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具有改变人生决定性的一年。
所有的课程都会在高三上学期结束, 学生一旦进入高三下学期, 他们要面临就是每天考试,然后纠正错题, 再考试再纠正错题。
整个班级的氛围都变得紧张, 大家严阵以待, 试图用这最后一个学期为自己拼一个好的大学。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期里。
命运再次同南絮开了个大玩笑——南正豪出事了。
这一年的南絮有了个老年手机, 摩托罗拉的牌子, 插上电话卡后,能打电话能发短信,别的功能是没有的。
四月初四, 周五晚自习。
南絮刚做了一套英语试卷,正准备对答案时,家里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拿起手机,快步出了教室,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南絮刚按下接通键,那边女人的尖锐哭声就传来了。
是任娟在哭,她边哭边说:“妮妮,你快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
“妈妈,您先别急。”南絮被任娟哭的一哆嗦,紧张的指尖都在发颤,“是不是奶奶怎么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两年总是频繁的生病,身体变弱了许多,再不复以前硬朗结实的模样了。
“不是你奶奶,是豪豪。”任娟还在哭,“豪豪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人家的一只眼给捅伤了,血流不止啊。人家家里来人了,直接给报警了,现在警察把豪豪都带走了。是豪豪的班主任刚才打电话打到了家里,我和你爸爸才知道这件事。你爸爸也急的不行,已经去找你大伯商量办法去了。”
南絮:“……”
前世的时候南正豪在上学期间并没有因为和同学打架被警察带走过,难道是她的重生改变了南正豪的人生轨迹?
不过,他的脾气和性格也被家里养的太骄纵了!尤其是这两年,在家里几乎是说一不二的。
“妮妮啊,现在该怎么办?”任娟擤了把鼻涕,六神无主:“你奶奶一听说豪豪被警察带走了,人直接就昏了过去。你爷爷去卫生所请南石头了,还没有回来。”
家里已经乱套了。
南絮听的右眼皮直跳,她安慰了任娟几句,又交待道:“妈妈,你先照顾好奶奶,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任娟“嗯”了一声,临挂断电话的时候还在重复:“妮妮,你明天可一定要回来啊。”
女儿长大了,也争气,去县一高读了高中,是全家的骄傲。而她却慢慢变老了。她以前也是能拿主意的人,现在却开始听从儿女们的意见了。
“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回去的。”
南絮挂了手机就直接去找班主任张蕊老师请假了,她把原因叙述了一遍,说道:“张老师,我必须回去一趟,先请三天假。”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三天假不够的话,到时候,我再给您打电话续假。”
张蕊叹口气,“高三就剩最后一个学期了……按理说,万事都不如高三学生重要。”
南絮是她班里考一本的好苗子,她真不愿意批这个假,但是不批好像又不行,也太没有人情味了点。最起码也要让南絮先回家看一看吧。
“张老师,我真的要回去一趟。”
张蕊摆摆手,“我知道。”
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请假条让南絮先填,随后才说:“我就给你批三天假。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让你回家也不行,你就是人坐在教室里,心可能也飞回家了。但是更多的假期就不能批了,你还是学生呢,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好好学习,别的事情让大人们去做。”
南絮乖巧的和张蕊老师道谢。
她暂时也只能先做出妥协,事情的发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实在走不脱,再和张蕊老师打电话续假。
第二天。
南絮起了个大早,别的同学都在上早自习,她背着书包匆匆地走出了校门。
早班的大巴车是六点半。
她六点二十,就在大巴车站牌旁边等着了。
上午十点。
南絮回到了南庄村,孙好已经醒过来了,看到孙女回来,眼泪刷地一下又流了下来。
“妮妮,可怎么办啊?”孙好拉着南絮的手,哭的悲切:“你说会不会是别人故意冤枉了豪豪,他就那么浑吗……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待着会不会受罪?”
孙子被老二和老二媳妇惯的厉害,她也看不过眼,但再看不过眼,也是从小疼过的孩子,心里担心的实在是难受。
南絮拿出纸巾给孙好擦眼泪,“奶奶,您身体不好,不敢情绪太激动了。您也不用过于忧心,警察是人民的警察,他们一定会秉公处理,定能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我看妮妮说的对。”
南双柱老汉倒了一杯熟水递给老伴,“你昨晚刚输过液,石头还反复嘱咐不让你胡思乱想了。你看看你,又来了。”
孙好接过来,低头喝水,没有说话。
南絮也跟着劝了两句,才去屋里找南华和任娟。
南华不在,任娟却在里屋数钱包里的钱。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南絮把书包放在桌子上,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到爸爸。”
“你爸爸和你大伯一起去县里派出所了。”
任娟招手让女儿坐到身边,和她说:“咱们俩待会儿去一趟镇上,把存折里的几万块钱都取出来,我听你爸爸说,豪豪这事,还是私了的好。人家要多少钱咱们就赔多少钱,无论怎样,也不能让豪豪去坐牢。他年纪还小,要是留下了案底,以后考大学都会有影响的。”
第36章 36
南絮倒了杯熟水, 仰头喝下。
她看着妈妈青黑的眼圈,就知道妈妈为了南正豪的事情大概一夜也没有睡好。
任娟收拾了东西,骑自行车带着南絮一起去了镇上, 存折里一共就五万六千元整。
她想了想, 直接取了五万五千元钱。还不知道豪豪那边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还是多备些钱在手里吧。
从银行里出来, 任娟看到女儿的脸色不好, 随口就问:“妮妮, 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胃有点疼。”
南絮忍住饥饿感。
她早晨一起床就坐大巴车往家里赶, 没来得及吃早饭。
“好好的,怎么就胃疼了?”
任娟皱了皱眉头, 又补了一句:“你爸爸上次胃疼的厉害, 他去卫生所买了胃药,吃两颗就好了。等会回去了, 你也吃一些。”
“其实也不用吃药,只要买个包……”
南絮想说买个包子垫一垫, 或许胃就不疼了。
她饿狠了, 是会胃疼的。
但是南絮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任娟打断了, 她说:“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等消息吧。我心里焦躁的很,你爸爸也是的, 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南絮抿唇, “可能是爸爸这会儿比较忙吧。”
母女俩来回在镇上一折腾, 到家也就中午了。
孙好擀了面条, 唤儿媳妇和孙女一起吃午饭。
南絮饿过头了, 到中午反而吃的不多了。
她历来脾胃虚弱,是有个这个毛病的,到最后勉强喝了一碗面条。
四月是富有生命力的一个月。
微风柔和, 万物复苏。
吃过午饭后,南絮陪着孙好坐在院子里晒暖。
祖孙俩边说话,边等待南华和南涛从县里归来。
下午三点钟左右。
南华和南涛终于回来了。
南华一进门就叹气不止,说道:“我在县里派出所见到了豪豪,他就是看着精神萎靡些,其他的都还好。”
只要儿子好就行。
任娟松了口气,听丈夫继续往下说:“和豪豪打架的那个同学叫钱祐,已经在人民医院里住下了。我也见到了钱祐的家长,他们家一口咬定豪豪就是故意伤害钱祐的,死活不私了,就是要让豪豪坐牢。不仅如此,钱祐住院的费用也要咱们家出。”
任娟脸色一沉,几乎过脑子思考就开始斥责丈夫:“他们说豪豪是故意伤害钱祐就是故意伤害吗?我还说不是咱们豪豪的错呢。你也不能太偏听偏信了,干什么胳膊肘一直往外拐啊。”
“我没有。”
南华跑了一天,心情也糟透了。
他看向妻子,难得发了火:“故意伤害钱祐这件事情是豪豪自己承认的,警察昨夜就问清楚了。他的班主任也和我讲了整个过程,说是豪豪和钱祐同时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但是那个女同学和钱祐更亲近一些,俩人常常一起去食堂吃饭,下课了也凑在一处说话。豪豪是气不过,故意和钱祐打了起来,他又打不过钱祐,被钱祐按在地上,结果他抓了一根树枝就去捅钱祐的眼睛。”
任娟短促的“啊”了一声,“豪豪用树枝捅了钱祐的眼睛?”
南涛应了“是”,又说:“弟妹,你别怪华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我也听豪豪的班主任讲了,她说去医院看望了钱祐,钱祐被捅的那只眼睛估摸着是废了,就算以后能治好,也看不见东西了。所以,钱祐的家人才一定要让咱们豪豪蹲监狱。说什么豪豪小小的年纪就敢下狠劲伤人,就是家里没教育好,既然这样,就让警察去教育他。”
“豪豪啊,他也太浑了。”孙好的眼圈都红了,“这不是作孽吗?害了别人也害了他自己。”
南絮咬唇不语。
依南正豪被爸爸、妈妈宠到无法无天的性格,他确实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前世,也是因为姐弟俩拌了几句嘴,他就敢拿板凳往她的头上砸……她也是被砸的头破血流!
这一世,南正豪倒是没有拿着板凳砸她的头,却用树枝捅了钱祐的眼睛。
何其不同又何其相似。
南絮在家里待了三天,第四天又给张蕊老师打电话续了四天假。
家里乱的很,她走不脱。
任娟和南华三天两头往县城里跑,去医院看钱祐,去派出所看南正豪,别的根本顾不得。果园子到了打药的时候,奶奶又病倒了,南絮和爷爷俩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南絮只能给大姑打了电话让她过来帮忙照顾着奶奶。
而南絮就在爷爷的帮助下,背着药桶去给果树打除虫药。
七天假一满,果园里的果树也都除了药,南絮便回去了县一高继续上课。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法律是最公平公正的。
二个月后,南正豪被豫城县第一监狱关押。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以致重伤罪,定七年有期徒刑。
钱祐被捅伤的那只眼睛也彻底瞎了,他从住院到出院共花费人民币五万元整。
经法院调解,南家要补偿钱祐的精神损失费五万元整。
南正豪这一出事,把南家弄的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了好几万元的外债。
春天过完就是夏天。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入六月,一年一度的高考到了。
高考的时间定为六月七号,六月八号。
共两天。
豫城拿到的是全国卷。
六月七号考语文,六月七号下午考数学。
六月八号上午考文综/理综,六月八号下午考英语。
六月八号下午。
南絮考完了英语从考场里出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无论高考成绩的结果是好还是坏,都过去了。
天空很蓝,下了两天的雨悄然停了。
整个考点都沸腾起来,校园的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无数前来陪考的家长们蜂拥而至,和奔跑出去的考生抱成一团。
脸上的笑意真实又温暖。
南絮有点羡慕,若是爸爸或者妈妈前来陪考,她应该也会同大部分的考生一样,冲上去给他们一个拥抱吧。
贾茹茹也从考场里出来,刚走去南絮身边,说了两句话,就看到一个带太阳帽的中年男人。
她脸上的小酒窝都笑了露出来,大叫着“爸爸”蹦上了他的后背。
南絮的杏眼儿一弯。
高考成绩的分数出来在八月,南絮考了五百四十二分。
张蕊老师得知后,很不敢置信。
她很清楚南絮的实力,给她预测分数的时候,至少不会跌破六百分的。
想来应该是高三下学期南絮家里发生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影响。
张蕊老师觉得可惜,给南絮打电话问她准备报考哪所大学。
此时的南絮正在县城的红十字医院给孙好做陪护,老人家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刚从重症监护室换到了普通病房。
“老师,我现在有事儿,不方便说话。”南絮害怕打扰到奶奶休息,她拿着手机来到了走廊里,压低了声音问道:“明天可以去学校找你一趟吧?”
报考是个大事,她想和张蕊老师先商量一下。毕竟张蕊老师是常带毕业班的,对学生报考这一块肯定也有经验。
爸爸和妈妈都不懂报考的事情,她能寻求帮助的人,也就只有张蕊老师了。
“好的,我最近都会在办公室里待着。你来学校了,直接过来找我就好。”
任娟给婆母倒了尿盆回来,刚好听到女儿在打电话。
她这几个月老了许多,都有白头发了。
任娟听着女儿挂了电话,才和她说话:“妮妮,妈妈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情?”
“好。”
南絮伸手接过任娟手里的尿盆,软软糯糯地开口:“您说。”
任娟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心酸不已。
她叹一口气:“妮妮,这话妈妈本不该和你说。但是咱们家的日子……实在是过的艰难。你奶奶这次生病住院,咱们家没有钱,还是你借了你同学一万元钱抵上的。这以后都是要还的。咱们家欠了别人太多钱了……要不,你这次报考大学,就找一个免费的读读吧。最好是大学里还能资助一下你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