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里的她——山间人
时间:2021-08-15 09:51:11

  “是吗。”月初霖笑笑,没接她话里的茬,端起面前的一盘果切,“这西瓜口感不错,李太太要不要尝尝?”
  李太太没再说什么,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西瓜,小口品尝。
  月初霖将果盘放回茶几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另一边的郁驰越看去。
  他坐在那些比他年长不少的高管中间,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简洁地说两句,年轻,英俊,却有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气势。
  当然,只是工作时如此,和她在一起时除外。
  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下雪了”,所有人都下意识朝窗边看去。
  郁驰越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
  月初霖没有刻意移开视线,便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第23章 
  P市每年冬季的初雪大约都在十一月初, 如今才十月末,来得早了些。
  李太太起身,将窗帘拉开, 露出一整面落地窗, 一群人一起站到窗边, 向外观望。
  被外头特意安在灌木丛中的路灯照着的黑夜里, 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落下来。
  地上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层,像深秋结的霜一般。
  “这么早下雪了, 我记得这边也有滑雪场的,应该很快就能营业了吧?”
  “是啊,往年都得十一月下旬才开放,今年看情况,也许能早两天。我儿子很喜欢滑雪,到时候一起来。”
  大家看着雪,絮絮叨叨聊起天来。
  只有月初霖还坐在铺了米色坐垫的中式胡桃木沙发上。
  郁驰越没看屋外的雪, 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双腿交叠,两截纤细的小腿被长裙的裙摆遮去些许,白得有些晃眼,整个人更是像一颗被打磨圆润的洁白珍珠,莹莹的, 透着冷霜的光泽, 却有一种柔润的温度。
  修长的十根手指轻轻捧住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杯口里,水汽缓缓上涌, 覆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层雾面。
  珍珠像刚从水中取出。
  有人提议要出去走走,立刻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度假区里设了好几条观景道, 其中一条在居住区旁,就是为餐后散步设计的,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道边景观别有风味。
  李总回头问郁驰越:“郁总和月小姐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郁驰越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你们先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各自相携离开。
  偌大的包间内,剩下郁驰越和月初霖两个人。
  月初霖放下茶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飘雪的景象。
  郁驰越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走近,只是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着她。
  “喜欢雪吗?”
  这大概是他主动和解的信号,一声不提之前的事,直接转移话题。
  月初霖不喜欢这样,但也没直接撂下脸色。
  “我是N市人,那里一年下不了两场雪,上大学来了P市,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雪,南方人怎么会不喜欢雪?”
  她说着,穿上外套,拎起包,转身要出去,“我也去走走。”
  服务员为她打开大门,引着她走到步道附近。
  郁驰越从后头默默地跟上来。
  屋外的风雪迎面扑面,干燥的寒意不住地顺着衣物间的空隙钻进去,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月初霖忙紧了紧大衣,将双手插进口袋,抵挡寒意。
  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在她的发丝间、大衣上,然后迅速化成小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小巧挺直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眼眶也忍不住沁出一点水光,整个人轻轻打了个寒战。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黑色大衣兜头披下来,盖在她的脑袋上。
  寒风被挡去大半,温暖一下将她包裹住。
  她调整一下大衣的角度,从领口探出脑袋,果然看见郁驰越那张面无表情的清冷脸庞。
  映在月色与雪色之间。
  他身上的大衣已经不见了,剩下里面的驼色羊毛衫和衬衣,脖子上系着条烟灰色围巾,身材挺拔瘦削,在冬夜里看起来格外单薄。
  “你不冷吗?”
  月初霖打量着他,见他虽然表现得不畏寒冷,可到底一张瘦削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白。
  郁驰越没回答,只是示意她注意脚下:“好好走路。”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
  虽设计时刻意做了防滑,但她穿着高跟鞋,又是夜里,依然得小心些。
  月初霖看看地上,又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伸出手轻轻挽住郁驰越一边胳膊。
  郁驰越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嘴角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原本插在裤袋里的手动了动,刚想伸出来,却听她又道:“你不打算向我道歉吗?”
  郁驰越刚刚扬起的嘴角迅速垮下,伸到一半的手也僵住。
  月初霖停下脚步,拉着他那条胳膊,让他也停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雪花在中间飞舞,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她看着他,脸上虽笑盈盈的,目光里却带着坚持,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一定要在这里说吗?”郁驰越冷着脸,嗓音也是清冷的,“如果我不道歉,你会怎么办?”
  月初霖笑了笑,伸手拂去他一侧肩上的雪花:“如果郁总不道歉,那我就要怀疑您到底欢不欢迎我来。我一向不喜欢当自讨没趣的人。”
  “你要回去?”
  月初霖看一眼天,虽然时间不早,这地方又有些偏,却还是认真点头:“有可能。”
  郁驰越的脸色更难看了。
  月初霖等了片刻,不见他有道歉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
  下一秒,手腕被攥住,用力拉了回去。
  “对不起。”
  郁驰越双臂环着她的肩,低垂着眼,哑着声在她耳边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低头,都是对她。
  月初霖原本还想问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可不知怎么的,感觉到身上大衣的温暖,她竟然没再说什么。
  “好了。下次发脾气前,先深呼吸一下。”
  她重新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有服务员怕他们太冷,开着观光车过来,问他们要不要送他们回去。
  月初霖看着郁驰越:“你穿的太少了,我们上去吧。”
  雪景再美,也扛不住严寒。
  郁驰越却摇摇头,将被她挽着的胳膊抽出来,绕个弯将她圈在怀里。搂着她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肩向下滑,插进大衣口袋里。
  两人在风雪里紧紧依靠着,一起继续前行。
  “这样不冷。”
  月初霖笑了声,呼出的气息飞快的弥散在冷空气里。
  她示意服务员不必等他们,随即加快脚步,顺着步道往别墅区走去。
  步道上积雪一点点变厚,两人沿路留下一连串挨得极近的脚印,很快变浅。
  一回到屋里,月初霖踢掉高跟鞋,将身上的两件大衣脱下,没急着打理自己湿了的长发,转身便推着郁驰越去冲澡。
  “这回再生病,我可不会照顾你。”
  郁驰越只好默不作声地进了淋浴间。
  月初霖拿了块毛巾擦擦自己的头发,转身打服务电话,打算将沙发上的两件大衣挂起来,送去重新熨烫一下。
  才拎起来,就听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是一只黑色男士钱夹,显然是从郁驰越的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她捡起来一看,里头夹证件的地方,身份证恰好滑出来一半。露出的部分写明了出生日期。
  月初霖无意识地瞟了一眼,起先没注意,只顾着将掉出来的一半塞回去。
  可等把钱夹搁到桌上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
  身份证上的月份和日期,正是今天——今天是郁驰越的生日。
  她望着窗外的雪,有些出神。
  这人,竟然一声不响。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为他庆生。
  这一整天,她都和他在一起,也许有朋友给他发信息祝福,可其他人呢?
  这位郁家的太子爷,身边的亲人、下属,没有一个对此有所表示。
  门铃响了,是来取衣服的服务员。
  月初霖将衣服递过去,又叫住服务员:“麻烦替我叫一辆观光车,我出去一趟。”
  **
  郁驰越冲完澡出来,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肩上搭块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屋子里静得出奇。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四下环顾,不见人影。
  又往卧室里找了一圈,就连露台和院子也出去找了。
  无一例外都是空荡荡一片。
  他的情绪逐渐焦躁起来。
  沙发上的衣服没了,玄关处的高跟鞋也不见了,就连包也被拎走了。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从震惊、愤怒,渐渐变成失望、脆弱。
  宽敞的客厅里,他靠在墙上,慢慢下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只有一分钟,屋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他迟钝片刻,才起身去接。
  “郁总,月小姐请您一会儿到餐厅去一趟,观光车已替您准备好,就在门外,随时可以出发。”
  郁驰越停顿一瞬,慢慢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他先是紧抿着唇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即头发也不吹干,胡乱抹一把,飞快地换上衣服便夺门而出。
  观光车果然已经等在门口,服务员笑盈盈地将他送至餐厅门外。
  是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此刻已经没了别人。
  郁驰越沉着脸跟服务员往包厢的方向去。
  进门之前,他停下脚步,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克制随时要爆发的怒气。
  可下一秒,包间的门被从里面拉开。
  里头黑漆漆的,灯统统关了,一盏不留。
  月初霖笑盈盈地站在眼前,手里捧着一块小小的慕斯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支燃烧的生日蜡烛,红与黄调和出来的暖色灯光将她美丽的脸庞照得温柔动人。
  郁驰越有一瞬间呆怔。
  他听见她说:“阿越,生日快乐。”
  一支孤零零的蜡烛,将全世界点燃了。
  他呆站在原地,双眼紧紧地凝视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快吹蜡烛呀,都快烧完了。”
  融化的蜡从顶端飞快地滚落下去,本就不算长的蜡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月初霖忍不住催他。
  他猛然回过神来,低头迅速地吹灭蜡烛。
  屋子里的光源顿时完全消失。
  她站在黑暗的屋子里,而他站在走廊的灯光下。
  明与暗的交接处,一缕青烟从烛心顶端袅袅升起。
  郁驰越越过那一缕烟,俯身吻住她的唇瓣。
 
 
第24章 
  郁驰越的情绪久久没有平静。
  他坐在餐桌边, 看着月初霖站在服务员提前送来的电磁炉旁边,为他煮一碗寿面。
  他这辈子的第二碗寿面。
  第一碗是十多年前,祖母还在世的时候给他煮的。
  后来祖母走了, 他也跟着母亲去了国外, 再没有人替他庆过生。
  她是第二个。
  一碗阳春面, 水开后直接下锅, 撒一把盐、几点葱花,不过几分钟便煮好了。
  “好了, 已经吃过晚饭了,这面就算走个形式,趁热吃吧,吃不完,剩着也行。”
  月初霖端着盛好的面送到郁驰越面前,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双手支着下巴, 微笑着注视他。
  郁驰越看她一眼,默默取过一只小汤碗,捞了一筷面和几勺汤进去,推到她面前。
  “一起吃。”
  他低着头,嗓音哑得不像话, 不待她回答, 已经先动起筷子。
  明明已经吃过晚餐,他却依旧吃得飞快,好像生怕面凉了似的。
  从头到尾,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碗里的面被吃完。
  月初霖用餐刀将慕斯蛋糕分切成两块,其中一半给他。
  “你是在国外长大的, 中式的长寿面,西式的蛋糕,都得要。”
  蓝莓味的慕斯蛋糕,最底下是一层拌了黄油的消化饼干碎,上面浅紫色慕斯里还点缀着几颗小小的新鲜蓝莓。
  郁驰越一向不爱吃甜腻的食物,但他没有拒绝,用小勺子挖着,将这一小块仓促准备的蛋糕一点不剩地吃完。
  甜中带酸,柔软细腻。
  “好吃吗?”
  “好吃。”
  郁驰越放下小勺,将餐盘推开,哑着声问:“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月初霖轻笑一声,一双妩媚却温柔的眼睛睨着他:“难道我先前对你不好吗?”
  其实,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向来愿意在男女关系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双方相处得更愉快些。
  约会时,她会精心打扮,上床前,她会营造气氛。
  只不过,这男人时常不领情罢了。
  况且,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恻隐之心,莫名想起自己。
  每一年,她也是在这样的孤独里度过这个日子的。
  她的母亲从来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很少想起女儿的生日,即使想起,也只会是自怜自艾,将这一日想作女儿拖累母亲的日子。
  有许多年,她都不敢直视“生日”这两个字。直到母亲去世,她进入大学,才逐渐学会放下过去的执念,变得坦然起来。
  原以为得不到他的肯定,谁知,他看她一眼,轻声道:“对不起。”
  月初霖盛着碎光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讶。
  “你在为什么道歉?”
  郁驰越没说话,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已经干透,变得干燥温暖的长发间,深深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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