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地瓜,卢重英不免又多介绍了几句,说这是福州那边刚推广没几年的一种东洋作物。
这玩意是前几年东南大旱闹饥荒时万子兴从东洋弄回来的,万子兴年底回东南一趟弄了一船回来,准备试试看在北边能不能种活。
二老早上巡看库房时看见了,就拿了一些出来准备烤着吃。
这不,刚才嫌弃他们牌打得太好就赶他们出来忙活了!
太子殿下信心满满地道:“等我去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就来给你们帮忙,我这么聪明,外祖父他们一定也不愿意带我玩牌!”
卢重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结果小夫妻俩一起进去没多久,姜若皎和万子兴被撵了出来。
万子兴叹着气道:“二老有了外孙就不要我了。”
卢重英笑了,招呼他和姜若皎一起找泥块堆土窑。
姜若皎见着卢重英几人,就想起了楚王和卢家二房的事,不由问道:“楚王那边万叔可有查出什么眉目?”
万子兴摇头说道:“楚王府正忙着筹备婚事,别的事都没干,楚王连外出赴会的次数都少了,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以前的事又过去太久,不太好追查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万子兴这么个商人一时半会根本没处下手。
楚王和卢家表妹的好日子就选在正月,差不多出了元宵就该办了。
哪怕楚王当真心怀鬼胎,想来也不会在这段时间做什么。
姜若皎也不算太失望,与卢重英几人亲力亲为地把土窑搭好了,才让人去把卢家二老和太子殿下他们喊出来一起烤地瓜吃。
第116章
卢家二老生活简单, 不爱太多人伺候,吃喝玩乐上更是爱自己动手,听说土窑堆好了立刻推了牌出来玩儿。
太子殿下和姜若皎嘀咕起来, 说是怀疑卢家二老眼看自己要输了才推牌的。
这牌品,真不好!
姜若皎刚洗过手,见太子殿下还惦记着自己差点赢了的牌局,抬手把他嘴巴捏在一起,笑着说道:“难得来一次, 你让让他们怎么了?”
太子殿下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懂了, 牌局上就是要寸步不让才好玩,你们就是太聪明了, 让牌让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外祖父他们才不爱带你们玩儿!”
姜若皎两人回到土窑边, 就听卢父在那批评:“你们堆得太不像样了,规规整整的土窑有什么意思, 就是要歪歪扭扭才好玩。等到地瓜快烤熟了, 推起来也不心疼!”
卢母也说到:“对对, 最后就是要推掉埋一会儿,烤出来的地瓜才更香, 这可是我们摸索出来的独门秘诀。”
卢重英和卢应巡父子俩根本无话可说。
敢情他们把土窑垒整齐还有错了?
姜若皎在旁边听了直笑,只觉太子殿下与卢家二老还真有几分相像。
卢家二老觉得自家儿子在吃喝玩乐上没天赋, 摆摆手让他们让开,剩下的交给他们!
于是一群人很没形象地在田埂上坐下,看着卢家二老兴致勃勃地扔了一堆地瓜进去,熟门熟路地在土窑里生了火。
没过多久, 火堆里传来阵阵烤地瓜的香味。
一群人吃过地瓜, 都觉好吃得很, 太子殿下当场决定揣上一些回去给他娘和他祖母尝尝。
卢家二老大方地叫人去装了一箩筐,表示等明年种活了再多拿些回去。
太子殿下翌日一早回城去,卢重英一家人也被赶走了,别庄一下子清净下来。
卢家二老见冰消雪融,鸟儿陆陆续续又往回飞了,便百无聊赖地撒了把米在雪地上等着捉鸟玩。
想到昨日听来的消息,卢父少有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容泽那边怎么样了。”
卢母也跟着叹气:“对啊,我们好多年没见他了,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生病了。这人啊,想太多就是不好。”
卢父道:“那是,要是我的话,谁要是想和我抢你,我一定二话不说带着你远走高飞,才不管什么高官厚禄、什么理想追求。”
卢母道:“别人是有大志向的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胸无大志!”
卢父哼道:“说得好像你胸有大志似的,咱俩谁比谁能耐啊?”
卢母道:“也是,我们这破锅配烂盖也挺好。”她不再提那让人怅然的话题,蹲在卢父旁边盯着那捕鸟陷阱半晌,不太信任地转头质问,“你不是说这样捕鸟一准行吗?怎么老半天都没鸟儿飞下来?”
卢父道:“这事儿和钓鱼一样,最要紧的事耐心,耐心知道不?你这人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万晴跟着万子兴往外走,远远瞧见卢家二老蹲在那儿等鸟,不由小声和万子兴说道:“义父,二老已经在那里蹲了快一个时辰了,不要紧吗?”
万子兴对二老的性格早就习以为常,很有经验地说道:“等他们腿麻了,自然就不蹲了。”
“二老感情真好。”万晴一脸羡慕地说道。
她也十几岁了,已经快到要嫁人的年纪,只不过她是万子兴在海外捡来的,肤色和发色都和旁人不大一样,怕是不好找适合的丈夫人选。
何况像卢父他们这样的好丈夫怕是不好找,世间男子要么薄幸得很要么不会容许妻子抛头露脸,想想还是种种作物和花草更加自在。
万子兴看着挨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的卢家二老,心里觉得很多事卢家二老未必不懂,只是他们比许多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能耐去管就离得远远的。
比如他们如今没和儿子住在京城,而是找由头搬到清平县来,未必没有不给儿子女儿添麻烦的想法。
光是这一样,他们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他们能顺顺遂遂地携手到老绝不仅仅是因为运气而已。
另一边,姜若皎夫妻俩和卢重英一家人回到城里便分开了。
姜若皎这次出行带了身边的大宫女朝槿,在东宫留守的是另一位大宫女露葵。
见姜若皎回来,露葵便与姜若皎说起岑宣自宫外捎来的口信,说是清平从西南过来了,如今暂时在岑家酒楼落脚。
露葵说这话时没避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听,这人怎么到京城来了?他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
想到姜若皎与这还俗和尚小时候就认得了,姜若皎还曾为这家伙出头,太子殿下心里不免又开始泛酸。
真是越想越气,怎地他媳妇儿从小就这么能招蜂引蝶。
只不过经过上回吵的那一架,太子殿下现在已经能维持面子上的大度了。他说道:“清平怎么来京城了?是不是家里遇上什么事了?还是食肆那边出了岔子?时辰还早,我们让人把他宣进宫问问吧。”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虽然一脸郁闷,还是表现得心胸十分宽广,不由笑了起来。她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见见吧。”
太子殿下听了姜若皎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气闷不已地换衣裳去了。
姜若皎也去换了身便服。
她见太子殿下换下出行的骑装后仍是一脸不高兴,凑过去亲他一口,安抚道:“我们都成亲了,你还在意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
太子殿下冷哼道:“便是三五十年后,我也是在意的。”
他知道姜若皎很聪明,从小就很有主见,所以越了解就越清楚当初姜若皎是有考虑过嫁给这些人的。
像樊延、裴徵、清平,都是姜若皎在和他定下婚约前认识的,那时姜若皎根本没想过要嫁给他,反倒是有考虑过樊延他们。
若非因为种种变故,姜若皎没与他们走到一起,说不准他就真娶不上她了!
姜若皎与他定亲后再认识的柳春生、杨峰清他们,他便没那么介怀了,因为姜若皎肯定不会在有婚约在身的时候还对别人生出什么心思来。
只恨他小时候没有直接把姜若皎偷偷抱回家去,后来又太善忘,没几天就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闷闷不乐,也不知该怎么哄他。
别看太子殿下一天到晚醋海里翻腾,他一直以来格外在意的还真只有樊延和清平两人。
姜若皎与他们自然没有过什么逾矩的往来,不过确实曾经在某段时间觉得可以考虑他们作为夫婿人选。
这种考虑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适合”。
她确实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许许多多的安排,包括早早挑选一个不会拦着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丈夫。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太子、拥有太子妃这一重身份。
只能怪太子殿下在这件事上格外敏锐。
姜若皎道:“你若不高兴,我以后便不见他了,要见也一定让你知道。”
太子殿下道:“要你避着不见,倒显得他真有那么重要似的。”他抓着姜若皎的手说,“他们本就不怎么重要对不对?”
姜若皎笑道:“对。”
两人说话间,就有人领着清平进宫来了。
清平头发已经长得很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出过家的人。
见了姜若皎和太子殿下,清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取出两串佛珠,说是主持他老人家让他带来的,一串给姜若皎,一串给太后,都在佛前开过光,可以保佑主人身体康健。
姜若皎命人把佛珠收下,才问起清平怎么独自上京来。
清平道:“我回寺里选了几个师弟到食肆帮忙,后面他们慢慢上手了,就把食肆交给他们了。”
姜若皎道:“你娘的病好全了?”
提到这事儿,清平不由得垂下眼安静下来。
姜若皎没有催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清平似是平复了一会心情,才接着说道:“三个月前有个同乡来食肆吃饭,得知我一直在往家里捎药钱,很惊讶地对我说‘你娘去年就病没了’。”清平语气无悲无喜,“我听了以后回了趟家,到我娘坟前拜祭过后就着手把食肆交接给师弟他们了。”
姜若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清平那个弟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让清平继续往家里送钱,连亲娘下葬都不喊清平回去,反而一直骗他说他们娘还要吃药。
想想清平他娘的偏心,说不准这主意还是他娘出的。
姜若皎道:“既然来了,那就在京城待着吧。”她询问清平的意见,“你要是愿意单干,可以在女子学堂那一带开个食肆,平时帮我们留意一下宫外的情况;要是不想单干也可以到岑家酒楼那边当个掌厨的,这样你只需要做菜就可以了。”
清平道:“我想单干。”
姜若皎见他显然早就有了决定,也不劝说什么,叫露葵去取些银两过来,对清平说道:“你自己寻个铺子把食肆张罗起来,这些就当是我们凑的本金,往后你不用给我们分什么润钱,只要把食肆开好给我们打听点宫外的消息就好。”
清平没有推拒,从露葵手里接过了那袋银两。
两边商量完,清平没有多留,起身向太子殿下和姜若皎告退。
太子殿下目送清平离开,心情还算不错。
清平这人还是很知趣的,见了姜若皎连眼睛都没多抬一下,言语间更是恭敬得很。
接下来相安无事地过了好些日子,很快到了楚王娶妻的日子。
第117章
楚王大婚当天, 姜若皎她们都受到了邀请。
开泰帝不好亲自出宫,便派太子殿下去一趟楚王府,给他这位好兄弟撑撑场子, 免得他好兄弟被人看轻了去。
太子殿下没意见,早早带着姜若皎登门。
楚王朋友挺多,大多都是文人墨客,太子殿下还在其中看到了明湖先生。
他麻溜地坐了过去,和明湖先生交流起最近的作画心得来。
如今他忙得很, 每日留出来作画的时间太少了, 逮着机会可不得和同好好好交流交流?
姜若皎去了女眷那边,她执掌凤印这段时间也见了不少外命妇, 相熟的人也不少,旁人又都有意讨好她, 气氛自然其乐融融。
聊了一会,就听人传报说赵王儿媳来了。
姜若皎抬头看去, 瞧见了抱着彦哥儿入内的张家娘子。
姜若皎招呼张家娘子到近前坐下, 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张家娘子道:“也就今儿一早, 我还想着婚宴结束去见娘娘一面,没想到娘娘也在。”
姜若皎并不藏着自己与张家娘子的亲近, 与旁人介绍起张家娘子和彦哥儿的身份来。
彦哥儿年纪虽小,论辈分可比太子殿下要高一辈!
只不过皇室之中这样乱来的辈分不在少数, 自然也没人在意。
毕竟要是论起来的话,今儿可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嫁给当今陛下的弟弟,怎一个乱字了得!
提到这一点,众命妇看向姜若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羡慕。
听闻卢家二房起初是走卢皇后的路子, 想给太子殿下当个侧妃的, 谁曾想太子殿下被太子妃管得死死的, 压根不接这一茬,卢家这娇滴滴的小表妹就只好改嫁楚王了。
京城里头可没有傻子,别以为没明说就没人看得出来,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楚王一直没有再娶,没想到居然看上这么个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小女娃,真是叫人意外不已!
既然楚王都再娶了,说不准接下来也会打破不入朝的誓言进朝中争取个一官半职?
听说如今户部尚书还没定下,照开泰帝与楚王的交情,说不准会把这个肥差留给楚王,给大伙看看他们老寇家的兄友弟恭。
毕竟,开泰帝可是逼废帝退位得来的皇位,要是不想被后世说三道四,可不就得挑个靠得住的兄弟来演出戏给天下人看!
即便人人心里各有各的想法,面上还是聊得十分投契。
很快地,迎亲队伍回来了,众人一起到外头去看新郎和新娘。
楚王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一身新郎喜袍更是年轻了许多岁。
不过送亲队伍之中有两个人也很显眼,那就是工部尚书卢重英和他儿子卢应巡。
这两人到底也姓卢,这会儿卢家二房有喜,他们也混在送亲队伍里帮着热热场子。
卢重英父子俩姿仪出众,立在新郎官不远处都引得不少人的目光往他们身上瞟,只觉卢家虽然败落了,后代之中却仍不乏姿容秀美之人,无怪乎开泰帝当众说往后守着卢皇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