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子心里叹气,这姑娘的性子,真叫他有点不习惯。大子到现在也不明白肖玫为什么会喜欢他,算了,不去想了。
之后大子打电话的时候就跟冯妙说这事,说完了问她:“妈妈你觉得这回管用了吧?”
“原来你就是这么处理的。”冯妙顿了顿,“应该能管用了吧,起码你跟她当面表明态度了,都说你有女朋友了,一般来说她也就该放弃了。”
她笑道,“但是这么一来,你就不怕你有女朋友的事情传出去,从肖家传到你爷爷耳朵里还费什么工夫,就不怕老爷子跟你要人?不怕将来你真有喜欢的姑娘了,给你自己挖个坑,人家认为你喜欢过别人,不好追了?”
“应该不会吧,她还能到处去跟人说我有女朋友了?”大子说,“妈妈,爷爷真要问我要人,你可得帮我,不然我哪里去给他无中生有。”
肖葵的事情发酵了一阵子之后,肖淮生管不了,或者说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但是上一代人的想法毕竟不同,肖父的态度摆在那儿呢,根本不能接受。
肖淮生只好表明立场,跟肖葵说她要去日本留学可以,但是别指望家里给她出钱,也别指望家里帮她。
结果肖葵还真辞了职,几个月后义无反顾投奔男友去日本了。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的特别卡,卡卡卡,作者君光荣地卡文了。
第113章 记仇的二子
94年八月底, 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二子拿着冯妙给他的五十万,召集了几个年轻人, 把他们的广告公司开了起来。
最开始就依靠他们大学几年在电视台和报社积攒的一点人脉和经验,从零起步,慢慢发展和积累客户。
做了有几个月之后,这小子回来吃饭,说业务量还行。而今民营经济发展起来, 商业气氛越来越浓厚, 也就越来越重视广告,他们眼下主要做一些中小企业的广告策划, 二子负责公司管理和客户开发,李旭带着其他几个人就重点负责广告策划和拍摄制作, 各展所长,发展势头还不错。
“电视台插播的广告都比电视剧长了。”方冀南问, “那些大促销大减价、卖蚊香卖苍蝇药、卖祖传治脚气秘方什么的小广告, 就是你们拍的吧?”
“妈, 你看看我爸,”二子气得抗议告状, 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道,“爸, 这吃饭呢,妈妈最爱干净了,妈妈是多高雅的人,你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响她胃口。”使完坏笑嘻嘻问冯妙, “对不对呀妈, 您就该让他今晚睡椅子、跪搓衣板。”
方冀南说:“你小子将来可千万别结婚娶媳妇, 将来你要跟媳妇吵架,我们无条件支持你媳妇。”
“那您慢慢等吧,”二子收起几分戏谑说道,“我们现在就一私营的小广告公司,人家那些国有大中型企业还得有眼睬我们呢,大企业现在一般都有自己专门的推广部门,做广告喜欢崇洋媚外找外资大公司,反倒是那些民营中小企业,是我们的客户主体,也没那么多套路,合作起来也简单,彼此都爽利。”
“说明这一行我们能生存下去,等我们发展起来了,就能赚大钱了,您就请好儿吧。”二子笑嘻嘻道,“爸,别看我们家数你职位高,将来很可能数你赚钱少。”
方冀南嗤了一声:“你妈要给我五十万,我存到银行都能赚钱。”
丫丫看看他们,撇撇嘴给冯妙夹了一个鸡翅说:“姨,别管他们,咱们俩先吃完去公园散步,不要叔叔和二哥。”
方冀南瞅了丫丫一眼,觉得这小闺女怎么越来越被俩儿子带坏了,整天黏着冯妙不说,还学会挤兑他了。
“丫丫,作业写完了?”方冀南问。
“写完了。”
“那行,回头叫你二哥给你补补英语,上回你都没考好。”方冀南满意地看看小丫头嘟起的嘴巴,给冯妙碗里夹了一筷子豆腐丝,顺手把刚才的鸡翅夹走了,笑道,“丫丫,你就没发现你姨晚上不怎么吃荤菜?她怕发胖,控制体重,晚上吃清淡点儿肠胃舒服。”
方冀南自己把鸡翅吃掉,叫冯妙:“快吃,吃完咱们俩出去散步。”
冯妙从始至终都懒得说话,听他们爷儿仨磨牙习以为常了都,心说得亏大子没在家,在家他们家就可以相声了。
散步的时候方冀南用手量了量自己的腰围,琢磨着是不是胖了,也得控制一下。
人到中年,该养生了。
11月中,深秋的天气里,刘大妈进了医院。年纪大了,原本就有风湿病、月子病,秋冬时节一个寒流过来,就扛不住了。
刘大爷年纪也一把了,冯妙就让黄阿姨去医院帮忙照顾,几天后刘大爷回来,依旧是乐呵从容的心态,说要给刘大妈准备准备。
“在医院呢,现在医疗条件好,大爷您别多想。”冯妙道。
“我没多想,我们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刘大爷道,“其实你大妈早在十几年前,就把我们俩衣服准备好了,我们俩也没个儿女晚辈,自己不得准备下吗,这几年你把这房子买了,还让我们住着,平时处处照应我们,有人热闹着,要是我们俩这么大年纪搬去哪个生地方独居,恐怕就可怜了,还不一定过到现在。”
“大爷您说什么呢,”冯妙笑道,“你跟大妈在这儿住了一辈子,总不能因为我买了房子就把你们撵走吧,再说了,以前我们刚来的时候,我带着两个孩子人生地不熟,还不是你和大妈多加照应,还经常帮我带孩子。就是前几年,黄阿姨没来的时候,你们还帮我接丫丫放学呢。”
“都好,好人遇好人,好人有好报,你看我跟你大妈,我们一辈子净遇上好人了。”刘大爷道。
然而他们也确实知道,老夫妻俩都八十好几了,心里该有数的。方冀南改天专门抽了个空,瞅着刘大爷回来拿换洗衣服,专门找他聊了聊。
老夫妻俩正因为没儿没女,也没有直系近亲属,对自己身后事早有安排,刘大妈幼时是孤女,刘大爷老家还有几个远亲,早年就托付过,等他们走了,让他的远房侄子来料理后事,把他们带回老家安葬。
半个多月后,刘大妈在医院去世,冯妙出面帮着操办了后事,等刘大爷的远房侄子赶来以后,刘大爷就陪着老伴的骨灰回乡下老家安葬。
原本说五七之后还回来的,老夫妻俩住的三间东厢房东西也都没动,然而这老夫妻就像两棵并生的植物,一个走了,另一个回到老家操办安葬完,也没能挺过几天,元旦前刘大爷的远房侄子打来电话,说刘大爷突然走了。
他那个远房侄子说,明明也没有啥病,刘大爷回到老家后,临时给他找了生产队大场的房子住,头天晚上他还去看过,也没啥,就是不怎么吃饭,第二天早晨再去送饭,人已经走了。
打电话的时候冯妙和方冀南都在上班,黄阿姨接的,下班回来跟他们说,不胜唏嘘。这老夫妻俩明明一辈子挺不容易的,可是却总是心态那么好,过得知足常乐。
“都没能熬过老伴儿五七。”黄阿姨说,“我们乡下,好多老头老太太就会这样,尤其不跟儿女住一起、自己住的,两老一个走了,另一个也活不长久了。”
冯妙道:“黄阿姨,我们明天要上班,你明天帮忙给他那个侄子寄点钱去,算作我们一点心意,等刘大爷的后事料理完,叫他来把两个老人的东西收拾一下。”
老夫妻俩在这院里东厢房住了几十年,几乎是住了一辈子,东西虽不值钱,林林总总还挺多的。远房侄子给两个老人料理了后事,按照风俗,这些东西就交给远房侄子继承处理。
然后就像许多中年人需要经历的,过了元旦,老爷子突然就病倒了。
在医院照顾了几个月,95年4月份,老爷子走了,八十七岁。
追悼会前一天,方冀南把两个儿子叫过来,让他们去见一下沈文清。
“她托人带话给我,我这边走不开,你们两个去一趟。”方冀南道,“我担心阚家的人不请自来,明天这样的场合,到时候不好处理。”
冯妙问:“是不是安排一下,做个防备?”
“防备是肯定要有的,他们来了也进不去。”方冀南道,“我只是不想阚家的人来,门口都不想让他们靠近一步,老爷子生前最厌恶的就是阚家人了。”
“你们先心里有个数,她退休后一直住在单位家属院的房子里,阚志宾也住在那边,而阚志宾单位分的房子则给了她儿子住,她跟儿媳妇处不来,儿子儿媳现在都没有正经工作,儿媳妇扬言不分开住就离婚,动不动就用离婚拿捏她。”
“没有工作他们靠什么生活?”大子问。
“你说呢?”方冀南反问。
“啃老。”大子。
方冀南说:“她今年64岁,退休快十年了吧,阚志宾也退休好几年了,两个人的退休金,养他们自己和儿子一家三口,我听说现在跟她女儿的关系也不太好,也不知因为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女儿现在除了逢年过节,轻易也不上门。”
“你们开车过去吧,”冯妙说,“万一拉扯起来,你们想走也方便。”
兄弟两个下午过去的,阳光西斜,八十年代初的单位宿舍楼,沈文清家在四楼,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去,敲敲门,敲了两遍门打开了,沈文清的脸从门里探出来,看见他们两个明显有些愣怔。
兄弟俩十几年没见过她了,依稀还记得这张脸,只是苍老了许多,两条深深的法令纹配上她的五官,便越发显出几分刻薄和颓唐。
“大姑,”大子开口道,“我是沈方靖,这是我弟弟,爸妈让我们过来的。”
“……哦,是大子和二子呀,”沈文清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怔了怔,忙不迭把门打开,“快进来吧。”
兄弟两个踏足进去,环视屋内,陈设不说简陋,该有的家具家电也都有,只是比较陈旧,几乎都是八十年代初的东西款式。
从房间里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年男人,问了一句:“谁呀?”
“我侄子。”沈文清道。
“哎呀,是两个大侄子呀,快请坐。”那男人忙迎了过来。
兄弟两个站着没动,也没理他。两人之前没见过阚志宾,这个人也算是久闻其名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十几年都没往来,得亏阚志宾张嘴就能叫出大侄子来,老爷子不在了,可沈家却仍旧是沈家,依然要让阚志宾虚伪地热络陪笑。
试想要是今天沈家败落了,子孙没出息,阚志宾这种小人会是什么嘴脸。
“大姑,我爸让我们来看看你,爷爷明天追悼会,他很忙走不开。”大子顿了顿,看了阚志宾一眼说道,“大姑,关于爷爷的身后事,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谈,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在场了。”
阚志宾的表情明显一僵,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敢说什么,沈文清看了看他说:“那你出去吧,你下楼买点水果去,你看我侄子来了,家里连个水果都没有。”
“你……那你跟两个侄子说,咱们中国人,没有比生老病死更大的事情,别的事都还好说,老人家过世了,怎么着我们也得去尽尽孝,你作为大女儿不去,人家外边也会议论的。”阚志宾盯了沈文清一眼,悻悻出去了,门轻轻关上。
“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来,”沈文清搓搓手,略有些局促地说道,“坐吧,别站着了。”
兄弟俩在沙发上坐下,沈文清继续说道:“还我以为,你爸这个时候肯定忙,会叫个工作人员来找我呢。”
“大姑,这是家事,哪能让工作人员过来。”大子道。
沈文清便又沉默片刻,说道:“你爷爷病重的时候我去过医院,没见到,临死也没见我一面,我寻思,追悼会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我。”
“我们来,是因为爷爷留了话。”大子道,“爷爷临终前说了,他活着不想见你,说不见就不见,人活着说话算话,他是无神论者,死了以后就不管死后的事情了,他的身后事怎么安排,都由爸爸做主。”
“那你爸怎么安排?”
大子道:“我爸说,你要是想去参加追悼会也可以,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阚家的人不能参加,等到爷爷下葬,你也可以去。”
“如果你想以家属身份参加追悼会,除非先跟阚家人脱离关系。”大子道,重复了一遍阚志宾刚才的那句话,“大姑,咱们中国人,没有比生老病死更大的事情,所以大事上更不能拎不清。我爸念你毕竟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女儿,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阚家的人以任何身份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
“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沈文清道,“你爸念我是骨肉血亲,但是我儿女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
“行,那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子重申了一遍,“那你明天可以去追悼会,跟爷爷告个别,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出席,爷爷火化后我们会送他回老家安葬,这是爷爷的遗嘱,他要回老家去,跟奶奶和大伯葬在一起,你要是愿意去也可以的。”
“以及你告诉阚家的人,别觉得这个事情特殊,想耍什么花样。”二子道,“阚志宾这么聪明的人,聪明人不会自取其辱,我们也不会不做防备。”
沈文清像是又有些不甘心,悲从中来,抽泣着哭了起来。
兄弟俩静静地看着她,二子开口道:“大姑,说真的,我是真不懂你图个什么,您看您这日子过的。这是你的房子,阚志宾住着,你的退休金,大部分都给你儿子一家了,你女儿还因此怨你偏心,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没见谁来照顾你,你说你到底图个什么呀?”
二子道,“其实你这边过的什么样子,我爸一直都有留意,二姑也知道的,再怎么说你也姓沈,你都这个年纪了,他们也希望你过的好点儿,您当初在我印象里那么强势、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晚年落到这步田地,阚家人拿你当什么了。”
“我有什么办法!”沈文清哭道,“我不管他们,难道能看着他们一家饿死?我儿子当年有刑拘记录,单位开除了,快四十了找工作也不好找,他老婆一不如意就要跟他离婚,拿离婚做要挟,孙子都十几岁了,我不管他们这个家就过不下去,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