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刚说亲那会儿,她还哭过几场呢。”谷嫂子推开张猫,坐到李桑柔旁边,“她听说人家当街骂过人打过架,嫌人家姑娘太泼辣。
  “她家大哥儿过来找过我。锐哥儿真是个好孩子,跟我说了半天。
  “说他得找个能撑得住家的,万一……”谷嫂子含糊了万一后面的话,“这个媳妇得能撑得住家,我当时,眼泪都下来了,我们这些人,都是经过难过的。
  “唉,我和猫儿两个,把杨嫂子好一通说。
  “我说,这是哥儿娶媳妇对吧,他看中哪个就是哪个,你使什么性子?
  “后头,就定了这家,你看看,多好!”谷嫂子越过李桑柔,拍了杨嫂子一巴掌。
  “当初我们当家走的时候,我病着,都是我……”杨嫂子眼泪下来了。
  “瞧瞧瞧瞧,这怎么说到眼泪上去了!你这眼泪就是太多!”张猫拍了杨嫂子一巴掌,挨着谷嫂子挤坐过去,“锐哥儿娶媳妇那天,你去不去啊?热闹得很呢!”
  “去!当然得去,这热闹哪能错过!这礼怎么随?”李桑柔问了句。
  “大当家能来,那就是蓬荜生辉,还随什么礼!”杨嫂子顿时容光焕发。
  “这礼得随!她人不到,礼都得到呢!她多有钱呢!”张猫一巴掌拍开杨嫂子,“东西呢,都备齐了,色色都是齐全的,连绸子都多的是,啥都不缺,你就拿银子就行,实惠!”
  “行!什么时候给?现在?还是娶媳妇那天?”李桑柔爽快答应。
  “娶媳妇那天!这建乐城的规矩,有意思着呢。
  “说是当天上礼的,有多的,就得喊一嗓子,礼越多喊的越响亮。”谷嫂子伸头笑道。
  “多少算多?”李桑柔扬眉问道。
  “一般也就是一百个大钱,还说从前要少得多,五十八十的,说是这两年连随礼都见涨。
  “我们商量过了,我们这些从江都江宁过来的,一人十两。”张猫接过话。
  “我们都有孩子,杨嫂子家是头一桩喜事,以后不是嫁就是娶,有来有回,照礼说,多少都行,不过么,谷嫂子说的对,既然多少都行,那就热闹热闹,气派气派!
  “反正,这银子,咱们有!”
  李桑柔扬眉看着气派十足的张猫。
  ……………………
  李桑柔听过一通八卦,往作坊各处看过一趟出来,张猫拉了拉她,“你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我烙饼给你吃,有点事儿。”
  最后有点事儿四个字,张猫声音压的极低。
  “好。”李桑柔立刻点头答应。
  她现在没什么事儿,在哪儿吃饭都行。
  张猫见李桑柔答应了,眉开眼笑,叫上韩嫂子,两个人去大厨房做小灶饭。
  她们这作坊,中午管一顿饭,有个大厨房,十来个人专管做饭,诸事便当。
  张猫,谷嫂子几个人,和李桑柔一起吃了饭,韩嫂子和杨嫂子收拾了碗筷,给其它几个人使了眼色,诸人各找事儿出去,屋里只留了张猫和谷嫂子,以及李桑柔。
  谷嫂子沏了茶,李桑柔接过抿着,等两人说话。
  “这事儿。”张猫先开口,一脸为难的砸吧着嘴。
  “我说吧。”谷嫂子挪过来,“就是上回我们找镖行打人之后,生出来的事儿。
  “咱们那天要的人多,一个镖行的人不够,那家镖行,就找了另一家镖行,另一家镖行,是教头带着来的,就是这个教头,说是当天,就瞧上齐娘子了。”
  李桑柔眉梢扬起。
  齐娘子是和谷嫂子她们,从江宁城一条船过来的,她头一回到江宁城看望她们时,就记住了齐娘子。
  齐娘子人生得很细巧秀气,话少,爱笑,爱脸红,说是女红特别好。
  “这事儿,我们当时不知道,就是上个月,才知道这事儿。唉!”谷嫂子一声长叹。
  “齐娘子说,想嫁人,我们才知道!可真是!”张猫忿忿然。
  李桑柔眉毛扬起。
  “这事儿吧,简直是!唉!”谷嫂子拍着手,“齐娘子还有个儿子,这你知道吧,今年十岁了,找到我跟猫儿,也不知道谁跟他说的,说那男人,是贪图他们家家产,说他娘鬼迷了心窍。让我俩劝劝他娘,管住他娘。”
  “不是鬼,是被男人迷了心窍!”张猫恨恨的接了句。
  “真被骗了?”李桑柔眼睛微眯。
  “我问了,齐娘子说,那镖师,对了,姓余,叫余盛。
  “说余盛四五岁上就没了爹,他娘缝穷养他,他家隔壁就是他现在当教头的镖局,他小时候,常在镖局帮着打打杂,偷着看着,跟着学功夫。
  “后来,镖局当家的见他人聪明,是块材料,就收他入门,从小杂工开始,跟着走镖,后来就当了镖头儿。
  “因为常年在外头走镖,就没能成家,中间说过一门亲事,成亲前,女的一病没了,后来隔年,他押镖出了事儿,镖没失,人受了重伤,好了之后,有一条腿,使不上劲儿了,不能再走镖,他功夫好,就在镖局当了教头。
  “给咱们当打手那回,是他伤好了,当了这教头才半年。
  “当时,我一听齐娘子知道的这么细,就知道他俩不是谁骗谁,这是王八看绿豆,都看中了,我就跟猫儿说了这事儿。”
  “你瞧瞧,都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勾搭上的!齐娘子可真是,真能闷得住,一声不响!
  “你说说,都快四十的人了,儿子都快娶媳妇了,她又生出这样的事儿!这算什么?
  “男人有什么好?男人有好东西?男人哪有一个好东西!”张猫恼怒不已。
  “猫儿气坏了,我想来想去,这事儿,唉,齐娘子说,她听我的,我要是觉得不该嫁,她就不嫁,算了,她说她也没啥。
  “可她那样子,这事儿,唉,这女人,这个,唉。”谷嫂子连声叹气。
  “齐娘子跟她先前的男人挺恩爱的?”李桑柔明了的看着谷嫂子。
  “是。大当家的这话……”谷嫂子一脸干笑。
  “猫儿跟她男人,从来没快活过,她不知道独守空房这份苦。”李桑柔淡然道。
  谷嫂子尴尬更浓,张猫瞪着李桑柔,想说话却被李桑柔抬手止住。
  “齐娘子要不要嫁人,关你俩什么事儿?”李桑柔从张猫指向谷嫂子。
  两人呆了一呆,一起瞪向李桑柔。
  “她跟那个镖师,王八绿豆的看中了,谁贴补谁怎么啦?齐娘子就是拿钱养男人,怎么啦?养男人不行么?她挣的这钱,能养孩子,怎么就不能养男人了?”李桑柔接着道。
  谷嫂子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直噎的脖子都长了。
  “你们拦着不让她嫁,跟捆着绑着,把她硬塞到男人床上,逼着她嫁人,有什么分别?”李桑柔从张猫斜到谷嫂子。
  “她要是被人蒙蔽了,被人家仙人跳了,被人家设计钻进套里了,你们帮她拆穿,该打打该杀杀,现在,是她跟男人两情相悦,他想娶,她想嫁,你们拦什么?
  “这男人有一天会负心?那也许这一辈子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呢?
  “你们,这么辛辛苦苦,不就是图个日子可以自己作主么,现在,你们拦着她不让她自己作主,这叫什么事儿?”
  “她儿子……”张猫被李桑柔训的有点儿懞。
  “那个小兔崽子担心他娘嫁了人,家产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就这个吧?你们还帮着他?”李桑柔冷哼了一声。
  “要是有一天,你家大壮对你指手划脚,嫌你收留果姐儿了,不许你陪嫁果姐儿,不许你陪嫁翠儿,等你老了,你想吃口肉,也要看他脸色,你愿意?”李桑柔点着张猫。
  “大壮他敢,他凭啥……”张猫一句话没说完,脖子一缩,不敢往下说了。
  “齐娘子才三十出头,风华正盛,水葱一般,正是该想男人的时候,想有个男人,哪儿不对了?怎么不好了?
  “你们比亲姐妹更亲,都是为了对方好,可这个好,要明白怎么才是好,大家都是大人了,想要男人,不想要男人,要什么样的男人,这跟你爱吃肉她爱吃鱼一样,这是该管的?”
  谷嫂子和张猫两个人,垂着头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还有,养男人,怎么啦?我,养了一辈子男人,养了一群又一群的男人,怎么啦?不行啊?
  “你们要是愿意,去养面首啊,一个不行养两个,三个四个。”
  谷嫂子呛咳了,张猫上身后仰,两眼圆瞪。
  “养面首,唉,就是怀孕麻烦。”李桑柔叹了口气。
  谷嫂子连声猛咳,一张脸呛的通红。张猫呆了一呆,噗一声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抬手捂在脸上。
  大当家真不愧是从南城根下起家出身的!
  张猫和谷嫂子送走李桑柔,谷嫂子看着李桑柔不紧不慢的走远了,慢慢呼了口气,手往后拍着后背。
  “你说,刚才大当家也没怎么着,声音都没怎么高,我怎么,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摸摸我这后背,是不是全湿了,我也不算胆小啊。”谷嫂子拎起后面的衣服扇了扇,凉的嗞了一声。
  “你见过大当家杀人没有?”张猫压着声音。
  谷嫂子摇头。
  “利落得很!比你杀鸡利落多了,就一抬手!杀完人,你半点都看不出来她刚杀了人,不是亲眼瞧见,你都不敢信,那人是她杀的!”张猫贴着谷嫂子嘀咕。
  “我听何老大说过,说她杀过不少人!”谷嫂子也贴过去,和张猫咬耳朵嘀咕。
  “大常说过一回,说大当家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她一身的煞气,能不吓人么!
  “我家果姐儿,刚来家的时候,常做噩梦,你知道,那是个可怜孩子,后头吧,我就把大当家一件旧衣裳,枕在了果姐儿枕头底下,果姐儿真就不怎么做噩梦了,你瞧瞧,鬼都怕她。”
  “杀人归杀人,大当家是好人。”谷嫂子抖着衣襟。
  “那可是!你说,齐娘子真要嫁了,咱们要不要热闹热闹?”张猫话题跳的很快。
  “这得随她。她家哥儿,你把他带你家,让你家秀儿教教他,他听秀儿的。还有,他家哥儿找过咱这事儿,别跟齐娘子说了。”谷嫂子压着声音道。
  “行,晚上我就顺路接他回去,干脆在我家多住几天。还有曼姐儿呢,也是个会说的,让这俩妮子教他。”张猫爽快答应。
 
 
第224章 瞎说
  宁和公主从清风那儿得了信儿,连找了两天,都没能见到李桑柔。
  第三天一早,大头找到千山,递了李桑柔的话儿:她这几天忙,不得空儿,初四那天,她请宁和公主和顾暃去看热闹吃喜酒。
  初四一大清早,宁和公主和顾暃就赶到了炒米巷,照大头递话时的交待,穿戴都相当普通。
  赵家离炒米巷不算远,李桑柔和宁和公主、顾暃三个人,安步当车走过去。
  到了赵家那条巷子口,李桑柔站住,从手里拎着的布袋子里,摸出两块金饼子,一人一块递给宁和公主和顾暃,“喝喜酒不能空着手,拿着,一会儿跟着我,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宁和公主和顾暃这是头一趟看市井婚礼这种热闹,从得了信儿就开始兴奋好奇的和宫人打听这打听那,已经听说了些市井规矩了,这会儿见李桑柔一人给了一块又丑又大的金饼子用来随礼,两个人举着金饼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的脸都红了。
  “咱俩,像不像山匪?”顾暃举着金饼子,捅了捅宁和公主,压着声音道。
  “跟着她呢。”宁和公主笑的止不住,一边笑,一边抬着下巴示意李桑柔。
  顾暃笑的金饼子差点掉下来。
  赵家这场婚礼,是花钱请了四司六局来张罗的。
  这是赵锐他娘杨嫂子,和张猫、谷嫂子、韩嫂子几个人,仔仔细细算计过之后,决定请人来张罗。
  她们都忙,要是撂下商号和作坊里的事来张罗这个,那可就亏大了。
  赵锐媳妇家倒是有人,可让媳妇娘家人上门张罗,除了入赘,真还没听说过。
  请四司六局,也是赵锐丈人和丈母娘的建议,除了多花点儿钱,别的没毛病,银钱,赵家不缺。
  请的这家牙人行,也是赵锐丈人仔仔细细看过一遍,问过一遍,再三比较之后,定下来的。
  大门里,四司六局里专司收礼唱礼上礼单的专业人士,都是一身喜庆的黑红绸衣,满身满脸的喜色,迎上李桑柔,先拱手长揖。
  李桑柔递上金饼子,说了个李字,司礼双手托着接过金饼子,扫了一眼,高高举起,扯足了嗓门,透着喜带着惊,一声高喊:“李娘子金饼子一大块!”
  周围的专业人员立刻一个接一个的往四周喊出去:“李娘子金饼子一大块!”
  头一声响亮喜庆的高喊,已经让后面的宁和公主和顾暃瞪大了双眼,接着一圈儿的高喊,涟漪般喊向四方,听的宁和公主和顾暃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大瞪着眼睛,骇然而笑。
  宁和公主笑的太厉害,金饼子竟然掉地上了,赶紧弯腰捡起来,一步上前,塞到司礼手里,一个宁字,说的都变了调。
  幸亏司礼们个个见多识广,极其专业,再次放声大喊:“宁娘子!金饼子一大块!”
  顾暃紧挨着宁和公主,将金饼子拍到司礼手里,连激动带紧张,递金饼子时,一个顾字脱口而出。
  “顾娘子!金饼子一大块!”
  “唉!你怎么说顾!不是说了,随便说一个。”听顾暃说出个顾字,宁和公主伸手捂嘴也来不及了。
  “唉!我!那……”顾暃那字才出口,人群里,翠儿一身新绸衣,拉着一模一样打扮的果姐儿,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向李桑柔,“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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