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条消息，一个多小时。
一股烦躁直冲头顶，裴言卿扯了扯唇，指尖轻点屏幕，意味不明道：【全国都要知道了。】
发完消息，他直直盯着对话框，良久，喉结滚了滚，闭眼靠在座椅上。
他的状态不对。
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样让他劳费心神的人或事。
但偏偏，还乐在其中。
手机突然嗡动，裴言卿眼睫一颤，睁眼，看到来电人，他直起身体，“爷爷。”
裴哲作息非常规律，晚九点，早五点。
裴家人都有早上五六点被他打电话的经历。
“昨晚值的夜班？”裴哲的声音中气十足。
“是。”
“用黄芪，罗汉果泡水。”听着电话那头沙哑的嗓音，裴哲拧眉：“你不要以为现在年轻，就可以胡乱糟践身体。”
“知道了。”裴言卿应着。
裴哲冷哼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哪回放在心上过？”
裴言卿微垂眼睫，沉默。
裴哲：“医院工作忙，我说要找个人照顾你，给你介绍了阮白。”
“人姑娘主动，你呢？陪裴恬去游乐园，吃饭还带着楚宁，有时间送楚宁去学校，怎么就没见你有时间见阮白？”
裴言卿淡淡回答：“阮小姐很好，但不合适。”
“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裴哲怒斥道：“我都九十了，一个个是不是都想早点把我气走？”
“我和阮家已经商量过了，明年初，你俩的事要定下来。”
裴言卿拧眉，眸中戾气一闪而过，又被他极力压住，勉强控制住情绪，他说：“爷爷。”
“我会和阮小姐说清楚的，我和她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家世、年龄相当，阮白工作稳定轻松，不抛头露面，婚后就可以要孩子。”裴哲说的理所当然：“你还要找什么样的？！”
想找什么样的。
裴言卿脑中蓦得闪过某个小姑娘的狡黠的笑容，荒谬地睁大了眼。
长久的寂静。
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克制道：“随您安排。”
挂了电话，他目光定定看着前方，半晌，沉沉垂下视线。
那种罪恶和荒唐感久久未散。
却又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兴奋。
手机轻轻嗡动一下，他低眼看过去。
SNN：【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乱吃晚饭QAQ。】
后面还跟了个猫猫哭泣jpg.
SNN：【都是假的啊！！！我要告无良媒体败坏我清白名声。】
【鸭子！明明是为了给你外甥女带饭，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被同行热心青年拉了把，怎么就成街头忘情拥抱了！我是这么枉顾市风文明建设的饥渴之人吗！】
小姑娘仿佛激光炮一般，一段段文字义愤填膺地跳出来，不难看出深切的愤怒。
裴言卿轻轻摩挲着屏幕，良久，突然捂住眼睛，笑了。
他敲了几个字：【你不是。】
【我找人给你撤了。】
SNN：【等我问问季成星，看他怎么处理。】
裴言卿皱眉，抿唇，【哦。】
苏念念一边聊，一边到了军训场地，看着最后这个冷淡的“哦”，她冷哼一声。
军训收了手机。
苏念念跑去站队，周围投来好几道打量的视线，或探究或看戏，全被她平静地回视过去。
季成星上午没来，第一时间就被喊去了经纪公司。
直到中午，苏念念才收到季成星的消息，眸色微变。
季成星公司的意思，竟是不予澄清，为后期的专辑造势。
【念念，我经纪人很满意你的条件，决定就这次话题炒一下热度，有想签你的打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愿意吗？】
【不愿意。】苏念念当机立断，冷冷回:【我希望今天晚上之前澄清。】
季成星发了语音过来，声音有些急切：【抱歉，我会把你的意思和公司反应的，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卡在中间，季成星确实也里外不是人，顿了顿，苏念念稍微安慰：【没关系。】
*
谣言并没有终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下午，甚至有季成星的粉丝打到了苏念念的电话。
听着那边堪称头脑不清的诅咒谩骂，苏念念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又一个电话打来，苏念念刚要挂断，看到来电人，眼神一凛，忙接了电话：“爸爸。”
苏天泽声音很沉，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上来就问：“念念，你谈恋爱了？”
苏念念张了张唇，哑然失语。
原来是为这事。
苏天泽半个月也不一定会给她打个电话，就算她打电话过去，说不到几分钟也会被匆匆挂断。
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因为她尤其不重要。
她淡淡回答：“就是普通朋友，媒体借位偷拍的。”
苏天泽没有多问，干脆道：“热搜我已经找人撤了，这段时间你的信息也会在网上屏蔽。”
苏念念：“好。”
默了默，那边苏天泽语气坚硬：“记住你苏家人的身份，不要做任何不合时宜的行为。”
“你只有跳舞这一条路，不要自毁前程，我们苏家不要明星。”
“……好。”
苏念念挂了电话。
“你爸？”看着苏念念不甚好的脸色，楚宁有些担忧，“没说什么吧？”
苏念念摇头。
“这都什么事！”楚宁气愤道，又拍了拍苏念念的肩：“我找我舅舅帮你？”
“不用。”苏念念说：“我爸已经解决了。”
她垂眸，看到季成星发来的消息：【真的对不起，公司公关不当，连累你了。】
【都怨我。】
SNN：【没事。】
“你还帮他拍吗？”楚宁问。
“为什么不拍。”苏念念淡淡道：“我都答应了。”
什么是苏家人的身份，什么又是不合时宜的行为。
那她的出生对苏家来说，是不是就是不合时宜呢。
-
晚上，苏焱也打了电话过来。
这消息他姗姗来迟才得知，拧眉问：“老头找你了？”
苏念念正在学校的舞室练功，汗水从额上直直滚落，她低应：“嗯。”
“他说什么了？”苏焱冷冷道：“我也被老头找了，他让我看着你点。”
“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季成星是你搭档，要喜欢你早上手了，老头脑子有坑跑去问你？”
“没事。”苏念念声音闷闷的。
“嘶。”苏焱吸了口气，“委屈了？”
“有点。”
“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苏念念眨了下眼睛：“想要你的游戏号借我玩三天。”
“挂了。”不到一秒，那边传来嘟嘟嘟地声音。
“呸。”苏念念无语道：“塑料情。”
正要关手机，支付宝传来提示，苏焱转账五千元。
她顿时眉开眼笑，发消息过去：【哥哥最好。】
苏焱：【收着，记住哥的好，少被外面的野男人迷惑了双眼。】
苏念念：“……”
她心情转好，正想着每日例行去撩拨一番裴言卿，小喇叭裴恬突然发来了加急电报。
【急急急！！！】
【呜呜呜呜，曾祖父说我小叔叔同意和阮小姐发展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裴美人快快觉醒！！！再不觉醒，我都帮不了你了！
第30章 卿念
苏念念那点刚刚好转的心情, 瞬间凉个精光。
胸腔像是破了个口子，嗖嗖嗖惯着冷风。
她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一时甚至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发展。
什么叫发展。
下一步是不是就交往了？
【我知道了。】苏念念敲下行字。
回去后, 楚宁正翘着腿靠在吊椅上，看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苏念念，轻啧一声：“苏丫丫，你真是狼人啊。”
“还有力气去练功。”
苏念念瞥她一眼：“你还说，到时候又想哭着拉筋？”
楚宁心虚地撇撇嘴, “我这不是在忙嘛。”
“忙什么。”苏念念随口一问。
“你还记得那个阮白吗？”楚宁说：“她找我, 问我小舅舅喜欢吃什么。”
苏念念正在拿盆打水，一时没拿稳, 盆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慢点呀。”楚宁被这声音震得耳朵发麻。
她兀自嘟囔着：“我怎么知道我小舅舅喜欢吃什么？”
“辣的，他喜欢吃辣的。”苏念念蹲下身捡盆, 低垂着眼睫补充道：“越辣越好。”
楚宁“嘶”了声，挠了挠头：“真的？”
“我怎么记得他不吃辣啊？”
“是吗？”苏念念面不改色, “上次吃饭, 我还看他专门夹了辣椒。”
不过是专门把辣椒剔出来而已。
“哦, 可能是我记错了。”楚宁点头，“那我就这么回她了。”
苏念念手指微蜷, 低声问：“阮小姐是要给你小舅舅送饭吗？”
“昂。”楚宁漫不经心道：“看来他俩发展得不错，阮白很可能就是我小舅妈了。”
她又喟叹一句：“运气真好, 泡到我这么极品的小舅舅。”
苏念念抿唇，一声未吭。
“对了，我看微博，季成星那边发公告澄清了, 你爸也是真厉害, 全网都挖不到你一点信息。”楚宁冲她摇摇手机。
苏念念扯了扯唇, 半开玩笑地自嘲：“是吗？”
“可能是怕我丢人吧。”
-
A大附院。
韩蕊看着面前从头到脚连头发丝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女人，怔愣了半天。
“你好。”阮白红唇微勾，拿下墨镜，冲面前小护士歪头笑道：“请问裴言卿裴医生在哪间门诊室啊？”
韩蕊连忙回神，右手一指：“直走，左手第三间。”
阮白轻点头，重新戴上墨镜，“多谢。
“不，不客气。”
直到阮白走远，韩蕊一把扯住旁边黄苓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八卦：“靠靠靠，这是不是上次那个啵啵奶茶！？”
啵啵奶茶现在已经成了骨科科室口耳相传的新暗号，用以借代裴神仙那个可能存在的小女朋友。
黄苓回想起那天裴神仙通红的耳朵，摩挲着下巴，老神在在地吐出两个字：“不太像。”
她盯着阮白连走路都仿佛丈量过距离的背影，以及全身上下处处显精心的搭配，“这个没内味，太端着了。”
韩蕊一听，揪紧了袖子，兴奋道：“靠。”
黄苓：？
“赤鸡。”韩蕊压低声音：“裴神仙后院这是要起火了？”
黄苓：“……”
阮白压着步子，来到了科室外，笑着扬唇敲了敲门，“三哥哥。”
男人背对着她，半俯身在伤者面前正骨，没有回头，只淡淡吐出几个字：“等一会。”
阮白识趣地噤声，退出了门。
门诊还没结束，阮白在外面等了许久，医院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和药味冲鼻，周围还一群因为伤病不知多久没洗澡的患者，心中满是烦躁。
看完上午最后一位门诊的病人，裴言卿出了门诊室，正看到皱眉掩着口鼻极力压抑不耐的阮白。
他眸光微敛，扯了扯唇，几步上前，淡淡道：“久等了。”
听到头顶传来的低沉嗓音，阮白连放下手，笑容得体：“等多久都没关系。”
她站起身，晃了晃手中的饭盒：“三哥哥上午辛苦啦，我给你带了午饭。”
裴言卿：“多谢。”
“没关系的。”阮白跟着裴言卿进了门诊室，将饭盒放在桌上，目光停顿在他面上：“三哥哥每天这么辛苦，自然要多吃一些合心意的饭菜。”
她打开饭盒，“我专门请了位川菜大厨，你尝尝。”
饭盒内红彤彤一片，放眼所去全是辣椒和花椒，裴言卿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沉默半晌，还是没说什么。
阮白托腮坐在对面，眸色定定看着男人精致的面容，勾唇道：“三哥哥，吃吧，不用跟我客气。”
裴言卿试着举起筷子，犹疑半晌，还是垂下手：“不好意思。”
“我暂时没有胃口。”他抱歉点头。
阮白尴尬一笑：“没关系，等你有胃口再吃也不迟的。”
“多谢。”裴言卿再次道了声谢，一字一顿道：“但以后，真的不用麻烦。”
“爷爷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意愿，抱歉。”
阮白面色僵住，看着男人堪称淡漠的双眼，心中涌上一股委屈，她握紧了手，“可是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呢？”
“你为什么不能试试看？”
裴言卿眸色坦然：“我想阮小姐应该很清楚我的工作性质。”他淡声道：“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