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急脚递少得很,这一路来回,我就碰到过两回木牌急脚递。
  驿卒的俸给,米是按月给的,一石五斗,米好米坏,就难说了,就是离建乐城最近的那几家递铺,至少去年一年,就一个月是新米,其余都是陈米,有一个月,米还有点儿霉了。
  其它的,一年三身衣裳,多数是折钱,说是加上其它七七八八的,统共能拿到六七贯钱,一年!
  还有,离建乐城越远,递铺里的驿卒越少,也越穷,我看到最远的那个递铺,离建乐城也就二百来里路,那几个驿卒出门递信,都穿草鞋。”
  李桑柔凝神听着,驿卒俸给这一块,比她预想的要少不少。
  唉,虽说这是好事儿,她还是有点儿难过。
  “老大,世子爷能让咱们插手这邮驿的事儿吗?这邮驿,说是什么事关朝廷地方,帝国命脉,说是要紧军务。”大常看着李桑柔,忧虑道。
  “试试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李桑柔极其不负责任的答了句。
  “我还是觉得夜香行好,那信客多穷呢!”黑马用力咬着卷饼,嘟囔道。
  “当初老大说要做夜香行,你还说屎能卖几个钱!”金毛不客气的揭短道。
  “我哪……老大炒的猪头肉真好吃!咱们老大点石成金,点石成金你懂不懂?”黑马舌头打了个转,就把脸面转回来了。
 
 
第49章 起底
  李桑柔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中午,李桑柔在晨晖门外等到顾晞,站在路边,和顾晞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打算。
  顾晞惊讶的眉毛高挑。
  “听说邮驿是兵部和枢密院两家一起管的,七公子说兵部和枢密院都能说得上话?
  只要让我们走驿路,在递铺屋檐下避避雨就行,要是我们能做起来,挣了钱,就拿出两成三成,修缮递铺,修修驿路什么的,或是给驿丁们贴补点儿,或者,直接把钱给们也行。
  我们要是真把这事儿做起来了,们朝廷要是有点什么事儿,能抓起来用的驿递,可就是两家了,普天之下都是王土么。”李桑柔看着顾晞那一脸的惊讶,接着笑道。
  “那天说到官员用邮驿传递家书的折子,守真说一直笑,像是在打什么主意,我还当他多心了。怎么想起来打这个主意的?”
  顾晞的注意点好像有点儿偏。
  “我觉得这是门好生意。”李桑柔笑容可掬。
  “这事先得跟大哥商量商量。”顾晞应了一句,随即问道:“拿了潘七的名贴去上的女户?”
  “嗯。就是上户那天,在路上碰到七公子,他以为我跟永平侯府沈大公子有点儿什么,叫住我问,话赶话儿,正好说到户贴什么的,他就给了我一张名贴。”
  李桑柔多解释了几句。
  “跟沈明书有什么?”顾晞奇怪了。
  “看,事儿吧,就是这样,一件扯一件,一扯起来就没个完。”李桑柔叹了口气,“初四那天,我们在刘楼吃饭,碰到了沈公子和七公子,我想着吧,永平侯府连银票子带工钱,刚刚赏了我们两三万银,见了面,总要打个招呼,就这么着,七公子就想多了。”
  顾晞听到赏了两三万银一句,失笑出声,“那昨天前天连着两天去工部,上户的事儿没办好?里正难为了?”
  “不是,前天是太闲,我在这建乐城也不认识别人,和文先生都是忙人,想着七公子肯定闲,就去找他说话了。
  昨天是他邀我过去,请我尝尝他家的饭菜,还有茶,我顺便又跟他讨了本金玉新书。”
  李桑柔耐着性子回答顾晞一句接一句的问话。
  没办法,她正有求于他呢。
  “想要金玉新书,找人往我这儿捎个话就行。”顿了顿,顾晞接着道:“潘相不管邮驿的事儿。”
  “不是为了书,也不是为了潘相,看想哪儿去了,就是闲了,找人说说话儿,七公子说话风趣,人又直爽。”李桑柔耐心解释。
  “他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他媳妇儿凶悍泼辣,脸酸嘴利,潘七有点儿什么不好,他媳妇常常迁怒别人,当心些。”顾晞郑重交待。
  “好!”李桑柔点头。
  “嗯,说的事儿,我先跟大哥商量商量,晚上给回话儿,想吃什么?”
  “长庆楼吧,听说他家韭菜篓子做得好,这会儿正是吃韭菜的时候。”李桑柔不客气点了地方,和顾晞拱手告别。
  论难订,长庆楼在她那个小本本上排第二,就借他的光了。
  ……………………
  看着李桑柔转身走了,顾晞犹豫了片刻,转回身,往晨晖门进去。
  大皇子顾瑾正要吃饭,见顾晞进来,惊讶道:“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饭,不如过来和大哥一起吃。这个菜我爱吃。”顾晞搪塞了一句,看着桌子上一碟子清蒸鱼笑道。
  “爱吃葱烧鱼。”顾瑾打量着他,吩咐小内侍:“让厨房把另一条葱烧,再添两样世子爱吃的菜。”
  两人吃了饭,小内侍上了茶,顾晞抿了两口,笑道:“那位李姑娘,竟然想做邮驿的生意,这主意真有意思。”
  顾瑾斜瞥着他,没说话,片刻,笑起来。
  顾晞跟着笑起来,“我不过是觉得,从来没听说过邮驿能赚钱,朝廷年年用在邮驿上的银子近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竟然有人觉得邮驿能挣钱,就是觉得这事儿有意思。”
  “那没问她?”顾瑾笑道。
  “问了,她说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先试试再说。”顾晞摊手道。
  “她还说了什么?”
  顾晞迎着顾瑾的目光,笑道:“她做邮驿,肯定要走驿路,借宿递铺,说要是挣了钱,就拿出两成三成,交到朝廷。
  她竟然还觉得能赚钱,还想着赚了银子拿出来给朝廷,实在有意思。说是不是?”
  “走驿路,借宿递铺,那她这生意,也就是找些脚夫就行了,她挣的递信钱,交一半给朝廷都是便宜的。”顾瑾哼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算,就算她不借用,朝廷在邮驿上也是一文钱不能省。”顾晞道。
  顾瑾再哼了一声:“她要是只递送书信,那倒还好,要是递送货物呢?
  只凭说的那些事,就知道这位李姑娘必定是个极擅钻营手段百出的,到时候,这儿给点好处,那儿塞几个大钱,朝廷的驿路递铺,只怕就是她家的了。”
  顾晞眉头拧了起来,“是我想少了,那……要不,限定她只能递送信件?”
  “让我想想。”顾瑾眉头微蹙,片刻,转头示意小内侍:“叫大福进来。”
  顾晞一个怔神。
  曹大福管着明安宫打探谍报一类的机密事儿,大哥叫他做什么?
  曹大福来的很快,见了礼,顾瑾示意他:“跟世子爷说说李姑娘。”
  “是。世子爷到北洞县隔天,大爷就吩咐小的彻查李姑娘一行四人。”
  曹大福转向顾晞,先交待了一句。
  “三年前,刚出了正月,江都城的下九流中间,丐帮突兀而起。”
  曹大福的话微顿,看了眼顾瑾,接着道:
  “小人无能,在这之前,关于李姑娘和丐帮,没能打听到一字半句。
  之前,江都城的下九流中间,好像没人听说过丐帮,以及李姑娘。
  住在城南的人,只知道三清观一带有一群小乞丐偷鸡摸狗,府衙哄赶过几次,却总是散了又聚。
  常山,马少卿和毛峰三人,之前混在乞丐中间,并不出色,能打听到的也极少。
  大常这个号传出来之前,常山外号竹竿。毛峰外号黄毛,后来改叫金毛,据说是为了尊重。马少卿就是黑马,他们三人跟从李姑娘之前,就已经结伴在一起,乞讨偷摸。
  江都城丐帮的成名之战,是从城南墙跟巷一带的泼皮庆赖子手里抢地盘。
  江都城南门往西往东,都是娼门子,越靠近城墙的娼户越下贱便宜。
  西边四条巷子,东边三条巷子,是庆赖子的地盘,娼户每个月都要交钱给庆赖子。
  庆赖子三十五六,据说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手下有二三十人,除此,七条巷子的帮闲大茶壶,也听他招呼。
  这一战,先是在正月二十五一早,一群乞丐排着队,敲着面铜锣,头一回扛出丐帮的招牌,给庆赖子下了份战书。
  约战就在当天傍晚,南城根下。
  从下了战书起,小乞丐们就在七条巷子里边跑边喊,说是他们桑大帮主说了,以后各家份子钱减半。
  庆赖子没理会,也没去。
  庆赖子每月二十六往娼家收钱,隔天是二十六,天刚亮,七条巷子里就守满了小乞丐们,看到庆赖子的人往娼家收钱,就呼叫传信,李姑娘就带着常山,毛峰,马少卿三人,拦截殴打捆绑庆赖子的人。
  庆赖子得了信儿,带了十来个人,在南二巷,撞上了李姑娘一行四人,说是李姑娘一个照面就杀了庆赖子。
  从此这七条巷子就成了丐帮地盘,直到现在。
  当年四月初,夜香行团头余富病死,余家四代团头,早就富极,余富两个儿子也早就搬到了杭州府。
  余富死后,余家就弃了夜香行。
  江都城的下九流,都想接手这夜香行,据说李姑娘带着常山三人,一夜血战,拿下了夜香行。
  江都城平常人家,听说过丐帮,以及李姑娘的人极少。
  下九流中间,几乎人人对桑大帮主仰视仰慕,可见过桑大帮主的却极少,至少一半的人,甚至不知道桑大帮主姓李,是位姑娘。
  这两年,江都城的小乞丐,都爱挂一小段桑木,说是大帮主保佑。
  最早跟着李姑娘的那十来个乞丐,如今都已经是江都城下九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碰到有人问李姑娘,都极为警惕,几乎一字不提。
  至于李姑娘的那个船老大,何水财,江都城的人,知道何水财的,只有码头上的苦力和牙行的几个牙人,也是看了画影,说这是何老大,并不知道他叫何水财。
  江都城码头上的说法,说何老大是江宁人,家里有几条船,经常来往江都城码头,卸了货再装货,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江宁城这边,打听到的多一些。
  说是何水财生在船上,长在船上,水性极好,会识风会使船,是个难得的水上人。
  何水财兄弟两个,他是老大,成了亲就搬下船,和媳妇租住在码头街。把家里的船让给了弟弟。
  他弟弟说是比他小六七岁。
  他弟弟成亲第二年,媳妇难产,当时船泊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弟弟一口气跑到四五十里外的镇上,请到稳婆,再背着稳婆回到船上,媳妇儿熬过去了,他弟弟受了寒又累脱了力,一场急病死了。
  说是当时,何水财已经攒够了买一条旧船的钱,出了这样的事儿,何水财发送了他弟弟,再给病倒的父母治病吃药,还有月子里的弟媳和小侄女,这笔钱用光之后,还欠了二三十两银子。
  欠了银子,又要多养活三四口人,何水财就挺而走险,上了运送毛毡绸缎的私船。
  世子爷也知道,咱们这儿的毛料到梁地,梁地的绸缎到咱们这里,都要收极重的税,有亡命之徒,就私运过境,逃避重税。”
  顾晞点头,这他知道,这税重到能让毛料和绸缎的价儿就地翻个倍。
  这些年,南梁入境的绸缎一年比一年多,今年的军中棉服,差不多十之一,都是那些绸缎税支付的。
  “何水财运道不好,第二趟的时候,就遇到了江都城的巡船,船上的人跳江逃命,活着游回江北的,只有两个人,说是其它人都被武家军射死了。
  可一个月之后,何水财不但平平安安回到江宁城,还发了财,之后一年半,竟陆陆续续买了五六条船。
  何水财应该是在那一个月里,投到了李姑娘门下,可到底怎么回事,小人无能。”
  曹大福的话顿住,看向顾瑾,顾瑾垂眼道,“接着说。”
  “是。在山子茶坊和李姑娘见面的,先是安济叶家的叶安生,接着是叶安平。
  叶安生三年前被逐出了宗族。
  那天见过李姑娘后,叶安生回去一趟,就立刻启程,一路换马,日夜兼程去了安庆城外的迎江寺。
  叶安生进了迎江寺就没再出来,隔天叶家去人,把他带走,关进了叶家祠堂。”
  曹大福的话微顿,头垂下去。
  “跟去的人大意了,没有立刻跟进去,夜里再进去看时,叶安生已经被灌了毒,死透了,没法再询问了。
  叶安生家人在叶安生启程后,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匆匆启程,赶回安庆府,跪进了叶家祠堂。
  叶安生到迎江寺半个时辰后,叶安平就从迎江寺过来,日夜兼程赶过来,见了李姑娘后,叶安平没住宿,当天就往迎江寺回去了。
  叶安平是上一代嫡长,二十四岁正式执掌叶家,直到四年前,突然退隐,遁入佛门,现在迎江寺清修。
  叶安平这边,奉大爷令,没敢惊动。”
  “退下吧。”顾瑾示意了曹大福,看着顾晞道:“叶安平突然退隐的事儿,他退隐隔年,我去樊楼,遇到东家邵连成,问过他。
  邵连成说,叶安平确实是自己退隐的,说是因为想接一位红颜知己回家,他媳妇陶氏生性妒嫉,不但不点这个头,还害得那位红颜知己投江而死,叶安平因此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现在,叶安生被毒死了,看来,这个说法,恐怕只是对外的说辞。
  叶家的事儿,李姑娘跟说过什么吗?”
  “没有,她只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顾晞拧着眉。
  “嗯,还有几件小事。”顾瑾接着道:“庆赖子有妻张氏,以及一子两女,最初一年,李姑娘每三个月让人送五两银子过去,一年后,李姑娘在离江都城一百多里的马头镇,以张氏的名义置了一百亩水田,一百亩旱地。
  曹大福让人到江都城打听,找到张氏想打听李姑娘时,被张氏一簸箕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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