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他这次的做法挺让人解气的。”
“嗯。”
昭月轻轻应着,若有似无。晨阳透过车窗,细致无声的勾勒着她精致立体的脸部线条,黑眸澄清深邃如初,只是里面再也寻不到对陈孝贤的惦念。
也许心底还有残余,但她想学着藏起,直到它全部消失。
...
是夜,是陈孝贤近期留在鹭城的最后一个夜。本打算静静度过,结果意外接到了明培蔚的电话。
他的小叔明士淙一直鹭港两地跑陆运生意搞得风生水起。这次受星影传媒幕后大老板顾明绰所托想约他见个面。
昭月的父亲为什么找上他?
陈孝贤心生疑惑,电话那头的明培蔚也觉得纳闷,
“你这一直窝在港城的孤僻孩子是怎么认识顾明绰这种传奇大佬的?这位可是真传奇.真大佬。贫民窟出来的一穷二白,白手起家把星影传媒推上市。后来还认了亲,鹭城世家纪家的二少。”
“在影圈更是神格高挂,出道三十多年了,同龄段没有敌手。”
“真.牛逼Class。”
似明培蔚这种天之骄子,这么夸人实属罕见。
如果不是年少时经常见到,陈孝贤定会对顾明绰这个名字生出些许好奇心。但事实上,他见过了对他的了解远超过很多人。
也认同明培蔚所说。
“以前见过几次面。” 沉默片刻,陈孝贤敛下了心绪轻描淡写道。随后,定下见面时间,“九点,鹭海餐厅。”
“行,我通知他。”
说完了正事儿,明培蔚才记起问候好兄弟,“你还好吗?鹭海的麻辣海鲜锅真的绝,啊,光是说就馋了。”
就一句,接下来全是吃。
陈孝贤也不介意,话音中难得带着笑意:“下周六,你回来趟,我包下整个鹭海让你吃个够。”
明培蔚挺警觉:“会有这么好的事儿?挖好了坑等我跳?”
陈孝贤淡声:“不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明培蔚啧笑一声,透出几分玩味, “陈孝贤,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还是被鬼附身了?”
真不怪明培蔚这个反应,实在是陈孝贤这话太稀罕了,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站在他这个位置,需要人帮手的事儿真的很少。
“我是真的需要帮忙,非你不可。下周五,孟加拉直飞鹭城,机票肖榆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 明培蔚这才确定这老哥不是开玩笑的,问题跟着来了,“什么忙,能让您放下身段求人?”
陈孝贤也不明说,只是道:“等那天你就知道了。”
明培蔚了解他,所以也没多问,转开话题,“行,我去向我家太后请个假,行不行得看运气。”
能够回国放个风,明培蔚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可太后真的凶啊,得谨慎点儿。
不料陈孝贤紧接着一句,“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跟阿姨说过了。”
“!!” 明培蔚的皮顿时绷紧了,“她怎么答复你的?”
陈孝贤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期待与躁动,不禁轻声失笑。
明培蔚的心火被挑起,嗔怒道,
“我问你我娘说什么,你笑什么啊?”
“哦,我知道了。”
陈孝贤敛了笑:“什么?”
明培蔚怕吓到他似的,忽然压低了声音,“这么风骚,是不是被鹭城的风吹动了芳心?妈的,肯定是。”
越说,明培蔚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语气越发的激动。
“快给我说说什么样的?有本事儿融了你那颗比万年寒冰还要冷硬的心,牛批!”
“不行,老子现在就要飞鹭城。”
“你就搁那....” 等我!!
悲伤的是,他这次没能把话说完。
陈孝贤....他丫的竟然单方面的掐断了通话。
“..... ” 明培蔚那颗进可日天日地退可埋入尘埃的金刚心都被刺痛了,显露出一条裂缝。手机来到他目光所及之处时,屏幕已经黯淡无光。他这才肯相信陈孝贤那狗东西真挂了他电话,不禁破口大骂,
“陈孝贤,你特么就是个重色亲友的狗东西。没良心,中年必秃顶不.举。槽.....”
....
陈孝贤提前了五分钟来到鹭海酒店顶楼的鹭海餐厅,朝着肖榆定好的位置而去。依着巨幅的落地窗,侧目望去,绵延壮阔的海景还有漫天星辰可尽收眼底。
明士淙已经到了,正和侍应生说着话。陈孝贤慢慢踱过去,神色浅淡,如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孝贤....” 没多时,明士淙发现了他的踪影,挥手同他打招呼。
陈孝贤走近,有礼的同他寒暄。
“好久不见,淙叔。”
明士淙笑:“是啊,好些年了。” 明家和陈家虽同在港城,也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若较起真来,层级上相差不少。两家也没什么交情,所有的牵绊都是由陈孝贤和明培蔚两个小辈而生的。
“您坐。”
“嗯。”
“我听培蔚说,您今天过来是受星影传媒的顾先生所托?”坐定后,陈孝贤直击正题,隐约带出了些急切。他鲜少这样,无论对什么事儿情绪都很淡,也无需这样。想知道的需要处理的必定会经专人过滤后放到他的桌面。
“哦,是。” 明士淙侧过身,从立在身侧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小盒子,赫然是陈孝贤当年送来鹭城给昭月的那个。
他愣住,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
回过神来,清晰的感觉到冷意正一寸寸吞噬着他的理智,渐渐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他的俊脸仍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暇却冷漠。
幽冷的目光在木盒上停了停,再次回到明士淙的眉眼之间,
“这是干什么?”
明士淙的手指贴在盒面,把盒子往前推了推,
“顾老师请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是物归原主。”
陈孝贤的心被“物归原主”四个字刺痛,面上却在笑,
“他的意思,还是糖豆的意思?”
明士淙闻言,眼底掠过讶异。
孝贤竟然认识糖豆?大几率还挺熟悉,不然不会似现在这般亲昵熟稔的唤她。但两个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怎么认识的?
疑惑如草藤一圈圈缠上了明士淙,但眼下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
不动声色的压了压,回了陈孝贤,“这个他倒是没说,但就我所知,他不会跳过子女做任何决定。”
言下之意:这事儿九成九是糖豆的意思。
话落时,他不经意瞧见陈孝贤眸色冷沉,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霾。
糖豆,是你的意思吗?
现在,连你也不管哥哥了么?
.....
明士淙走了,带着黄花梨木的小盒子。
因为陈孝贤对他说: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想过再收回。
话音轻柔,态度却冷冽强势。
明士淙对他对视半晌,选择了妥协。来时,顾明绰曾叮嘱他“只是送东西,其他随缘”。当时他没能想明白,现在才算有点眉目。顾明绰早料到陈孝贤不会收吧?既是这样,他实在无需贴着陈孝贤的锋芒行走。说句丢人的话,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忌惮他,更喜欢避着他走。
陈孝贤回到套房,厅内灯光幽暗,落在他的脸上,无遮无掩的映出苍白。他无神的坐到沙发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和堆积于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沉郁。
他在害怕,呼吸都染了恐惧,渐渐沉重、超过了他所能负荷的程度。头部传来熟悉的痛感,伸手按住使劲的揉都无法缓解的沉闷痛楚。
情绪蔓至顶峰时,陈孝贤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焦躁同不安,手臂忽然挥向茶几,如飓风掠过,茶几面上的物件纷纷坠地,带出了一连串的声响,狼藉一片。
忽然,一缕利光拽住了他的视线。
是一块玻璃碎片,拥有破开血管的力量。
安静的看着,陈孝贤似着了魔一般,探出纤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接近那抹光。须臾间,指腹被尖刺破开血花初绽,陈孝贤看在眼里,心里竟生出一股刺激感以及破碎自己的快感。
他被引诱,迫切往前。
“滴.....” 就在这时,躺在一摊水渍中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屏幕的亮光驱散了即将控制住陈孝贤的沉暗。
目光与心绪渐渐清明,他的手转向,从一片狼藉中拣回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肖榆的讯息映入他的视线,
【沈小姐确定会出席酒会。】
肖榆这一波,纯属职业本能。
不是急需汇报的事儿,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深知沈昭月在老板心里的分量。知道她会来,一定会高兴的。
而让老板开心,是一个特助的天职。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波,歪打正着把陈孝贤拖离了骤生的死意。
【我知道了。】看了一遍又一遍,陈孝贤的心安稳着陆。
【call保洁来我这里,大厅需要清理一下。】
第7章 终见 ........
周六傍晚,昭月不想折腾,吵着闹着让妈妈帮化妆。
沈星拗不过,随着她去了衣帽间。
等昭月乖顺坐定时,伸手抚弄了下她的额头:“请问糖豆女侠,今晚想要个什么风格的妆?”
言语似无奈,眼中却充斥着宠溺与宴宴笑意。
昭月咧嘴笑,一双黑眸灿若星辰,“仙女星看着办,和我这身衣服搭就阔以了。您的审美,我放心,一百二十分那种。”
“就知道贫嘴。”
“那也是妈妈生的。”
“哟....” 沈星睇着女儿,“今天变沈杠杠了?我生的怎么了?你都二十二了,以后的人生得由你自己负责。”
昭月忽然抱住沈星的腰,小脸搁她的腰间狂蹭,浑身上下除了那袭高定裙纱再寻不到一丝矜雅。
“不要,就要妈妈负责,一辈子都赖着妈妈。哼!”
优雅了大半辈子的沈星:“...... ”
会生出这么欢脱的女儿,一定是顾老师的锅。
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含着泪也要宠完。
“沈昭月,停止!” 心绪浮动时,沈星伸手推开了昭月的小脑袋。
昭月顿时消停了,因为妈妈喊了她的全名。依着过去的经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必须要乖,不然不仅会被妈妈训还得被帅爸爸拉到书房面壁抄经。
呜呜呜,她不想抄经。
沈星拍了怕女儿的小脸,“欣慰”一笑:“这才对。时间不等人,我们搞快点。”
昭月:“好的,仙女星!要漂亮,辉哥说一定要美到艳压所有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沈星:“好,等着。”
沈星的化妆技术直逼专业级,对昭月又了解,妆容最大限度的勾勒出她的美态。但整体风格上同以往稍有不同,明亮甜蜜中藏了些小性感。这种改变主要来自于眼妆,深邃清亮,猫眼一般。
“行不行?” 差不多时,沈星从昭月面前退开,让她能够从镜面中审视自己的妆容。
昭月对镜眨眼,长长的睫毛似蜻蜓羽翼轻轻闪动,
“极好的。”
“糖豆豆为仙女星疯狂点赞!!”
沈星笑,拿起散粉盒给她定妆,
“这波赞,我受得起!”
昭月听了,轻笑出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听沈星唤了声,
“豆.....”
“嗯?”
“......” 犹豫了片刻,沈星还是如实说了,“爸爸让我跟你说,你让他退给陈孝贤的玉石没能退回去。”
“这会儿玉石在我包里,等会儿给你。”
好几天了,昭月一直以为这事儿已经办妥了,所以也没多问。说穿了,她就是有意识的避开陈孝贤相关。哪里知道会出现这么个情况。
莫名其妙得很,“为什么?”
问题抛出时,昭月心中生出了愤怒,是她无法抑制的。
沈星不由的停下扑粉,看进昭月的眼底,里面除了愤怒还有微弱的不甘与委屈。这让沈星知道,这些年昭月只是将陈孝贤这个名字封存在心底了,从未真正放下。
“原话是: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想过再收回。”
从未?
昭月直接被这两个字点燃了,沉眸冷嗤了一声,
“他陈孝贤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得按着他的办?他想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他送了礼别人就要收,凭什么?”
音量越来越大,后面自己察觉到,敛下情绪对沈星说,“抱歉,妈妈,我不该把情绪撒在您的身上。”
沈星拍了拍她的头,像在安抚小小的糖豆豆,艳色被温柔软化,“糖豆,你有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不用一直那么懂事,知道吗?”
昭月凝着妈妈,一双黑眸恍若深不见底。
她开始诚实的面对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真的....只是关心他把他当做很好的朋友。
“疏离地各走各的不是他想要的么,又为什么非要留下一块烂石头膈应我呢?让我每次看到它就觉得自己像个花痴蠢蛋?我不想要这样。”
“妈妈,您扔掉它好了。他不要,我也不要,那垃圾桶就是最合适它的地方。”
沈星心知她现在在气头上,没讲什么大道理也舍不得逆她的心意,只是轻笑道,“行,妈妈帮你处理。”
“谢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