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南絮听见,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能就觉得是少年的一时兴起吧。现在再听,就觉得大可不必。
她摆摆手,笑的温柔:“大可不必。你以后能挣很多很多,特别多的钱,我可要不起。”
路又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蹲下洗衣服了。
她要是要不起……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别人能要起他的钱了。
时针指向十一点。
南絮瞅着路又青的衣服也洗完了,指了指院内种的一陇韭菜,说道:“今儿中午给你包韭菜鸡蛋馅饺子,好不好?就算庆祝你不用再去物流点做搬运工了。”
路又青点头应“好”,寻了把镰刀去割韭菜。
南絮去厨房活面,发现鸡蛋不多了,便隔着窗户和路又青说话:“你去村里的超市买些鸡蛋。”她停顿了一下,又唤路又青进来厨房,“钱在我口袋里,你来拿。”
“不用。”
路又青割好了韭菜,先放在水井旁,起身往院子外边走,说道:“我有钱。”
他今天结账的六十元钱还在口袋里装着,没来得及给南絮。
村里的小超市就坐落在村委会的旁边,一般会卖些面粉、油、盐、鸡蛋、面包等等。
路又青进去之后,熟练地找到摆鸡蛋的摊位,又问老板要了塑料袋开始挑选鸡蛋。
他挑的都是大个的鸡蛋。
“南瓜家的,给我拿一袋盐。”
路又青拎着一塑料袋的鸡蛋去付账时,迎面碰上了罗婆子。
罗婆子也是一愣,打量了路又青好几眼,看到他手里的鸡蛋,问道:“你哪来的钱买鸡蛋?”
路又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同老板说道:“算账。”
“小兔崽子,你还真是要上天了。”
罗婆子看到路又青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出来,骂道:“有几个毛钱了不起是吧?还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呢。”
不过小兔崽子还真是变了很多,猛然一看,都让她都有些不敢认了。以前萎靡的模样全然不见,就是看人的时候,还是阴沉沉的。
无论罗婆子如何骂,路又青付过账转身就走了,至始至终也没有和罗婆子说过一句话。
罗婆子生气却也毫无办法,她和路又青早就当着张梅老师等人的面断绝了关系。
她拿一袋盐回了家。
南桂正在篱笆小院里吃辣条,看到罗婆子瑟缩了一下,匆匆打个招呼就跑走了。
“这孩子,咋回事了?”
罗婆子一脸的不解。
正做饭呢,家里没盐了,她不得已才跑去超市一趟,没想到还弄了一肚子气回来。
下午四点左右,罗婆子牵着几只羊下了地。
路又青还在的时候,放羊的事情都是他在做,路又青一走,羊就只能是她去放了。
夏天虽然多雨又炎热,但是草木也茂盛。
玉米地绿油油的,一望无际。
罗婆子出了庄子,就把手里的羊绳给扔了,让它们随便去吃。
不远处,南桂和几个村里的女孩玩踢毽子。
罗婆子看到了,就喊:“桂儿,过来奶奶这边,奶奶和你说说话。”
她不喊还好,一喊,南桂转身就跑了。
罗婆子:“……”
第30章 30
罗婆子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而孙女跑的实在太快了,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她喊了几个也愣住的村里女孩过来问话,“桂儿是怎么回事?”
女孩们都摇头, 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啊……桂桂刚才还高高兴兴呢……谁料想, 你一来, 桂桂就跑了……”
罗婆子啥也问不出来, 到了最后索性也不问了。
她想着可能小孩子善变, 一时有些古怪也正常。
晚间, 罗婆子洗了脚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 突然发现枕头好像被人动过了。
她眉心一跳, 赶紧拿过来检查,果然枕头的拉锁被拉开了, 里面放的一百元零钱就剩下八十元。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罗婆子立刻四下里找寻,却一无所获。
她的性格是不会把钱放在不同的地方, 或者说放的钱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但是这二十元钱又真真切切的不见了。
插上翅膀飞走绝对是胡扯,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被偷走了。
罗婆子一想到这里, 整个人眉头皱的死紧。
她的钱竟然也敢有人过来偷?
谁那么狗胆包天?
而且家里的钥匙都是她贴身带着的, 拿了她的钥匙去开门偷钱,这也做不到啊。
莫不是熟人偷她的钱?
熟人会是谁?
罗婆子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人。
而孙女南桂一见她就跑, 惊慌失措的样子也够让人怀疑的。
莫非真的是南桂偷了她的钱?
罗婆子心里很抗拒这个想法。
她又记起了白天在超市碰到买鸡蛋的路又青……
罗婆子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 觉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 她连早饭都没有顾得上吃, 就去老大家找孙女了。
南桂也刚起床, 看到罗婆子下意识就要躲,却被罗婆子眼尖一把抓住了衣领子。
“桂儿,你跟奶奶过来。”
罗婆子顾忌着老大媳妇儿, 直接要拉南桂去外面说话。
南桂心里有鬼,怕极了,“呜呜呜”的大哭,一个劲喊妈妈,“奶奶要打死我了,妈妈快来啊。”
罗婆子:“……”
她啥时候说要打死孙女了。
牛大妞正在厨房里炒菜,闻言拿着锅铲子就出来了,看到女儿可怜兮兮地,立刻把她从婆婆手里拽了过来,讽刺道:“娘,这大早晨的,您老又要干啥啊?怎么好好的还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了。”
丈夫和儿子去外地打工,二女儿也在镇上学裁剪,家里就她和小女儿南桂俩个人。
罗婆子一向和大儿媳妇面和心不和,听到她如此阴阳怪气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毫不犹豫的反击:“要不是你教的好女儿,我犯得着过来你院子里?就你那粗俗的行为,好孩子也被教坏了。”
“娘,你干啥骂人?”
牛大妞的火气腾一下就窜了上来:“我家地小,装不了你这尊大佛。你哪来的还回哪去吧,何苦呢?一大早晨的,别上赶着找不自在。”
“你……”
大儿媳妇竟然在赶她离去,罗婆子气的几乎要破口大骂,但一想到她此行的目的,最后还是忍住了,说道:“老大家的,我找桂儿确实是有事。”
她盯着南桂,直接开口问:“好桂儿,你和奶奶说实话,奶奶家里丢了钱,是不是你偷走了?”
南桂小眼睛猛然一缩,立刻回答道:“我才没有偷你那二十元钱,你不见了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婆子浑浊的老眼闪了闪,又问:“桂儿,奶奶只说是丢了钱,并没有说过丢多少钱,你怎么就知道是丢了二十元?”
“我……我……”
南桂慌乱成一团,双手去抓牛大妞的衣袖,说不出口话来了。
牛大妞也是一愣,低头去看女儿,问道:“你偷你奶奶家的钱了?”
“不是我!”
南桂的牙齿咬到咯吱咯吱响,显然是被吓到了,声音突然拔高了:“是路又青偷的,我看到了,他就是偷了二十元钱。”
罗婆子愣住了。
南桂刚刚的表现太奇怪了,她都要断定是南桂偷的了,没想到半路又拐出来个路又青。
罗婆子还在想事,牛大妞却趁机骂上了,“娘,你有本事天天教育别人,怎么不好好教育你生的好女儿?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自己寻野汉子也罢了,竟然把野孩子还给生下来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想到野孩子长大了,也学上他娘,做那偷鸡摸狗的贼了!”
牛大妞损坏损坏的,骂路又青的同时连带着罗婆子也骂上了,偏生她骂的又没有毛病。
罗婆子面红耳赤的,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抚了胸口半天,转身就走出了院门,气势汹汹的去找路又青了。
清早的雾很大,远处看像是一层纱裹住了天地。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透过云雾照射着万物。
南庄村就那么大,即使罗婆子不清楚路又青住在哪里,也是几下就打听了出来。
她顺着村里的小道走过去,先站在房门外打量了一会儿。
两间小土屋,就算带个院子,也是怎么看怎么落魄。
还不如她的篱笆小院呢。
罗婆子啐了一口,刚要伸手去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随后先出来的是个自行车.车头,然后是路又青和南絮。
俩人还在说话。
南絮说:“今天感觉没有往日热,刚好能赶个早集。”
她和路又青昨儿就商量好了,要去镇上给他买几件夏天和秋天两季需要穿的新衣服。
俩人看到门口的罗婆子时都愣了一下。
路又青下意识的往前走一步,把南絮挡在了身后。
罗婆子也愣住了,她是来找路又青的,没想到对面邻居家的姑娘也在这里。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想别的,像任何时候打路又青一样,习惯性地伸手给了路又青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又快又狠。
路又青被打的脸一偏,半边脸就迅速肿了起来。
南絮心口一跳,从路又青的身后转出来,小脸一沉:“你做什么打人?”
“我打他算是轻的。”
罗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直接往路又青的身上招呼,嘴里还骂:“我看你这小贼还往哪里躲。”
路又青把自行车一扔,抱着南絮的肩膀就往一边躲,南絮被护的很好,路又青的脑袋却被敲了一下,血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
这么大动静闹起来,开始有人往这边走。
南絮闻到血腥味时,挣扎着去看路又青,眼圈立刻就红了。
她哽咽的厉害:“你干什么?白长那么大个子了,就不会把她的棍给抢过来。”
若不是路又青一味护着她,又怎么会被罗婆子打成这样?无论是反击还是躲避都是可以的。
“你个丫头片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还教他怎么对付我?”
罗婆子骂道:“……你们家也算是言情书网了,你也学的这样不敬长辈?怪不得能和小兔崽子凑在一起,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又青本来还沉默着,听到罗婆子拐着弯骂南絮,抬头,目光凌厉:“她不是你能骂的!”
他伸手去夺罗婆子手里的棍子。
少年人的力气大,一拉一甩,罗婆子禁不住便松了手,还“登登登”一连倒退好几步,要不是及时伸手去扶墙,恐怕直接就摔倒了。
罗婆子吓的魂都要从心口里跳出来了,她破口大骂:“小畜生,真是反天了!偷了我的钱,还敢这么嚣张?小心我把你送去派出所关押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
南絮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路又青,让他擦一擦流在脸上的血,说道:“咱们得赶紧去卫生所看一看。”
路又青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留心到罗婆子的话。
刚才罗婆子说他偷了钱?
他弯腰扶起了自行车,走到罗婆子的面前,问她:“你说谁偷了你的钱?”
“不是你吗?”
罗婆子看到他满是血污的一张脸,“啧”了一声,暗中骂“活该”。
她理直气壮地:“是桂儿说的你偷了我的钱,她都亲眼看到了。”
“南桂?”
南絮上前一步,常常带笑的杏眼儿含着愠怒:“她说路又青偷了你的钱……你就相信?你就不用脑子想一想可信度?”
她脾气向来温和,和别人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有,对待罗婆子用厉声斥责的语气更是头一次。
大概是气急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又是路又青的谁?还敢对我质问上了。”
罗婆子有意恶心人。
村里围上来的人们看到路又青的情形,难免心生怜悯,有人就出口劝道:“我说罗婆子,你对着一个孩子也太狠了……打的人家头破血流……快别闹了,去卫生所要紧,流那么多的血,别出什么事情了才好。”
“我呸,你管呢?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我没有偷你的钱。”路又青声音阴冷,有血流到眼角,他伸手抹去,“不管是谁亲眼看到的,我没有偷过你的钱。”
“你说没有偷就没有偷?我不相信……”
罗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絮打断了,“南桂说她看到路又青偷你的钱了,你就相信。路又青说他没有偷你的钱,你就不相信。这是为什么?是你一直就偏听偏信,还是说你天生就不拿路又青当人看?”
南絮的话一说完,围观人群里的议论声就大了。
“这罗婆子一贯就是刁钻的妇人,在村里都有一号。我听说养着路又青时,天天让他干活不说,最过分的是——不让他吃饭。”
“可不是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在村里早都传开了。我听说的是,动不动就打他,你看看是真的吧?今儿还拎着棍子来的。”
“养十多年的孩子,咋就一点也不心疼呢。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你看罗婆子把孩子打的,一看就是不拿孩子当人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