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文里的短命亲妈——麻辣香橙
时间:2021-08-16 09:35:20

  “老人家,您这是……”她顿了顿,直截了当问道,“老奶奶,这边可以卖东西了?”
  老人说:“给不给卖的,如今也不是管那么严了,市场管理员便是碰见,我这把年纪,也顶多叫我回去就算了。这条街还有个早市,你得赶早,好多乡民来卖菜呢。”
  冯妙不禁一笑,原本并不想买东西,可老人偌大年纪看着挺让人不落忍,就买了两毛钱一包的瓜子,老人在家称好的,用稻草纸包成小包。
  “老人家,您知道这附近有卖饭的吗?”
  “有啊,”老人指了指,“你往前走几步,前边一拐那个巷子口,有个老太太拎个篮子蹲在那儿,她卖的包子和大饼,包子素馅的,一毛一,你要加她一两粮票,九分钱。”
  有点贵啊,国营饭店才八分呢,冯妙循着指点找过去,微弱的路灯光线中揭开盖布一看,又觉得也不算贵,包子很大,白菜豆腐馅儿的,她买了两个,足够吃饱了。
  城市的角角落落似乎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吃饱了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冯妙就跑去寻找老人口中的“早市”。
  其实也就是街边多了些提篮卖菜的人,居然也有卖饭的,冯妙买了一个菜饼子,在别人指点下去附近一家国营豆制品店买了一碗豆腐脑,吃饱喝足,慢悠悠沿路逛过去,掐着点儿找到文保办。
  她在门口等了也就两三分钟,王建国匆匆出来,看见冯妙便说正打算去接她呢。
  今天没有小汽车的待遇了,昨天派车那毕竟是护送文物,王建国带着她乘三路公共汽车,在城郊一处建筑下了车,介绍说墓中出土的大部分文物,已经转移到这里保管。
  “出土文物比较多,我们一下子也没有专门的地方存放,虽然是暂时的,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确保文物没有闪失,清理修复之后会有更好的安排。”王建国指着大门口持枪站岗的警卫跟冯妙介绍。
  从昨晚亲眼见她坦然花了五块钱住宾馆之后,这位小王同志态度似乎没那么生硬了。然而不能去沂安太妃墓的现场,冯妙多少有些遗憾。
  王建国出示证件,带着她经过警卫室先登记,一路进了大楼。正值上班时间,不停地有其他人经过,王建国不断跟别人打着招呼,径直把冯妙带到三楼。
  推门进了一个狭长的房间,里边已经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员,年纪都比较轻,正坐在桌边埋头摆弄什么。
  冯妙一进门,目光就被房间里那张宽大的长方形桌案吸引去了,桌案铺着厚厚的毡毯和深色桌布,白棉托布上平铺着一件颜色灰黄发黑的织物,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破损很严重,两边衣袖残破不全,袖口全没了,半边衣襟都缺失了,但是特征也很明显,应该就是邹教授说的那件“织金葫芦方补夹衣”。
  冯妙指看了一眼便明了,这应该是一件袄裙的上衣,夹衣,时人习惯叫做“袄子”,可以看出是方领,衣料上有织金云纹,前胸的补子有破损,她走过去仔细看,实物可比照片上清楚太多了,可以辨认出绣金的葫芦八宝纹样。
  这是一件后妃重大场合穿的吉服,应该是司制房出来的东西。可惜碳化成黑乎乎一片,不然她甚至能通过刺绣针法判断这件东西出自司制房谁的手。
  “王建国,你带她来干什么?”一个女工作人员走过来问,“新来的同事?”
  “不是,邹教授让我带她来看看这件东西。”王建国道。
  “邹教授推荐来的?”那姑娘笑眯眯问,“哪个单位的呀,认识一下,我是甬城大学历史系的,看你年纪跟我差不多,邹教授推荐的,是不是帝大来的工农兵学员?”
  “她是个裁缝,会刺绣。”王建国道,“她说想来看看这个,邹教授就说可以从缝纫的角度帮我们看看。”
  “裁缝?”另一个姑娘闻言走过来,皱眉道,“前边西城服装厂的?”
  “不是,我是雍县人,冯家村的。”冯妙坦然道,她弯腰凑近桌案,侧着光仔细去看那个补子。
  “哎,你干什么呀。”后过来的姑娘脸色一变,一把拉开她,满脸不悦地责怪道,“你离远点儿,千万不要动它,我们四个人的小组花了二十多天才把它复原成这样,这是文物,很珍贵的你知道吗。”
  “我没动它。”冯妙不带情绪地看了那姑娘一眼。
  “没动它就对了,千万不能碰。”那姑娘抱怨道,“邹教授也真是的,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想出一折是一折,弄一农村土裁缝来,又不是专业人员,万一损坏了文物算谁的?他是帝京来的不用怕,我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就看看,你放心我不碰它。”冯妙依旧平淡的语调。
  “你跑来看它干啥呀,这也能看热闹,这个要是能修复好,说不定还能有展览的机会让老百姓看看。”先过来的姑娘说,“同志,我们在工作,你赶紧出去吧。”
  冯妙耳边听着她们说话,眼睛却依旧定在袄子上,转头问王建国:“出土时什么颜色?”
  “刚出土时我不在跟前,听说是黄色,花纹什么的都很漂亮。”王建国说。
  “有照片吗,最好有专门拍这个补子的。”
  “你要照片呀,回头我给你找找。”
  冯妙顶着两个工作人员防贼一样的目光,站在桌边定定看着那件袄子,片刻,转身出去。王建国跟着出来,说去给她找照片。
  “麻烦你了,那我先下楼等你。”
  冯妙循着来时的路下楼,不一会儿王建国下来,递给她一张照片。
  “那个,专门拍补子的没有了,原本我记得有几张来着,可能都让工作人员拿去用了。”
  “出土时拍过照吗?”
  “没。”王建国脸色微窘,辩解道,“那个,当时那个情况吧,邹教授他们那时候还没来,我们经验也不足,还以为跟恭王墓一样被盗空了呢,墓室一打开,金碧辉煌的,到处都是晃眼的金银财宝,棺椁内光金银玉器就提取了半天,拍照也没拍衣服特写……”
  冯妙一听,明白了,一群半吊子,没当好东西。
  她就说嘛,墓主身上装裹的衣物,但凡谨慎些,就算碳化了碎片也应该还在,哪能缺损成这样。
  “麻烦你了王同志,我看你们都挺忙,我反正也伸不上手,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找得到车站吗,用不用我想办法送你回去?”王建国顿了顿,后知后觉补上一句,“冯妙同志,那个,你别介意啊,隔行如隔山,刚才两个女同志也不会说话,她们也是为了保护文物。”
  “我没介意。”冯妙笑笑,“您忙吧,不用送我。”
  一大早,上学迟到的孩子都还在半路呢,冯妙走出大门,便随意上了一辆开往城内的公共汽车。
  虽然没来过,眼前的城市远比古代京城更好适应,到处都有字儿,门牌路牌,还有公共汽车,去哪儿很方便找。冯妙在甬城逛了一上午,花钱也挺大方,给俩小子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两盒饼干、一袋面包,还买了个花皮球,给家里买了一斤虾米、两瓶麦乳精、雪花膏、蛤蜊油、香皂和一包海带,还给陈菊英买了块包头巾。
  找遍百货大楼和服装店,好容易买了她要的绣线,然后排了大半个小时队,成功买到一斤苹果。
  买完才有点后悔,这么多东西,一大包还挺沉的,都得她自己背回去。
  午饭在街上吃了碗阳春面,坐公交车到甬城长途汽车站,下午1点20坐上回家的班车,等她从县城一路搭牛车加步行赶回冯家村,天已经落黑了。
  这一路给她累的。冯妙直奔老宅,在老宅吃了晚饭,领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己家,收拾洗漱娘儿仨爬上床就睡。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冯妙把大门一闩,院子里收拾打扫干净,叫俩小孩就在院里玩。
  “不能出去,妈妈这两天有事要忙,不能带你们出去玩,大子最棒了,你帮妈妈领弟弟行吗,你教他玩皮球。”
  大子抱着新买的花皮球问:“外面是不是有老猫猴?”
  “什么老猫猴?”
  “姥姥说的。姥姥说黑天了外面有老猫猴,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啪啪响,要吃小孩子。”大子眼睛亮晶晶一脸好奇,兴趣盎然,“妈妈,老猫猴白天也出来吗?”
  “姥姥吓唬你们的。”冯妙笑,“姥姥疼你们,怕你们晚上出去不听话乱跑,会有危险,怕你们会摔着,或者遇上坏人啊。”
  “那就是没有了?”
  小孩还挺失望,嘀嘀咕咕说兴许是有的,姥姥说有,等他去西山里抓一个看看。
  至于二子,有昨天买那些好吃的,有得吃这小孩就特别好带,两颗奶糖做奖励,忒听话,让干嘛干嘛。
  冯妙看着小哥俩吃糖,二子最喜欢吃甜食,这么点小孩就会搬个板凳偷柜子里白糖吃,昨天进城应该给他买个小牙刷的。
  “一天只许吃两颗,不能一下子都吃光。”冯妙把整袋大白兔奶糖收起来,一翻掌心给他们留了两颗。
  大子两手各伸出两根手指,小脑袋点呀点呀数了一遍:“一人两颗,要四颗呀。”
  “你们嘴里不是已经吃一颗了?”
  “啊,”大子想了想,耍赖皮嬉笑,“这个,这个不算,不算的呀。对不对呀小二?”
  “不算。”二子点着小脑袋,“不算的呀。”
  冯妙抿嘴笑,笑嘻嘻刮了下小二的鼻子:“看你们这么听话,那就……一天三颗?等下午再给你们一人一颗。要是不打架,表现特别好,就再奖励一盒饼干,晚上吃什么也听你们的。”
  俩小孩高兴了,一个劲地傻乐呵,咋没想想饼干原本就是留给他们吃的呢。
  对付完俩小孩,她翻出家里的白棉布,拿出昨天买的一堆绣线——
  冯妙足足闭关四天,几乎是熬了四天四夜,凭着记忆和模糊不清的照片并加以推测补白,终于把沂安太妃那件袄子做了出来。
  她眼下能有的布料和时间,不可能原样复制,没有织锦,更没有金线,做不了绣金工艺,所以冯妙用质感韧一些的金黄色丝线代替金线,材料不对,把袄子上那件葫芦八宝补子复制了个八|九成。
  绣补子花了她大部分时间,原物用金线来绣,单一块补子前前后后恐怕要熟练的绣娘忙上一个月。
  至于其他部分就只能简略了,冯妙用白棉布做一个相同样式,方领,方补,原物破损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大琵琶袖,纯手工缝制也只一个下午完工。
  四天后,她去镇上邮局,按照考古队的地址把这件东西寄了出去。
  邹教授说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回来,从这里到甬城,顶多三四天就该寄到了吧。希望这件东西,能给她争取一丝机会。
  冯妙出了邮局直奔食品站,买了半斤挺肥的猪肉,这几天拘着俩猴孩子了,又嚷嚷想吃肉包子,回家包一顿大葱猪肉馅儿的大肉包子犒劳他们,然后带上俩娃,优哉游哉去田野撒个欢。
 
 
第27章 搞事业 
  邹教授回京耽搁了一下, 十天后才回来,看看那件已经用玻璃罩罩上、残破不堪的织金葫芦方补夹衣,再看看新摆在案上的那条绣金缎裙, 前期处理不慎,加上本身就碳化腐坏,已经破烂一团无从下手了。
  叹气。
  当时他第一眼看到这些东西,瘦成竹竿的身躯里血压愣是冲了上去,这会儿眼下就只剩下痛心无奈了。
  “上回来的那个小冯同志来过了?”邹教授想起这事, 随口问了王建国一句。
  王建国说:“带她来看了, 还住了一宿,看完啥也没说就走了。”
  邹教授点点头, 表示知道了。他长于下墓,其实对丝织品的考古研究并不擅长, 可是半点都不耽误他着急上火。
  “对了,”王建国一拍脑门, “邹教授, 有您一个邮包, 前天寄来的,我取来就放您桌上了。”
  邹教授点点头, 只当家里给他寄什么东西,也没在意, 工作忙碌一上午,吃过午饭坐在桌边休息,看到邮包才随手拿起来。
  拆包,打开, 像是一件白上衣, 邹教授漫不经心展开, 睁大眼睛,腾地站起来——
  “王建国,王建国……还没吃完呢,兔崽子,你赶紧给我过来!”
  老头仔细看了两遍,以一种跟年龄不符的敏捷,抓着衣服,一路小跑去丝织品修复的工作间。
  冯家村这边午后下了场雷雨,雨吓得挺大,这时节一场透雨下来,对田里正在灌浆的秋熟庄稼大有好处,当然,对广大社员也是有好处的,休息半天,不用上工干活了。
  但是对开车跑来的邹教授他们就没那么友好了。下大雨,农村的土路各种泥泞不堪,路又窄,稍不小心陷进去你得下车推,所以军绿小吉普进村的时候满是泥浆,下车的人两脚烂泥糊到裤腿儿。村民们都在家闲的没事,进村还引来了新一轮围观。
  “你们怎么这个天来了,”冯妙忙请客人们进来坐,倒了开水,笑道,“咱们农村一下雨就不好走路,冯家村地势又低,咱们自己都习惯了。”
  “嗐,我下放到农村呆了八|九年,哪能不知道。”邹教授也笑道,“可是我们从甬城出来的时候明明没下雨,就进入雍县地界,下了,还越往这边下得越大,你瞧瞧我们几个,整个儿从烂泥窝里爬出来的。”
  “这个季节的雨,可能东村哗哗下,西村大太阳。”冯妙也笑起来。
  “冯妙同志,这是你做出来的?”邹教授拿出那件特殊的“袄子”,指着上面的补子问道,“这个真是你绣的?太让人惊讶了,太惊喜了,我仔细对比过了,跟那件补子上的绣花几乎一模一样。”
  他两手展开那件袄子:“还有这个形制,非常符合,尤其这个袖子,大琵琶袖,原物已经残缺了,两边袖子剩半截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袖子残缺,但是形状基本能看出来,小时候看人家唱戏,戏服不就有这样的吗。”
  邹教授:……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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