毛紧跟李桑柔,也踩入黑暗。
李桑柔站住,片刻,突然一跃而起,狭剑举起挥过,头顶一棵老树上,一个杀手扑跌下来。
黑马手里的钢刀斩向扑跌下来的杀手,金毛跟上李桑柔,和她背向而立。
四周人影晃动,刀光闪闪。
李桑柔不等金毛站稳,已经向着闪动的人影直扑出去,手弩的机括声轻响,狭剑挥动,金毛跟着机括声,握刀直捅上去,黑马迎上另一个杀手。
李桑柔转身极快,被狭剑割开脖子的杀手还没倒下去,李桑柔已经扑向和黑马对上的杀手,狭剑从背后捅入,拨出来再划过脖子。
金毛从杀手身上抽出刀,背靠李桑柔,黑马也握刀回防。
李桑柔收回狭剑,吐了口气:“好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