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年，菲尔也为这个目的努力。
在林茉看来，菲尔作为白翡皇族，这也是他做到的极限了。
菲尔显然不会接受共和国，君主议会制是菲尔的底线，他也要保证自己亲人体面的退场。
就像菲尔曾经跟埃里克说过那样，神会是可以存在的，不过更多是精神上的象征，仍具有一定荣耀。
话已至此，双方交流了自己的思想，也无需再对政治上的话题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林茉也禁不住跟菲尔拉拉家常。
“佐治年纪轻轻，有着非同一般的习武天分，不过说到智慧，可是远远不及你这个父亲了。”
菲尔也微微一笑，眼底透出了几分温柔：“我知道，可这又有什么不好？能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生活，而不像我一样陷入政治，这很好。如果有一天，他实现了我的梦想成为一位游侠，那么我将会为之欣慰。”
林茉想起捷斯那阴冷的嫉意，也不觉提醒：“可他却注定不平凡，佐治年纪轻轻，却已经有着令人羡慕金子般的潜力。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是平庸的，耀眼的天才在年轻的时候不免会被人嫉妒。”
就像当初的梅伦，当自己无法进步时候，就开始了对林茉的仇恨。
王都的骑士会可并不高洁，这其中怕是隐匿了许多阴暗污秽。
菲尔轻轻侧头：“做父亲的，自然希望孩子有更单纯的人生，可一些必要的人生挫折是必须的。他总是要面对一些人性中的阴暗，让他可以学会面对别人的攻击。更何况王都骑士会有维利亚伯爵，他是一位品行高洁的绅士，不会让太过分的事情发生。”
林茉眼眸微微一冷，忽而微笑：“听闻这位维利亚伯爵，是捷斯这位神圣家族继承人的老师。路易斯家族就是这样，总是给孩子最好的。菲尔，如果让你评断，你觉得这位维利亚伯爵的高洁是真是假？你放心让小佐治在他跟前？”
“人心叵测，是真是假自然很难判断。不过，他确实几十年如一日，保持了个人形象。那么本心的真假，也不重要。至少，小佐治还不值得他失去风度。”
菲尔也隐晦的点名自己为何会放心的原因。
伪君子也是有沉没成本的，个人运营也很值钱。如果维利亚当真为了讨好捷斯手撕八岁孩童，那他也不能将好名声保持到现在。
维利亚伯爵名声确实极好，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可能菲尔只会说到这里。
可眼前的人是林茉，菲尔也将一些隐藏于内心的话说出来：“他确实风度翩翩，毫无破绽。维利亚伯爵任职期间既不贪污，也不徇私，人品高洁无可挑剔。他就像是毫无欲望的人。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人当真可能存在的。”
林茉忍不住想起圣山山顶高洁的白雪，那已经逝去的圣者，眼神也温和几分：“不错，这个世界上会真有高洁无私的存在。”
“维利亚伯爵没有妻子，也没有子女，对女色毫无兴趣。不过有一次，我看到他对我的小侄女茜丽儿深深凝视，双眼发光。”
白翡皇族的茜丽儿公主，是整个王都最美丽的少女，年方十六，活泼可爱。
林茉失笑：“可惜，伯爵对于公主而言，似乎只是长辈了。”
菲尔补刀：“那是五年前，茜丽儿只有十一岁。”
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
“你要相信，我也加意留意，此后维利亚伯爵再无丝毫异样。甚至除了那个眼神，他也再没有逾越的举动。除此以外，我再无丝毫证据。所以本来，我不会跟任何人提及。”
然而菲尔却跟茉莉提及。
因为菲尔也曾审问中得到一些真实。那囚徒曾经是黑骑士中一员，参与当年活动，向菲尔招认过。
是当时两名六道神纹武者其中之一，斩开了马车，再杀死了艾琳.卡莱恩。
一个投靠神圣家族的六道神纹的武者，是茉莉的杀母仇人。如此一来，维利亚伯爵这位六道神纹高手自然会引起林茉的留意。
捷斯是艾威利心中极爱惜的的存在，自然会让一个绝对信任的存在进行教导。维利亚伯爵看似超然，和神圣家族关系并不简单。
林茉若有所思，然后伸出手，轻轻拍拍菲尔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也不会失去理智。”
偏偏在这个时候，林茉忽而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有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背脊处。
女巫的感觉也是很敏锐的，她抽回手掌，蓦然转身。
然后林茉只看到一道缓步离去的身影，那是个极优雅的男子背影，只不过浑身衣饰皆黑。对方从披风到马靴，都是黑色，纵然做工精美，可打扮起来也很奇怪。
这使得林茉轻轻皱起眉头。
菲尔开介绍：“他就是王都骑士会会长阿尔贝蒙，这一年间，已经被人取绰号为黑公爵。也许，就是因为他古怪的打扮吧。”
神之容器，阿尔贝蒙？
对方应该具有神明般的美貌，应该，会跟死去的夜者有同样面容。
不知怎的，林茉的心竟然怦怦一跳。
第149章 149（二更）
那个背影烙印入林茉脑海,使得林茉心中生出了一些想法。菲尔提及黑公爵会跟白弥耶相似，可林茉却想到的是夜者。
夜者的另外一个人格是阿卡，阿卡自称自己有神明容貌,脸上添了个口子都大呼小叫,很没有风度。
白巢里发生的事情伴随种种回忆,此刻不觉涌上了林茉的心头。
那走廊上沉静又冷然身影,那胸口上的牙齿印,那奇怪的青芒沾染辣椒的滋味，以及最后那个绝望的亲吻。
这个故事虽然很短,却很丰富,值得林茉记住。
那种滋味,却也是有些令人怀念。
一瞬间,林茉竟生出了一种渴望,想要看清楚黑公爵的脸，是否真的那么像。当然林茉如若这么做,是很容易的。
然而林茉遏制住自己好奇心。
应该也没那么像？林茉如此想。
同样的五官，因为经历不同,也会生出相貌上的差异。
林茉慢慢收敛了自己目光。
走廊上，捷斯目光落在了自己鞋尖。这双皮鞋曾踢断别人的血肉骨骼。不过捷斯十分小心,并没有让皮靴上沾染上什么血污。
他光鲜的外表，是不需要被那些肮脏之物玷污。
当他踏足聚集骑士们的大厅时候,正好听到了佐治对小梅瑟尔的吹嘘：“我们骑士,都是如此的帅气迷人,惹人羡慕的。”
此刻佐治胸前,也已经有了一枚王都骑士会的会徽。
以佐治的家世,他得到这枚会徽也不足为奇。
捷斯扫过佐治瞬间,眼神也不觉微微深邃。
本来白翡皇族在神权和贵族双重压制下已经再抬不起头,可伴随时局变幻，菲尔.白翡又是个善于摆布手段的人。这么些年，皇族影响力也大了不少。
哼，菲尔大公取悦那些平民，对底层之辈媚好，倒也让他顺利笼络人心。
当然神圣家族也会干一些笼络人才勾当，只不过一则从前路易斯家族恩惠至多落在一些优秀的巫师身上，再来神圣家族姿态一向摆得很高。
他们高高在上，随心所欲操纵权力，摆布自己力量，炫耀这份高贵。
菲尔如此低姿态的笼络，简直是恶意竞争。就像两家饭店抢生意一样，菲尔以恶意低价笼络人心。这么些年下来，搞得路易斯家族的姿态也低下去不少。
这些念头，就如此涌入了捷斯脑海，使得他对佐治存在某种天然的敌意。
小梅瑟尔笑眯眯的，手指头轻轻缠绕着自己蓬松的卷发：“那我也可以成为一位帅气的女骑士。”
她可是对王都骑士会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她的母亲阿曼达曾经是一位女骑士，故而也是让小梅瑟尔对骑士有兴趣。
佐治拍拍胸口：“你当然可以成为一位女骑士，试着挑战我。我佐治.白翡，可是不惧任何的挑战。”
小梅瑟尔虽然的布伽国的孩子，可她既活泼，又可爱，也很难让人心生敌意。相反，这个有活力的女孩儿让许多人的眼神柔和下来，添了几分浅浅的喜爱。
谁也没有察觉小梅瑟尔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可是捷斯却蓦然冷冷开口：“佐治，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你眼前的女孩，也是一个开启两道神纹的天才，未来更是我帝国之敌。没有人会为一个布伽国的女子写推荐信的。就连你的父亲，也需要注意他的立场，以免被帝国所误解。”
他以成年人的残忍，压碎了眼前的和谐。
佐治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然而他长于王都，却知晓捷斯说的话是没有错的。
小梅瑟尔顿时流露一副我不稀罕的样子，脑子飞快思索想着最能打击到对方反击的话。
这个时候，义母幽凉略暗的嗓音却是响起：“小梅瑟尔，帝国的骑士教育并不适合你，那样，会使你在成长道路上有所缺失的。”
当林茉踏入大厅之时，在场的人都生出一抹惊艳与拘谨。她的容貌是美丽的，确实值得欣赏。然而令人震惊战栗的却并不是具有欣赏的价值的皮囊，则是这位黑女巫深不可测的实力。
小梅瑟尔立刻轻巧的掠到了林茉跟前：“我亲爱的义母，我有你对我进行教导，大概是拥有了全世界最让人羡慕的老师吧。”
捷斯盯着林茉，渐渐升起了汗水。因为眼前女巫不动声色散发一股压制之力，令他内心生惧。然而捷斯桀骜不驯的本性，却使得他绝不甘愿被林茉所压制。
然后啪的一下，一枚手套就扔在捷斯的脸颊之上。林茉似笑非笑：“捷斯.路易斯，今日布伽之林茉，在众人跟前，以骑士之礼仪，向你发起决斗邀请。”
当然这一幕，不免让菲尔觉得眼熟。许多年前，一个开启五道神纹的强者，向一个开启了三道神纹的女巫挑战。
这样子莫大的羞辱让捷斯脸色铁青，嘴唇动动，自然想要发几句狠话。
可他所受教育，让捷斯感觉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林茉应该算是这个世界顶端的巫师之一，实力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也是难以估量的。
对方当初可是米莱尔之徒，自然也学习了许多异端之术。
那么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此刻断然拒绝。
实则这种挑战中的认怂，也不是那么不常见。这个女人跟路易斯家族有私仇，之前还羞辱了母亲。说不定，林茉会借此机会，将自己杀死？
这个道理，捷斯自然是懂得。
他恶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太阳穴也是突突的跳动。明明拒绝是最明智选择，可是捷斯却有些张不了口。
他是个过分在意自尊的人，自傲之意也比旁人要强。别人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被捷斯视为重大侮辱。方才践踏文书员的捷斯，此刻却成为林茉跟前的小可怜。
侍从已经匆匆将这个消息告知公爵夫人，匆匆跑来的嘉碧面颊也是浮起了一层潮红。
“茉莉.卡莱恩，你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晚辈吗？”
嘉碧好似母兽一样凶狠的挡在了捷斯跟前，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恐。林茉根本是故意的！从修女院的茶话会，到如今的挑战。
“菲尔大公，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如此伤害年轻的骑士？”
菲尔心里小摊手，一脸真诚：“那么捷斯，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建议你拒绝这种危险的挑战，尊严岂能有性命重要。”
此话无疑于火上浇油。
林茉方才轻轻哦了一声：“亲爱的菲尔，原来你们如此紧张，是觉得我会危及可怜的捷斯生命吗？在两国缔造和平的时期，我又怎会如此？无论如何，我会让他的生命留在他的身躯之中。捷斯.路易斯，你方才是在怕这些吗？”
捷斯唇瓣动动，双眸皆是阴郁的怒火。
林茉轻轻的微笑，嗓音是平静而宁和的：“我胸怀和平，只不过对帝国如今的武术造诣颇感兴趣，所以想要体验一下。作为女巫，我不会施展任何巫术，不会缔造召唤阵，不会让死灵进行帮衬。我只是想要体验一下帝国骑士的武力值，当然如果这样你还是怕了，你可以拒绝——”
话语未落，捷斯已然厉声：“我接受！”
他猛然抬起头，双眸都充盈着怒火。
“我捷斯.路易斯，接受布伽女巫的挑战，愿此身为帝国荣耀而战，具有勇气，绝不退缩。”
此语一出，嘉碧碧色的双瞳也流淌一抹绝望，知道这场决斗无可避免。以捷斯的性情，到了如此地步，那么这场决斗势在必行。她眼前阵阵发黑，根本不相信林茉所说会留下捷斯性命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让嘉碧这样子的晕了过去。随行的侍女取出盐瓶，放在嘉碧鼻端让她嗅一嗅。
在这种苍凉悲壮的气氛中，林茉却是不以为意：“捷斯少爷言重了，你是如此的弱小，为何竟然有勇气把自己诩为帝国荣耀？你若输了，可并不能代表帝国的尊严失去。”
林茉唇角泛起了恶劣笑容：“这只不过是一场友好的切磋。就算将我的意图说得恶劣一些，这也不过是一些旧日里的私人恩怨。”
捷斯面色更添了几分冷然。
眼前的女巫如此信心满满，看来对方除了巫术，武技上也是具有一定修为。当年，她似乎就是巫师中体能较好之辈？
在捷斯看来，自己输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就算如此，自己输也要输得有价值，显得有骨气，让自己成为悲剧英雄。如此一来，还能借机增加自己的威望值。
相反林茉如此不顾身份，她欺辱一个年轻骑士，只是失了她的风度罢了。
如果自己能趁机斩掉林茉一片衣角，乃至于在林茉身躯上留下一点小小的伤口。那么就算自己被林茉揍成重伤，也是自己赢了。
母亲过于单纯，并不明白自己打算。捷斯也不是鲁莽之辈，这个女人若不想两国开战，怎敢冒犯斩杀路易斯家族的继承人？
这方面菲尔大公想来也是看出来，所以如此纵容。
林茉既然答应不用巫术，自然不可能施展手搓光剑的技能。如此一来，她居然发觉自己没有携带兵器。
她随手解下了小梅瑟尔的剑，将小梅瑟尔的兵器暂时性据为己有。
这场决斗，却以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而结束。
比试之初，林茉不过漫不经心的挥挥手中的剑，然后捷斯胸口就裂了一个大口子。
这绝对跟捷斯预估中的不一样，没有热血的打斗，悲情的倾述，剧情像是走快进一样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