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真不懂,要不,你问问你三哥,或者你大哥?”李桑柔认真建议。
她可是公主,这个,她是真不懂。
“嗯,我去问大哥。”宁和公主垂着眼,犹豫片刻,低低道。
……………………
金明池开放,满城热闹的时候,顺风速递铺的第二条线路——扬州线,以及从扬州到无为的线路,随着一摞摞便宜招贴,低调的开张了。
一份份新闻朝报和花边晚报,在书信业务铺开之前,先铺进了京东京西和两淮各处。
顾晞拿着几封信,进了明安宫。
“你看看这个,信都写到我这儿来了。”顾晞将信递给顾瑾。
顾瑾接过,翻看了几封,笑起来,“顺风要是能通达过去,确实便利很多,他们写信给你,也都是想为治下州府谋福利。
不过李姑娘说得对,要一步一步的来,拓展的太急,要出事儿的。
让守真替你好好写几封回信,别替顺风得罪了人,这样的回信,守真擅长,你可别自己写。”
“嗯,往太原府的线路,说是夏天之前,能布局妥当,开通出来,这已经很快了。
两淮和京西京东两路,现在已经畅通无阻,再连通上太原一线,一旦战起,沿着这条线再往西往东传送信息,就快的很了。”
顾晞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今天又有几份请立太子的折子。”顾瑾放下信,看着顾晞道。
“又是留中不发?我没看到,也没听说。”顾晞皱眉道。
“嗯。”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南梁太子册立大典都办完了,这太子确实该立了,宫里只有老二,也没有别人了是不是?他到底什么意思?”顾晞有点儿上火。
“皇上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先成家后立业。”顾瑾一脸苦笑。
“那就是赶紧成家啊,赶紧把亲事定下来,赶紧挑一个啊,大江以北,任他挑,赶紧挑一个不行吗?都是怎么想的?他老大不小了!”顾晞气的不停的敲着椅子扶手。
“这亲事,皇上有皇上的想法,沈娘娘有沈娘娘的想法,永平侯府也有自己的想法,老二,也是个有想法的。
唉,你不要急躁,这不是能急躁的事儿。
本来不想跟你说,我就不喜欢看你拍我这椅子扶手。
唉,你还是得知道,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多管,这事儿有我呢。”顾瑾揉着眉间,看起来十分烦恼。
“嗯。”顾晞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对了,有件好事儿。”顾瑾看着他,换了话题。“阿玥来跟我说,想看看这建乐城的青年才俊都是什么样儿的,问我怎么看才好。”
“她想开了?”顾晞两根眉毛挑得老高,随即笑出来,“这真是好事儿!”
“她去找了趟李姑娘,也不知道李姑娘怎么跟她说的,从李姑娘那儿回来,就到我这儿来了,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先别高兴的太早了,李姑娘那个人,一向剑走偏锋,谁知道她怎么跟阿玥说的。
不过说了一会儿话,就能让阿玥从她那儿回来,立刻就跑来跟我说这样的话,这事儿一多想,就有点儿不踏实。”
“李姑娘这个人谨慎得很,我觉得肯定是好事儿,你怎么阿玥说的?”顾晞愉快的拍着椅子扶手。
“我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从这会儿一直到年底,建乐城里,文会一个连一个,有时候,一天好几场。
建乐城的青年才俊,都在文会上。”顿了顿,顾瑾看着顾晞道:“我让她去找李姑娘,让李姑娘陪着她。
听说李姑娘最近经常带着她那些兄弟,去文会蹭文气?”
顾晞被顾瑾一句话说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点头,“她常带的两个,一个叫蚂蚱,一个叫大头,一个傻一个呆,往哪儿都是一蹲,蹲在那儿,袖着手,从这里瞪到那里,都是连头转,不带转眼珠的,真是一景。”
“她身边哪有傻人,都是一堆心眼儿。
你去找一趟李姑娘,别太正式,就是顺口,把阿玥这事儿托付一句。
跟李姑娘说,要是她觉得哪儿不合适,该阻止的,让她只管出手。”
“好!”顾晞答应的极其爽快。
第88章 身为男人
金毛忙了五六天。
先是挑好了家附带女学的学堂,请陆贺朋陆先生掌眼看过,再请他姐姐姐夫看过,给大外甥女蚕姐儿和外甥二壮一人买了两身新衣服,置办了全套新书包新书新笔砚,一个送进女学,一个送进学堂。
蚕姐儿进了学堂,小弟弟狗子就没人看了,柳家老太太耳朵背的厉害,也得有个人看着。
金毛想买两个人给他姐使唤,他姐他姐夫死活不要,说他们哪是能使唤人的人家,那是要折寿的,可不敢!
金毛只好到牙行里,挑了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典了两年,早来晚去,给他姐帮把手,好让蚕姐儿安心上学。
忙完忙好,金毛心里轻松,从他姐夫那里包了一大包卤肉,又买了两包瓜子儿,拎着抱着,回去炒米巷。
炒米巷家里还没人回来,只有米瞎子坐在台阶上打盹。
“瞎叔,冻着了!”金毛在米瞎子耳朵边猛喊了一声。
米瞎子吓的差点从台阶上扎下去,“个黄毛!喊什么喊!娘的!让这一嗓门喊的,老子要聋了,又瞎又聋!”
米瞎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跟着金毛进了院门。
金毛刚把瓜子仔细扎紧,挂在廊下竹篮子里,院门咣的一声被踢开,又咣的一声被踢上,黑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谁回来了?”
“是我跟瞎叔。”金毛忙扬声答话。
“赶紧过来接着!”黑马听到金毛的声音,急忙叫道。
金毛几步冲出来,从黑马怀里接过几大包吃食。
“今天买饭,这都是什么?我拿了一大包卤肉,别买重了。”金毛抱着几大包吃食,放到廊下桌子上。
大常不在家,他们几个人做的饭菜,照老大的话说,全都是不如猪食,一个能吃的都没有。
老大做饭好吃,可老大做饭全凭高兴,一个月能做上一回两回就不错了。
这吃饭的事儿,从前他们在江都城时就有规矩,大常要是不在家,就由他们几个轮流去买现成的回来吃,轮到谁去买,谁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几天不见,怎么蠢上了。
要买卤肉,肯定去姐夫那儿,还能便宜别家了?”黑马一边将满怀的吃食放到桌子上,一边撇嘴嫌弃金毛。
“这些,炒螺蛳,青鱼脍,流油咸鸭蛋,酸菜包子,烧鸡,杂拌儿,哪有卤肉?
这包卤肉可不少,那我就不用再去买一趟了。
去把大铜锅拿过来,这凉水绿豆我让他光捞绿豆,没要他那汤,得添点水再煮煮,再拿包冰糖放进去。”
黑马一边说着,一边忙着拎了一袋子炭出来,再拎出铁架子,就在院子里点火烧炭,准备煮绿豆汤。
米瞎子自己找个碗,倒了碗绿豆汤喝了几口,咋了咋嘴,是不够甜,确实该好好再煮煮。
黑马和金毛煮上绿豆汤,收拾好菜饭扣好,两人并肩蹲在台阶上,看着绿豆汤,说着话儿,等大家回来吃饭。
“跟姐说我黑?”黑马头一句,先提这事儿,这事儿,他憋了好些天了,总算找着机会好好问问了。
“我说黑了?也就是有一点儿黑,就一点儿!”金毛用手指比划着一点儿。
“姐说了,说我黑的像锅底!”黑马一巴掌打下金毛的手。
“像锅底这话不是我说的,这话是瞎叔说的,是吧瞎叔?这话是说的吧?说黑马是锅底黑。”金毛顺手把米瞎子拖下了场。
“我不是跟说了,浑身上下,唯一主贵的地方,就是这黑。
要是哪天不黑了,那可就没有贵气了,也没有福气了,这黑不黑的,可想好了!”米瞎子严肃认真道。
“就是啊!这黑,他主贵!主贵!就得黑,黑的好,就得像锅底那么黑!”金毛拍着手叫。
“当我面说我不黑!”黑马可不是好糊弄的,揪着金毛不放。
“那是当面,当我面还说我头发不黄呢,说过吧?说我这头发,乌黑发亮,这话是说的吧?”金毛跟黑马吵了十几年,一向势均力敌,落下风那是不可能的。
“这头发……是不黑啊。”黑马舌头打结。
“说我头发不黄!一点儿也不黄,乌黑发亮!”金毛揪着头发往黑马面前送。
“这黄头发也主贵。”米瞎子拍着把金毛。
“对啊,瞎叔都说了,这黄毛主贵!
行了,看在咱俩都主贵的份上,我让一回。”黑马撤退一步。
“黄毛啊,们老大上回说,让挑座宅子,要是挑好了,先别下定,请我去给看看宅子,看好了再买,这宅子的风水,可要紧得很。”米瞎子拍了拍金毛。
“挑什么宅子?给我姐?我姐肯定不要,我想给她买个丫头,她都不要。
她说她跟我姐夫命小福薄,天生的劳碌命,要有银子,肯定得靠自己一点一点挣出来。”金毛摇头嘿笑。
“不是给姐,是给,老大说这话时,我也在。
老大说,该成个家了,说让姐掌眼,给挑门好亲,要娶媳妇,当然就得有自己的宅子。”黑马手里的拨火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敲的明炭溅起火星。
金毛要娶媳妇成家立业这事儿,是好事儿,可这好事儿,他一想起来,心情就不怎么好。
“干嘛我该成个家?咱俩差不多大,都没成家,我成什么家?还有大常,大常也没成家,凭什么让我成家?”金毛不干了。
“找到姐姐了。”黑马不敲了,看着金毛,认真道。
“是这个话儿。”米瞎子叹了口气,“找到姐姐,就是找到亲人,找到家了,们毛家,就一个男丁了,也老大不小了,该娶房媳妇,成家立业,生一堆孩子,传宗接代,好好过日子。”
“这话您老三年前就说过。那会儿说:现在能吃饱饭了,日子过安稳了,那就该娶房媳妇,成家立业,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田鸡他们,不就是听了的话,成了家了。”金毛白了米瞎子一眼。
“这事儿不能怪瞎叔,就是没有瞎叔这话,田鸡他们也得娶房媳妇,生几个孩子,成家立业。
咱们一起要饭的时候,哪天吃顿饱饭,有心情说闲话了,回回田鸡都说:以后有钱了,先买宅子,再娶房媳妇,生一群孩子围着他叫爹。唉。”说到最后,黑马一声长叹。
这些,田鸡都有了,可他死了。
“我姐也跟我说过,说我老大不小了,得赶紧说房媳妇,我给回了,我跟我姐说,让她别管我的事儿,我的事儿,她可管不了。
我现在不想娶媳妇儿,也不想成家,我就觉得,跟着老大,跟黑马,还有大常,小陆子蚂蚱他们,咱们兄弟在一起最开心最快活。
老大说过,人这一辈子,先顾好自己。
我这辈子,就顾自己,怎么快活怎么活,我不成家,不想要媳妇儿,也不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要,以后要是想要了,再说想要的事儿。”金毛干脆直接道。
“我就说!们老大生生把们都给教坏了!一个两个,唉,大男人不成家不立业,成什么了?”米瞎子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怎么不成家不立业?眼睛好好儿的,又不瞎。”金毛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老子告诉过!老子这种神算子,五弊三缺……”米瞎子一巴掌拍在金毛头上。
“搁我们面前,瞎叔就别扯了。根本不会算命,全靠装瞎子糊弄。
老大说过,就这样的,根本轮不上五弊三缺。”黑马话接的极快。
“们两个兔崽子!今儿这是合着伙儿揭老子的短,真他娘的不省心。”米瞎子骂了一句,“给老子盛碗汤!”
……………………
李桑柔听了顾晞的委托,爽快答应,隔了一天,就托如意捎信给宁和公主,邀她去看文会。
这场文会在迎祥池边上的街亭茶楼,地方宽敞,景色上佳。
李桑柔建议宁和公主男装打扮。
着男装是建乐城里大胆的小娘子小媳妇们如今的最新时尚。
宁和公主一件杏色长衫,束着从她二哥那儿借来的玉带,看起来相当兴奋。
看到李桑柔时,忍不住转了半圈,一定要让李桑柔评价一下,她这样一身长衫,像不像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李桑柔只笑不说话,让着宁和公主,从角门进了街亭茶楼。
茶楼里已经到了不少人,黑马正站在楼梯旁,伸长脖子看着角门方向,看到李桑柔和宁和公主,急忙小跑迎上去。
“人快到齐了,已经做过一轮诗了,赋什么海棠花,门口放了好些海棠花,花开的是挺好看,可他们赋的那诗,不好!
给公主见礼。
老大,掌柜问咱们,是在楼下,还是在楼上。”黑马置身文会现场,兴奋的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
“咱们到楼上吧,看的清楚。”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笑道。
宁和公主看着兴奋的黑脸放红光的黑马,和他那一身半长衫打扮,笑的止不住,听着李桑柔的话,连连点头。
李桑柔干脆让茶酒博士把桌子摆在栏杆旁边,和宁和公主一左一右,倚着栏杆往下看热闹。
黑马蹲在李桑柔旁边,从栏杆缝里,满脸敬仰的往下看热闹。
“会作诗吗?”宁和公主微微伸头,越过李桑柔和黑马说话。
“会!当然会!作诗怎么能不会!”黑马就差拍胸口了。
“那也作一首。”宁和公主指着楼下刚刚写出来的几首诗。
“会是会,可我不是文人,这是我们老大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