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恶向胆边生,抬手用力掐他脸颊。
彦哥儿呆呆愣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脸上疼得很,哇地哭了出来。
姜若皎和张家娘子转头一看,很快发现太子殿下干的好事。
姜若皎横了太子殿下一眼,替他向张家娘子道歉。
张家娘子哪能怪太子殿下,只能伸手把彦哥儿抱进怀里哄。
彦哥儿乍然落入亲娘的怀抱,都快忘了接着往下哭。他伸手紧紧抱住张家娘子的脖子,很想问“娘你能不能把我也带走”,却又怕问出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能把小脑袋埋进张家娘子颈边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姜若皎已经把太子殿下拎到一株大树后训人。
“你多大的人了,还把人小孩折腾哭?”姜若皎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不闹腾出点动静来就不舒坦。
太子殿下背靠着大树,伸手把姜若皎抱住,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看着小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娘,瞧着怪可怜的,才热心助人出手帮他一把。”
至于被那小子发现自己眼巴巴地看着姜若皎并向他投以同情目光这件事,太子殿下是决计不会提的。
他堂堂男子汉,怎么会跟个小孩一般计较!
太子殿下凑上去亲了姜若皎一下,美滋滋地让她看看张家娘子母子二人那边是什么情形,很有些得意地说道:“你看他,现在一准是在偷着乐。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个我最懂了!”
姜若皎见好友有些无措地哄着彦哥儿,叹着气低声和太子殿下说道:“你是不知道赵王府的情况,赵王和她丈夫都有许多女人,她走在府里都分不清碰上的人是赵王的姬妾还是她丈夫的姬妾,那日子哪里能好过。当初她被父母塞上花轿,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要嫁的,以后会寻机离开赵王府,彦哥儿难道还会愿意跟着她走不成?”
太子殿下道:“她问都没问过,怎么知道彦哥儿不愿意?要是我娘要和离,我肯定跟着我娘走。”
他当初又不是没想过不当那劳什子世子了,只是他娘想法还是比较保守,从来没考虑过离开他爹罢了。
姜若皎道:“要带走彦哥儿的话,赵王府那边怕是不会乐意,她想脱身怕是不容易。”
太子殿下道:“不是还有我们吗?”
姜若皎稀奇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被姜若皎看得恼羞成怒,又搂着她狠狠亲了一口,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见不得你和旁人那么亲近,可她既是你好友,对你来说必然重要得很,要是真闹起来了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何况赵王府儿孙众多,难道还差一个半大小子不成?”
姜若皎道:“那我回头和她说说,免得她心里一直难受,强撑着不亲近彦哥儿。”
两人商量停妥,姜若皎便找了个机会与张家娘子说了此事。
张家娘子虽有决心离开赵王府,却没想过自己可以把儿子也带走。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还没出生就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忍过那么多的疼,无异于从身上割下的一块肉,哪有不喜欢不疼爱的道理?
张家娘子道:“你们刚到京城事情也多,等时局安稳一些再说吧。”
姜若皎道:“我看彦哥儿心思敏感,你可以与他先说说此事,省得他下次又一个人偷跑出来。要是真碰上坏人了怎么办?”
张家娘子觉得在理,晚上便与彦哥儿说了此事。
彦哥儿做梦都没想到张家娘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二话不说就表示自己一定会跟着娘走,说着说着还掉起了泪珠子。
饶是张家娘子向来比许多人要淡漠,还是被儿子引出泪来,母子二人哭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是肿着的,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要好,彦哥儿甚至要求下地自己走,硬生生跟着她们跑了一路,一点都不嫌累。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一行人转回清平县,修渠方案已经定好了,大伙都同意先往受灾最严重的清平县引水,征调去修渠的百姓都干得热火朝天,头一次觉得服徭役服得这么心甘情愿。
万子兴带着万晴过来主持苞米的播种,百姓们起初对这个长得和他们不一样的外邦人有些警惕,后来听她操着一口比他们还纯熟的官话也就逐渐接受这么个小姑娘的指导。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姜若皎一行人回来时苞米都快种完了。
甚至还有邻县百姓听说是太子殿下让种的,积极地前来讨要新粮种,直说自己家里也有几片旱地种不了别的。
卢重英做主把余下的种子也分了出去。
姜若皎得知形势一片大好,心里也高兴得很。
太子殿下也很高兴。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还是姜若皎先发现不对,问卢重英:“外祖父和外祖母哪去了?”
卢重英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说道:“他们得知这边的秋社好几年没办了,觉得这不妥当,下乡动员百姓举办秋社去了,说是今年秋社一定得好好热闹,不办起来他们就不走了!”
社日分为春社和秋社,对百姓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一来可以通过社日让自己村中的待婚青壮露露脸,帮他们讨个心仪又能干的媳妇;二来可以借此向土地神、五谷神乞求来年五谷丰登,表达寻常百姓心中最简单、最淳朴的期盼。
清平县这些地方把社日都给丢了,显见是被废帝在位的那些年给折腾得没了盼头。
秋社确实是该捡起来的,可二老跑去添什么乱?他们还能上台表演不成?
相较于卢重英的苦恼,万子兴对卢家二老的行为却十分支持,笑呵呵地道:“既然卢叔他们想留在这边,我就在这里置办个宅子好了,正好晴姐儿也想留在这儿看看苞米的长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补救。”
卢重英觉得万子兴更像是二老的亲儿子,不管二老想干什么万子兴都想方设法惯着,绝不做任何让二老扫兴的事。
卢重英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能把二老拉回来拴着的好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太子殿下对社日也很感兴趣。
他在书院求学时也听人说起过这事儿,只不过那时候书院不给他们放假,怕他们把心玩野了,他也只能听听同窗们的介绍解解馋。
听卢重英和万子兴商量让二老留下来筹办秋社,太子殿下积极地对万子兴说道:“等秋社的日子近了,你可得给我递个消息!到时候我们一定再过来一趟,好好瞧瞧外祖父他们弄出来的秋社有多热闹。”
姜若皎从前都在店里忙活,也没机会见识旁人口中的社日,顶多只是做些好吃的祭拜一下父母而已。她也笑着说道:“对,到时我们正好可以来看看苞米收成如何,父皇应该会应允的。”
万子兴一口应下。
卢重英:“…………”
卢重英决定不再开口,免得显出自己和二老越发不像一家人。
清平县这边的事情敲定了,已经离京半个月的太子殿下也该启程回京了。
他还是个刚入主东宫的新太子,接下来他得好好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简单来说,他要继续上学了,还是多位严师合力辅导他一个的那种。
太子殿下并没有认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得知到了该回京的时候立刻蹦了起来,兴冲冲地别过杜县令等人拉着姜若皎一起回京。
卢家二老抽空出来送别了孙子,又咻地一下消失了,说是自己要排练社日节目,忙得很,忙得很!
卢重英跟随着太子夫妇回京,很快听说岑家的酒楼要开了,开张当天不是让人尝尝岑家的菜品,而是让人去赏画。
赏的还是太子的画。
姜若皎一行人路过岑家酒楼时,还能看见酒楼前搭着个台子,显见是倒时要演出几场好戏吸引百姓。
太子殿下满意地道:“岑宣他们做事还挺靠谱,这就把事情都张罗好了。”
姜若皎点头:“说不准他们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两人回了东宫清整了一番,前去见太后和卢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和卢皇后表情都有些古怪。
“你觉不觉得祖母和娘都不太对劲?”
出了中宫,太子殿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和姜若皎嘀咕起来。
他们一去就是半个月,照理说不管太后还是卢皇后见到他们以后都会很高兴才对,可刚才两人的表现虽还是欢喜,却莫名多了一丝丝欲言又止的尴尬。
姜若皎与太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虽没太子殿下多,但也有相似的感觉。
姜若皎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挺古怪。”
换了平时,卢皇后至少该留他们吃个饭才是,而不是打发他们去见开泰帝。
两人讨论了一会,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勤政殿就到了。
小夫妻俩住了嘴,候在门外让人往里通传一下。
很快地,里头传来了开泰帝语气并不怎么好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只觉他们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听起来开泰帝的心情很糟糕!
难道是哪个大臣正好惹开泰帝生气了?
第83章
太子殿下没带怕的, 拉着姜若皎就往里走。
开泰帝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人图谋篡逆。
太子殿下上前朝着开泰帝嘘寒问暖一番,问他到底怎么了。
开泰帝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 想到这小子小时候霸着他娘不放的恶形恶状,心情更差了。
他也是没想到卢皇后身体娇娇弱弱的竟那么易孕,一开始只是卢皇后月事迟迟没来,夫妻俩都觉得是近来事情太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卢皇后胃口不太好, 太医过来把脉没把出什么问题, 问起卢皇后起居得知已经迟了十来天,才犹豫着问帝后近来房事如何。
还能如何, 那自然是要么开泰帝留宿中宫要么卢皇后留宿开泰帝寝宫。
面对开泰帝极其不好的脸色,太医斟酌良久也没敢开什么方子, 只让卢皇后多用些酸甜的东西带带胃口,小心地表示卢皇后可能受孕了, 只是月份还小把脉诊不出来。
药是不能随便用的, 房事上也得停一停, 免得伤了孩子也妨碍了凤体。
虽说等月份大了,想做那种事也不是不能做, 可堂堂皇帝要多少美人没有?总不至于让皇后怀着孩子还要伺候陛下吧?那是人干的事吗?那是禽兽干的事。
开泰帝心里郁闷得很,他们夫妻俩感情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怎么就来了这么个小兔崽子。
因着对肚子里那个小兔崽子很不满,连带这段时间表现还不错的大兔崽子太子都让开泰帝看不顺眼了。
开泰帝见太子跑过来朝自己嘘寒问暖,很想找个由头教训这大兔崽子一顿,想了想又忍住了, 没好气地说道:“你母后没和你说吗?你母后怀上了, 你马上要有皇弟或者皇妹了。”
太子殿下懵了一下。
不能怪太子殿下反应不过来, 要知道从他有印象起,他爹就没回过几次家,即便这两年回到家里来了,他也没觉得父母之间亲近到哪儿去。
就在不久以前他娘还催促他们快生个皇长孙,怎么这就自己怀上了?
怪不得刚才他祖母和他娘的表情怪怪的,对着他们一脸的欲言又止,原来居然是他娘有孕了!
太子殿下在心里算了算,他娘今年三十三岁,到生下这孩子时怕是得三十四岁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等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接下来可得小心点儿!
可不管意外不意外,孩子都已经揣进肚子里了,总不能把它弄掉。
想到开泰帝的臭脸,太子殿下当下就不高兴了,又和他爹杠了起来:“母后怀上了,你这是生气给谁看呢?高驰他们都说女人怀孩子时容易多思多想,万一母后觉得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岂不是要日日以泪洗面?”
开泰帝想想那情境,只觉头皮发麻,怒声骂道:“有你这么乌鸦嘴的吗?”
太子殿下以前就没怕过他爹,现在更不怕了,当即回嘴:“我才不是乌鸦嘴,我只是想让你别在母后面前摆臭脸。”
开泰帝道:“你又知道我在你母后面前摆臭脸?!”
太子殿下觉得这么吵下去没结果,他是当儿子的,得让着点当爹的。他麻溜说道:“清平县那边的事有舅舅和您禀报,我们这就再看看娘去!”
说完他也不等开泰帝发话,径直拉着姜若皎跑了。
开泰帝瞪着两个小孩消失的方向,想想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小兔崽子出生,心里越发地恼火起来。
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就算这小子着实扶不起来,宗室里头也不是没有适合的小孩。
开泰帝正这么想着,楚王就来了。
开泰帝邀楚王坐下吃茶,把自己的郁闷讲给楚王听。
一个小兔崽子就把他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了,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楚王道:“儿女还是多点好,兄弟姐妹之间可以相互帮扶。”
开泰帝摇摇头道:“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到头来能相互帮扶的能有几个?也就你一直和我好。”
楚王劝道:“皇兄是一国之君了,只有一个孩子也不妥当。要是太子有个什么意外,说不准就会江山不稳社稷动荡。”
开泰帝不以为然:“就他这么个屁事不懂还整天咋咋呼呼胡的黄毛小子,江山社稷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他真要运气不好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多宗室子弟难道还挑不出个好的来?”
楚王听着开泰帝粗鄙的话,心道和那些个军汉混久了就是粗俗不堪,哪里有天潢贵胄的样儿?
别说是一国之君了,便是藩王之位他也配不上。
偏偏老天就是这么不长眼,愣是让他拥有那么多兵马和助力。
连卢重英这一支本来被边缘化的卢家旁支,竟也能联合那什么鹤庆先生说服东南那边来个东西会盟。
老天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楚王心里不忿地想着,面上却仍叹着气劝道:“旁人的孩子哪里有自己的孩子好,别的就不说了,只说一点——旁人的孩子待皇嫂她们可不会真心实意。”
开泰帝听楚王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要是他不幸走在母亲和妻子前头,确实要有个能好好照顾她们的继承人才行,要不然她们深居后宫根本无力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