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她没有真正的身体，也不至于摔多惨。
吴蔓柒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一脸倔强地望着他们，这会儿也恢复了孩子般的相貌。姜时疑惑，她和江肆淮在山洞见到的明明是个成年女子。
为什么她的魂魄是小孩儿。
“你们都是坏人！”吴蔓柒咬牙，白俏俏的脸上满是恼意。姜时刚要辩驳，江肆淮已经施了法。符咒落于吴蔓柒的额前，刚才还吵闹的魂魄瞬间安静了下来。
吴蔓柒闭上眼睛，被江肆淮用法术压制着。
“她并不是蜈蚣精，是在小时候被毁了身体放入妖蛊重新炼制。再醒来，成了半人不妖的存在。她的灵魂还停留在小时候，因为她是在那个时候……”
江肆淮解释道。
“等等！”姜时看出来江肆淮想要强制把她送往她应该去的地方，姜时阻止道。
“做什么。” 男人抬眸。
姜时没说话，她走上前，把那块手帕递给吴蔓柒，不由得姜时反应吴蔓柒就一把夺过。失神地望着手帕，虽然上面是个“柒”字，却刺得歪歪扭扭。
她低声哭了起来。
姜时被这个哭声刺痛，胸口竟有些难以克制地起伏。她跌倒在地上，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没有拿他们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撒谎，姐姐！”
质问与失望，落入耳中。姜时看见吴蔓玖那张稚嫩的脸蛋越来越崩裂，紧接着就是她被轰出了家门。
吴蔓玖一个孩子，心底甚凉。暴雨夜，整个头发都被打湿。死死地拽住吴蔓柒的手，祈求不要抛弃自己。
眼泪吞噬了脸，通红的手指颤颤巍巍。
“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吴蔓柒漆黑的眼睛中有片刻失神，很快冷冷地甩开她。吴蔓玖不甘心，但只从吴蔓柒的身上拽下了一块手帕。
“玖儿！”吴蔓柒原先平淡的脸上多了些温度，她刚想要上前便看见吴蔓玖擦了擦眼泪。抢走手帕就跑，头也不回。
她不配。
吴蔓玖看着自己曾经满心满眼为姐姐绣的东西，揉皱了揉烂了。
吴蔓柒还想往前走两步，身后传来那个中年男人的催促声音。
“还看什么，滚过来煮晚饭。真是和你妹妹一个德性，让人厌烦。”
……
魂魄的哭声越来越强烈，江肆淮皱眉。他注意到姜时没了神色的脸，像是随时都会瓦解。那是被入了他人记忆的症状，倘若不及时情醒就会一直进入鬼魇无法走出。
男人皱眉，一下子把姜时拉入怀中。
用手挡在她的耳边。
“别听。”
冤魂哭声三分落耳，阴气容易伤人。尤其是在子夜，最是难逐。偏偏姜时一个女子，法术还那么烂。
掌心的温度滚烫，姜时再一转眼看见了星命仙君朝自己走来。姜时疑惑，他不是应该在人间吗？
哦写特，不会又死了吧？
姜时紧张得唇角干燥，她舔了两下唇。
正要和他说话，男人掠过了姜时。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江肆淮没有半分犹豫，紧着视线朝那女子走去。
俩人互相依偎，十指相扣。
男人眼中的情深，几乎快盖过姜时先前的难过。她愣愣地看着他那么快、那么急切地奔过去。
姜时奇怪地看着他们，自己却化成了一道没有影子的散魂。那女子笑得很甜，两双手握得紧紧的。让江肆淮猜哪个手里放着东西，江肆淮没有丝毫的不耐心。
甚至，还揽住她浅笑。
姜时：“……”
笑尼玛笑。虽说江肆淮平日冷漠，但姜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姜时有瞬间，被触动。
但很快想起一件事。
那女子的脸蛋虽然模糊不清，但很显然不是女主乔盈。乔盈的身高与身型与她不匹配。
姜时默默地看着，就感觉女主头上有点儿绿。
“江肆淮！”
“江肆淮！”“江肆淮！”
哪里来的女妖精，给爷爬。
姜时连忙喊道。
“嗯，我在。”
有人回应了她。
但姜时还在乱挣扎，把江肆淮的手抓得都有生疼。
只感觉耳朵处一阵温暖。姜时被男人轻轻地摸了下脑袋，她猛地回神。总算被江肆淮拉回了现实，姜时低头。
意识到那只是幻觉。
发现自己待在江肆淮怀中，手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胸膛。
？？
嗯，身材不错。
姜时默默地揩油。
感觉到姜时不安分的动作，江肆淮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些隐忍，他别开目光。如同艺术品般无瑕疵的手微微按住姜时，“别动。”
想起在幻象中江肆淮也是这么搂着别人，姜时霎时间就退出他的怀中。
“离我远点，狗男人。”
江肆淮：“？”
她走到已经哭沙哑了的吴蔓柒身边，甩了甩手。
姜时左腿蹬出去，一个大旋转扭了起来。她时不时双手叉腰，又或是扬起双手。就在吴蔓柒疑惑的时候，当场跳起了广场舞。
吴蔓柒作为一个魂，给她整傻了。
眼睁睁看见姜时跳着？？的舞蹈。然后吴蔓柒没忍住，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取代了怨气。哭音戛然而止，方才飘荡在空中的寒气被瓦解。
到底还是是个孩子，满脸好奇地望着姜时。江肆淮愣了愣，看见姜时朝吴蔓柒伸手。她边哼着歌，边做动作。
“来一起跳，这叫做广场舞。不高兴时，就跳舞。”
江肆淮：“……”
清冷的容颜有一丝崩裂，男子的半肩发微微凌乱。他握紧了手指，盯着姜时半天。良久，松开手。
亏他担心了那么久。
姜时正要喊江肆淮别板着个脸，她拉着吴蔓柒的手。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舞蹈，华尔兹还是踢踏舞。你要是不会，我还可以带你练个广播体操。保管你学起来分分钟，轻松又解压。”
吴蔓柒：“……”
姜时这个方法真得有用，吴蔓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放松，她跟着姜时当场跳了起来。
江肆淮一脸哔了狗。
这要是让其他修仙的人看见，非得气出五年心梗。
姜时跳得正起劲，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破碎的画面。有开心的有痛苦的，但痛苦占多数。
吴蔓柒和吴蔓玖是一对姐妹，她们的父亲因为意外摔下山崖而亡。而母亲林娘，曾是浣纱镇最美的富家女子。因为意外，家道中落。
眼见着她上头的老人家，要被发落。她听信了这个宅子男主人的鬼话，带着俩个孩子改嫁了。
以为生活会好起来，那男人却在娶到了林娘后暴露出了真的秉性。活活气死两位老人家不说，更是整日欺辱林娘。林娘患病也撒手人寰了。那之后，他就更是未拿吴蔓柒和吴蔓玖当孩子看。
男人喝醉了回来，总是会踹、踢她们。
本应该相依为命的姐妹，却在吴蔓柒的陷害和指责中出现问题。吴蔓玖一直认为自己的姐姐为了讨好那个恶心的男人，不顾姐妹情分。
但实际上，吴蔓柒一直在为自己的妹妹布局。
如吴蔓柒所想，男人很快就因为家里银子被盗、邻居来告状水缸被砸等事情认为是吴蔓玖做的。怒气之下，赶走了吴蔓玖。
吴蔓柒一切的一切，都是希望吴蔓玖能脱离这里。
当吴蔓柒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吴蔓柒不是没尝试过带着妹妹逃离浣纱镇，而姜时那日掀开裤脚所见的伤痕正是吴蔓柒逃跑被发现造成的。
她不敢，也没有把握让妹妹那般。而且若是她和玖儿一起离开，那男人一定会咬死不放手。
姜时的心猛地颤了下，她们也只是孩子。心底深处不自觉心疼起她面前的这个冤魂。
“过去的，便不要执着了。”姜时轻轻开口，打破了那些涌入脑海中的记忆。
刚才还笑着的吴蔓柒笑着笑着眼角泛起泪，不同的是这次没了怨气。沉沉地看着手里的手帕，那是玖儿第一次学会刺绣送给她的。
视线随着屋外时不时刮起的风越来越暗淡，吴蔓柒在这里等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是人是魂。
吴蔓柒找到姜时，也不过是想让姜时帮忙送来手帕。她的尸体一直被封在洞中，一直无法靠近。
更别提从自己的尸体中取出手帕。
整个天空雷雨在侵袭中，黑得吓人。风沙像是要吹走谁似的，裹着落叶直直扬下。江肆淮往后退了一步，姜时和他同时注意到了站在屋顶的影子。
良曦剑一下子飞过去，把那影子逼了出来。
正是蜈蚣精吴蔓玖！
“好啊，你居然还敢出现。”姜时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个吴蔓玖居然骗她们。说什么吴蔓柒无法重生，怨气无法出去。明明是吴蔓柒患上病症，不久后就因病而亡了。
吴蔓玖为了回来报复自己的姐姐，把自己硬生生妖化成蜈蚣精。
这些还不够，她甚至将许多只蜈蚣爬入吴蔓柒的身体。
也改变了吴蔓柒。
她封住吴蔓柒的尸体百年，等待着彻底毁了吴蔓柒的时机。遇到变态了？姜时想到这儿直翻白眼。
而江肆淮是阴恶体质，一个人就抵了那些男性。
江肆淮天生便与深怨的东西相吸相克。
吴蔓玖分明是想让江肆淮出手，她想让吴蔓柒连转生都无法转生。
“玖儿。”吴蔓柒呆呆地抬头，刚开口就被吴蔓玖一道光划住了口。
“闭嘴！”
吴蔓玖恶狠狠道。眼见着就要打到吴蔓柒身上，吴蔓柒竟然不躲。她闭着眼睛，等待着结束。姜时连忙冲上前，江肆淮眉头一紧。
难得脸上有了着急，刚要护过去。姜时身上出现一层保护罩，随着姜时的动作又化成无数利刃往吴蔓玖所在的方向攻去。
姜时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强大的仙力，而吴蔓玖直直地滚了下来。
她不怕疼似的擦了擦嘴角，恨不得现在就解决了姜时。
第19章 、怨气凉散
可几日不见，这个前些天还躲在男人背后的女子却能轻而易举地对付她。吴蔓玖气得大吼，变出了原型。姜时从未见过那么长的蜈蚣，盘曲的足支。獠牙下，血盆大口实在恐怖。
良曦剑飞了出来。
姜时一把拽住良曦剑，从她手里而出的仙力越来越多。不受姜时控制地，就要伤到吴蔓玖。比起吴蔓玖的疼，更紧张的是吴蔓柒。她一个小小的魂魄，就那样飞快地跑出来替吴蔓玖挡住了良曦剑持续又漫长的攻击。
伴随着的，是轻烟渺渺。
吴蔓玖甚至都来不及变回人身，看看那个她恨到极致的人再一点点泯灭。
吴蔓玖：“！！！”
姜时和江肆淮都一惊。
良曦剑还想对付吴蔓玖，被姜时按了下去。只见吴蔓玖整个脱力地爬在地上，她一直望着面前的吴蔓柒。
眼中有痛苦，挣扎。
最难以磨灭的，还是那些碌碌而去的恨。
“玖儿。”吴蔓柒用劲力气，想碰碰她的妹妹。却腾空擦过了吴蔓玖的脸，慢慢地越来越轻越来越散。
直到地上，剩下一块手帕。
一双红鞋。
吴蔓玖没想到这些东西还在，她像疯了似的拿起往怀里塞。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得差点儿翻过去。
“哈哈哈哈，你总算彻底没了。”
“哈哈哈哈哈……”
姜时握紧手，恨不得上去给吴蔓玖一巴掌。她闭了闭眼，蹲下身子。看着满脸狼狈，浑身是伤的吴蔓玖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要动手你就动手吧。”
吴蔓玖知道自己此刻不是姜时的对手，她笑得仰天举起了手帕和红鞋子。猛地一挥，这些东西便碎成了屑。
“你姐姐在离开前，把那些记忆都送给我了。但是我一个人收着，很累。所以，转交给你。”
姜时淡淡地说道，她伸手。手指在碰到吴蔓玖额前顿了顿，微光流现。
用不了多少时间，姜时看见吴蔓玖满目不安地落下手。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瞪着姜时。
姜时耸了下肩，“你姐姐到底是想害你，还是救你。你心里没点贝塔数吗？”
吴蔓玖：“……”
手帕、红鞋，没有一处不是残破的。如同那颗从小便自以为被抛弃的心。
*
江肆淮独自站在宅子的另一处等着，他被姜时支了过去。
不清楚姜时和吴蔓玖说些什么，男人静静地站着。视线随着屋内的古床延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落了灰的床前。
也没过多久，姜时走出来了。
她握着那瓶子里的药，费了好大功夫才拿到。而吴蔓玖因为受伤严重，褪变成了一只正常的小蜈蚣。受了重伤，吴蔓玖再也无法出来害人。
从吴蔓玖口中得知，那些失踪的村民并没有死。都是她化作美人，将他们骗到床上的机关处。
然后迷晕了弄下去，再挪走。
村民们都掉到过吴蔓玖设计好的洞中，但那些村民居然没有一个是阴性体质的。吴蔓玖气得把他们都丢到了很远的山林，等村民们找到回来的路也要几个月。
吴蔓柒，其实并没有被良曦剑所灭。姜时偷偷地护住了她，刚才那些都是造出来的假象。
只希望，吴蔓柒轮回的时候能忘记这一世的烦恼。而吴蔓玖，做了那么多错事自然不能再让她修炼成妖。
姜时走到等着的江肆淮面前时，头发还有些乱。风吹得她抖了两下，一道阴影靠近她的后背。是很大的布料，轻轻地披在了姜时身上。
好像是件长衫帐幔。
他：“夜里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