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虞看了自己母妃一眼,又看了看南湘王一眼,眼泪啪嗒一下砸在了桌面上,他红着眼,往外跑,眨眼功夫就没了人影。
南湘王妃眉头拧了起来,继而平静道:“小孩子脾气,莫要扫了王爷的兴致,来大家举杯。”
被吓了一跳的几位公子面色青白交加,瞧着像是个剥了外衣的绿贱口香糖。
这一顿饭吃得委实诡秘至极!王爷不像王爷,王妃还是你王妃,一群公子变成了先生。
宴席的最后,南湘王冲着颜玉栀道:“姑娘明日给一份虞儿课程安排给本王瞧瞧。”
颜玉栀:你大爷的,挖坑把自己埋了!
晚宴结束后,颜玉栀依旧跟着牧危后头走,身后也依旧跟着七个年轻俊美的公子。
她觉得现在她很像给小倌们安排上钟的老鸨。
一三五排排坐,二四六吃果果!
沿路即便都点了宫灯,也只能照亮一小簇地方,颜玉栀绊了几下后干脆拉着牧危的衣袖让他拖着走。一小队人马走得像蚂蚁爬,她感觉到身后的几个公子几次要说话,可碍于身边提着宫灯的丫鬟又生生压了下去。
走了半刻钟不到终于到了草苑,有人开口叫住了颜玉栀。提着宫灯的丫鬟被几位公子支开先行。
颜玉栀:来了,来了,这些人想贿赂她安排一个好的课程吗?
“姑娘。”七人的代表陈公子被推了出来搭话。
颜玉栀停下步子,牧危接着往前走,带着她一个踉跄。她恼怒的松手,牧危反而不走了,他就那么杵在她身后,整张脸隐在黑暗里,冷而静的注视着那陈公子。
陈公子第二次面对牧危有些发憷,身体往颜玉栀正前方挪动了一下,奈何她太矮,没能挡住牧危压迫性的眸光。
陈公子一句话没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颜玉栀手里,试探着问道:“姑娘能不安排我的课程吗?”他脸色涨红,局促又不安。
颜玉栀:这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虽然都是贿赂,但.....
“那谁来顶你的课?”王妃可是报了八样,陈公子好像是‘琴’。
陈公子支吾道:“娄公子不是‘乐’吗?正好顶掉我的‘琴’。”
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你为什么不想去教小王爷?”老南湘王都回来了,难不成还想继续当男宠,虽说王妃威武,可老南湘王能甘心带绿帽子吗?
陈公子干脆破罐子破摔,答道:“不是不想教,我是干啥啥不会,才想着进王府来当男宠的。”
颜玉栀:还好你有姿色!
她瞄了一眼手上的银票——一百两。
“呃,具体的我还要去找小王爷商量一下,尽量不给你排啊。”
陈公子也听闻她被小王爷留在墨微苑住过两日事,小王爷也不待见他们这些个男宠,只要她肯帮忙还是有几率不用上课的。
见她收了银票,其余六个人顶着牧危冰冷的视线一一塞了银票,大抵都是一个要求,不要给他们排课。
理由也都是——他们啥都不会。
等这些人得了含糊的承诺,心满意足的走了。
颜玉栀抓着一叠银票静静的与牧危对视,昏黄的灯笼光打在她头顶,柔和了部分眉眼。
她觉得头被照得有些秃,那么问题来了:其余七个都不想排课,剩下的牧危......
“你一个人能顶八个吗?”她试探的开口,同时观察牧危的神色,奈何天太黑看不清。
黑暗里那人嗤笑一声:“公主不会真信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吧?”
颜玉栀自是不信的,什么也不会怎么跑来当男宠,男宠的基本素养除了脸好看,床上功夫了得,还得会哄人。会哄人要怎么哄,在这个时代无外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若是没有这几样的,都被遣送出府了,能留下的自然都有一样是各种高手。
他们当她好骗,她就让他们骗好了,反正又不吃亏。具体怎么排课,她也没有给准话,这不是明日找阿虞商量后再说嘛。
“在我眼里,这些人都是什么都不会的庸俗之人,不及牧哥哥的万分之一,所以牧哥哥你要顶几项?”颜玉栀双眼放光的盯着他。
那模样活像个逼学生报三千米长跑的教导主任!
“我胸口不舒服。”牧危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小财迷,以为他会贿赂她吗?
颜玉栀: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都被王妃拆穿了,还装什么装。
她将银票叠好塞进怀里,往玉清小筑走。春华和秋实提着灯笼守在廊下,见俩人回来了,连忙将屋子门推开。
牧危每走一步像是夹着凛冽的刀锋而来,二人皆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就在他跨进屋子时,春华大大的出了口气。
他却突然出声道:“若是不想死就去外头跪到天亮。”他没指名道姓,可春华就是知道是在警告自己。
门在她面前关上,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着牙转身跪到了院子的青石板上。
秋实站在廊下不知如何是好。
颜玉栀祈祷着晚上千万别在梦到牧危,这次倒是没梦到,可半夜她被人拍醒了。
朦胧揉了两下眼睛,有些没睡醒,牧危那张清冷的脸出现在帷帐之内,颜玉栀嘟囔着嘤嘤哭道:“我怎么又梦见你了!”
第23章 23
她边嘤嘤嘤,边将被子全都往身上卷,企图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当鸵鸟。
梦到男主肯定没什么好事!
牧危扯被子的手顿住,‘又’梦到了他?
所有公主到底梦到他几回了?梦里都对他做了什么?
他看着还在往里拱动的被子,干脆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整个拉拽到跟前,像剥蚕蛹似的一层一层剥掉薄被。
被子都剥掉了,小姑娘还像个鸵鸟一样将头趴着缩成一团不动。
牧危伸手将人翻转过来,双手卡住她的脸不让她动。
颜玉栀懊恼的扒着他的手嘤嘤嘤:“我怕你了,祖宗!”
“祖宗?”
然后她的脸就被挤成了包子,疼痛迫使她睁开眼,摇晃的罗帐内,牧危冷着脸正看着她。
她反应了一秒终于清醒了,不是做梦。
“大半夜的,你干嘛?”她依旧躺着,保持着扒他手的姿势,睁着被挤得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那样子像极了被捏后脖颈的炸毛猫,警惕又可怜。
“明日一早就去墨微苑,将黎虞许给你的好处拿来,我们出府往旬阳去。”
颜玉栀:所以,男主你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就是为了这个?
牧危见她睡眼惺忪的不搭话,卡住她脸上的手微微收力,“听清楚没?”
颜玉栀疼得双眼蒙上雾气,扒着他的手腕期期艾艾的点头。
牧危这才将双手松开,他刚想抽回来,小姑娘一口白牙就咬在了虎口处,酸酸胀胀的疼一直漫延到胸口。
他倒吸一口气,低喝道:“松口!”
她非但不松口,嘴下的力道还加重了。
牧危忍无可忍,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掐她的脸,还没碰到人,方才咬着他虎口的小姑娘立马松了口,卷起旁边的被子一滚,滚到最里面团成一个球,不出声也不动。
虎口处整齐的一排牙印,被咬过的地方还冒着血珠子。牧危眸色深深,站在那半晌没动。
颜玉栀裹着被子做鸵鸟,不确定他有没有走,只能一直蒙着,时间太久,蒙得她有些呼吸不畅,只能动了动,伸出头小心翼翼的往床边上瞧。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摇摆的罗帐。
她大大的松了口气,将被子一掀,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揉着脸颊暗自思衬:下次再敢掐她脸,她就敢咬死他。
次日一大早起来,才开门就看到牧危站在她门口。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朝着他垂着的手腕看去,虎口处还有深深的牙印,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早啊!”
牧危没答。
她挠头,抬头看天:“天气真好。”
牧危扣住她的手,拉着她往玉清小筑走。
“哎,干嘛呢!早膳都没吃,饿!”
牧危:“我同你一起去墨微苑。”
颜玉栀反抗,不吃早餐走不动啊!
下一刻,牧危直接打横抱起她,一路朝着墨微苑去了。墨微苑的丫鬟见到他们还愣了一下,连忙将人引进大厅。
大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福宝见她来立刻喜笑颜开的迎上去。
“玉栀姑娘你可算来了,小王爷闹脾气不肯吃早膳,你去劝劝。”
颜玉栀盯着早膳有些走不动路了,现在的她除了死最怕的就是饿,实在是在末世饿怕了。
“阿虞在哪?”
“在净室。”
“那让人将早膳全都端到净室去,我去劝劝。”
福宝屁颠屁颠的让人端着早膳跟着颜玉栀和牧危往净室走,经过一个小花园,绕过两个回廊就到了净室。
里头静悄悄的,透过镂空的木制窗户,她看到黎虞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恼道:“福宝,都说了不吃了,你怎么这么烦。”
颜玉栀当先一步跨了进去,轻笑道:“你不吃,我吃。”
丫鬟将早膳一一摆放在小王爷的桌案前,又添了三幅碗筷,才恭敬的退下去。
福宝站在一旁候着。
颜玉栀在黎虞对面坐下,牧危也跟着坐下。
她毫不客气的端着碗筷就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
黎虞抬头盯着她瞧,又看了看她边上也没动筷子的牧危。
肚子总算没有那么饿了,颜玉栀才抬起头,说教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浪费粮食的习惯可不好,阿虞若是不吃我可要吃光了。”
说着她伸手夹了一只白嫩清透的小笼包,那包子皮薄得几乎透明,里头包着肉馅玉米粒,咬一口汁水顺着包子边缘滴落。她一慌用力吸溜了一口,汁水瞬间被她嘬进嘴里,浓郁的肉香味弥漫口腔,玉米的香甜脆爽冲淡了肉的油腻。
这王府的厨子真不错,包子做得美味香甜,回味无穷。
黎虞不自觉的砸吧一下嘴巴。
一旁的福宝看着她一个接一个的吃,心里着急,心说小栀姑娘,您别光顾着自己吃也劝劝小王爷用膳啊。
她边吃,边顺手推了碗青菜瘦肉粥到黎虞面前:“吃,好吃得不得了。”
那粥还冒着热气,米粒白胖软烂,肉质鲜美嫩滑,再点缀点青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好。
黎虞忍不住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粥香味扑鼻而来,他再也忍不住吃了起来。
颜玉栀见旁边的牧危没动筷子,夹了包子递到他碗里,“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颜玉栀和黎虞你一口我一口吃的火热,牧危见二人吃得这么香,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旁的福宝暗自赞赏,还是小栀姑娘有办法。
颜玉栀吃完最后一口,终于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人多干饭就是爽!
三人吃完,福宝喊来丫鬟收拾屋子,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颜玉栀还在慢悠悠的喝着茶。
净室里一片闲适!
桌子底下的脚突然被人踩了一下,她移开了些,接着喝茶,然后又被人踩了一下。
颜玉栀侧头看旁边的牧危,他一手搁在桌子上,一手端着茶,若无其事静静地盯着茶里面的嫩芽。
这人有毛病吧,刚吃完就赶着人干活。
在他又要伸脚的时候,颜玉栀迅速缩脚然后一脚踩下去,然而踩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脚心一阵阵的发麻,手上的茶水直接磕在了案桌上,溅得到处都是。
“玉栀姐姐怎么了?”
颜玉栀扶着手蹙眉摇头,手脚都有些震麻了。
牧危不动声色的勾唇,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黎虞喊来门口的丫鬟将案桌收拾一下,面色有些紧张的问:“玉栀姐姐,你身上有溅湿吗?”
颜玉栀摇头,冲着他笑笑,开口问道:“阿虞,你父皇回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她这一问,黎虞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压着声音道:“我觉得他不是我父皇。”
颜玉栀被他的话惊到了,疑惑的问:“不是你父皇?”他既然能进南湘王妃,并且府里的人都没怎么怀疑,就说明长得应当和南湘王一模一样。
可黎虞为什么说那男子不是老南湘王。
“会不会是时间久了,你对南湘王感到陌生了?”
黎虞摇头:“我敢肯定他不是父皇,父皇小拇指根部有一个小疤,那是我小时候顽皮用香火不小心烫的,昨日的父皇手上只有茧子没有疤。”
颜玉栀侧头看向牧危,眼神带着询问,牧危根本不关心这个,他默默的又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起来。
“那阿虞为何不同你母妃说?”
黎虞摇头:“她从未关心过父皇,只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而且府里的人都说他是父皇。”
颜玉栀有些懵了,听黎虞这么说南湘王妃和老南湘王感情不好,那为什么南湘王回来了,南湘王妃还挺高兴地,大办宴席张灯结彩。
若这南湘王真是假的,不管是谁假扮的,她都得不到黎虞真心实意的谢谢,光是这点就让她很焦虑了。
“阿虞你别急,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颜玉栀原本也没打算在墨微苑多留,可牧危赖在那不走了。
黎虞看着牧危有些不自在,犹豫的开口问道:“娄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牧危:“有,教小王爷琴棋书画,诗书礼乐。”
黎虞不解:“其余几个人呢?”
牧危:“你想他们来教?”
黎虞摇头,他看到草苑的那些人就烦。
牧危:“那只能我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