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又道:“在我们这都吐两回了,她身边一个黑衣壮汉,一个车夫,看着不像好人,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带出门干嘛!瞧着像是人拐子,可小姑娘也没喊,我们也不好多管。”
月影连忙问:“那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往哪里去了?”
掌柜的道:“刚走了半个时辰,至于往哪里去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话还没落地,面前的青衣男子转身就走,掌柜的看着几人的背影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姑娘是他娘子吧,这么着急。”
路过的小二凑了过来,笑道:“掌柜的怎么不说是他妹妹?”
掌柜的白了那小二一眼:“你瞧着他们二人哪像了?”一个淸俊出尘,一个貌美病弱。顶多登对,哪里像兄妹了。
小二露出一口大白牙呵呵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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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要坐船,颜玉栀还挺开心的,一刻钟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原主身子病弱,坐船晕船,吐得昏天暗地。
吐血都没这么虚的颜玉栀,坐了两日船头,眼一闭彻底起不来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身下是柔软丝滑的锦被,入眼的是粉色绣着栀子花的帐幔。
很显然她已经着陆了,可整个人还是浑身无力,感觉还在江面上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外头天已经大亮,有鸟震动翅膀,门吱呀一声开了,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颜玉栀侧头就看到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两个人皆是低垂着头,谨慎小心,活像是她能跳起来打死她们的模样。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压抑低沉的气氛。
其中一个丫鬟见到她醒了,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公主,您醒了,把药喝了吧。”
端着托盘的丫鬟将药碗递过来,她抬头看向颜玉栀,一双凤眸晶亮有神,里头情绪有些探究,有怨恨,还有淡淡的怜悯。
颜玉栀被她复杂的情绪惊到,侧头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这丫鬟眉眼藏着几分英气,气质清丽脱俗,只是整张脸有些黑,瞧着有几分怪,关键是她周身带着淡淡的紫气。
颜玉栀有些惊讶,在脑海里叫着小鹦鹉:乖乖,这该不会是女主吧?
睁开眼就看到女主,这是什么操作?
小鹦鹉一跳一跳的,认真看了两眼,惊喜的尖叫:宿主,真的是女主。
颜玉栀: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女主提前跑到北翼王府来体验生活当丫鬟的吗?
一只碗伸过来,不注意被强灌一大口药,不仅没喝进去,反而呛得猛烈咳嗽,她眼泪汪汪,只差把肺给咳出来。
然而女主还端着那碗药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那架势像是给武大郎灌药的潘金莲,大有不喝完药就不走的架势。
怎么感觉女主对她有强烈的敌意?
她和女主应该不认识才对,书中不是说女主良善坚韧,心怀大义,有赤子之心吗?那她对自己这个病弱的公主敌意哪里来?
颜玉栀:鸟,这个女主没被穿吧?
小鹦鹉摇头:宿主放心,目前只有你一个灵魂来自异世。
颜玉栀:放心个鸟,这个女主明显不对劲。
等柳染再次把药碗伸过来的时,颜玉栀用尽全身力气一挥,药碗直接跌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烂,墨色的药汁溅在了柳染鞋面上,她迅速退后两步,头埋得低低的,任谁都瞧不清此刻的表情。
颜玉栀靠在床头盯着她发顶瞧,柳染沉稳安静,丝毫不惧她的目光。
“公主,不喝药怎么养好身子。”另外一个大丫鬟音量提高了些。
颜玉栀咬牙,冷声道:“本公主有药。”她勉力摸索到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吃下。
“你能倒杯水给我吗?”她指着柳染,轻声道。
大丫鬟一愣,看了公主一眼,又有些怀疑的看向柳染。
“公主,小染新来的有些不懂规矩,奴婢给您倒吧?”这小染是半个月前从人牙子手里采买过来的,做事还算细心,也是个懂事的,听闻齐云嫡公主骄纵任性,今日恐怕要为难她。
颜玉栀瞪了那大丫鬟一眼:“你下去,我就要她倒!”她语气娇蛮毫不讲理。
“公主...”
颜玉栀直接抄起旁边的枕头往那大丫鬟身上砸:“给本公主滚,再不滚我吐血了就怪你。”
那丫鬟抖了一下,恭敬的行礼退下,临走时又看了柳染一眼。
“你抬起头来。”
柳染依言抬头,一双凤眼无波无澜,静静的和她对视。半晌后,颜玉栀问道:“你认识我?”
女主方才灌药时的情绪波动太浓烈,她一定认识自己。
柳染点头,规矩的答道:“我不认识公主。”这一世她才第一次见到公主怎么可能认识她。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
柳染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上辈子初见她时,病弱的小公主总是娇娇柔柔的喊她‘染姐姐’,即便妒忌她也从来不明说。
“我没有讨厌公主,公主误会了。”
颜玉栀直视着她眼睛,她丝毫不惧的回视,似乎现在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了。
这个样子还说不认识自己,扮演奴婢在她面前却自称我,不称职啊。
罢了,只要女主不针对她,她也不动她就是了,毕竟大家都是要苟到剧情结束,谁也不好弄死谁不是。
书中她好像比女主多苟了几天才挂,挂之前她虽身子病弱,可没受什么气,女主虽然身体好,可一路被虐心虐身,这样想来女主比她惨。
“你下去吧,让人来收拾一下。”
柳染行了一礼,依言退了下去。
颜玉栀沿着床头滑进被子里,整个人朝里侧躺着,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进来打扫。
她有心想套两句话,转过身子一看,“怎么又是你?”
柳染拿着扫把正在清扫地下的污渍,见她看过来恭敬的答道:“公主,今后小染负责照顾你。”天知道她也不想的,可府里的管事瞧着她新来的手脚麻利好欺负,故意派她来伺候。
第33章 33
上辈子齐国动乱了, 她就单枪匹马去凉州救牧大哥,在去往南湘郡的路上碰到他和两个影卫还有颜公主。
一行五人到了北翼郡,北翼富饶, 街上也是人来人往, 那日牧大哥带着月影去打探消息。颜公主不听劝硬要往街上去逛,她让花影在客栈等牧大哥,自己跟着颜公主出去。
北翼王马车经过长街时, 颜公主推了她一把, 她直接撞到北翼王马车,被阴鸷的北翼王抢去当了侍妾, 再后来就是牧大哥进王府救她。
这辈子她干脆乔装改面进府来当丫鬟,想先拿到玉符。玉符没找到,等了许久也不见牧大哥来。
上辈子牧大哥明明没在南湘逗留, 直接来了北翼, 公主也没有被抓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切都走偏了,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
“北翼王抓我来干嘛?”颜玉栀直接问。
柳染不回反问:“公主怎么知道是北翼王?”公主实在是太镇定了, 醒来不问谁抓了她, 不哭也不闹。
与前世那个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公主有些不一样。
“你下去吧。”不回答就算了,她也没兴趣回答。
此后一日她时不时的就见到女主,女主看着她别扭, 她看着女主可惜。
一团紫气天天在身边晃悠却不能出手,别提有多挠心了。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 晕船的不适已经完全没了,大丫鬟紫鸢带着柳染前来,手里除了洗涑的东西,还端了个托盘,托盘里是一件鹅黄色华贵衣裙。
“公主, 这里是北翼王府,奴婢是负责您衣食住行的大丫鬟紫鸢。王爷赏赐了公主华裳,酉时在云光阁为公主接风洗尘。”
男主没找来之前,颜玉栀并不想见北翼王。
于是捂着胸口虚弱道:“本公主还有些不舒服,要不你回禀王爷,迟些日子再设宴?”
紫鸢回道:“王爷说就是抬也要将公主抬去。”
好家伙,北翼王是个硬茬!
颜玉栀浅笑:“可能是胸闷,现在出去走走,说不定就好了。”
柳染将托盘里的衣裳放在一边,找来简单的衣裙给她换上,服侍她洗涑过后,又被紫鸢吩咐出去提早膳,她一言不发的照做。
女主是真能沉住气,要是她早将脸盆扣在别人头上了。
颜玉栀缓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看着柳染出去后才道:“本公主不喜欢这个丫鬟,给我调别的丫鬟来。”天天见到女主委实挠心。
纸鸢神色未变,平静的回道:“府里伺候不好主子的丫鬟都是拖下去直接打死,公主若是不喜欢小染,她只有死路一条。”
小鹦鹉吓得直接从光团里翻了起来,在脑海里不断的警告:宿主,女主不能死,否则剧情崩了。
颜玉栀蹙眉:这个不能死,那个不能死,不会剧情里所有人生死都要我管吧?
她可没那么闲!
小鹦鹉:只有主剧情人物不能轻易死,还有不能因宿主提前死。
明白了,就是不能换丫鬟呗。
“那不用换了。”北翼王是个什么变态,动不动就杀人的吗?颜玉栀有些紧张,不会长得凶神恶煞吧。
用完早膳后,颜玉栀提出要出去走走,紫鸢并未阻拦。打开门,院子的入口处种着两棵高大的柏树,柏树已经成了枯枝,枯枝之上盘旋缠绕着满院橙黄色的凌霄花。
枝繁叶茂从顶端垂下又延伸到四周围墙之上,层层叠叠,妖娆盛放,浓烈的香味冲得她有些头晕。
她抬头瞧了眼头顶的炙热的太阳,吩咐紫鸢道:“让人准备代步的竹椅和伞。
紫鸢朝柳染耳语了几句,柳染点头走了,颜玉栀站在廊下等。
很快四个穿着暗色袍子的下人抬着躺椅匆匆而来,这四人皆是面白无须,身体较一般男子要细瘦一些,走近一看,连喉结都明显小一些。
颜玉栀狐疑的问:“他们怎么瞧着有些奇怪?”
紫鸢恭敬的回道:“王府的规矩,进西苑伺候的小厮一律要净身才行。”
那不就是太监吗?这北翼王什么毛病,当王府是皇宫吗,只准留他一个雄性带把的!
她现在担心的是男主怎么混进北翼王府,若是不小心被阉割了,那.......
不过好像整本书里男主那玩意也没用上,女主死了,他直接成了孤家寡人。
四个小太监放下竹椅,等她坐上去才一齐发力将竹椅抬了起来。
竹椅上绑着一把小油纸伞,恰好罩在她头顶。四人抬着她摇摇晃晃出了凌霄阁。
凌霄阁外又是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地下铺着光亮结实的釉面砖,横梁皆是用金丝楠木,就连旁边低矮的扶手都雕着繁复的花鸟图案。
过了回廊直接就到了一处敞开的花园,说是花园其实只有一种花——凌霄花。
放眼望去,所有的假山,树干上都缠满了橙黄,橙红两色凌霄花,好在是有人修剪规整,道路给让了出来。要不然若干年后层叠缠绕的枝条只怕会形成凌霄古堡。
北翼王这是什么品味,整个花园都是凌霄花不难受吗?看着腻,闻起来更是胸闷。
颜玉栀逛了一路都没碰到一个人,整个花园安静的只听得到蜜蜂的嗡嗡声。
偏生她不开口,身边这几个人一句话也不发出声音,仿佛提线木偶,指哪走哪。
怎么感觉像中世纪的幽灵古堡?
她主动开口问道:“紫鸢,西苑里头没住人吗?”
紫鸢答道:“住了,王爷的一百零八个侍妾全部住在西苑中。”
“一百零八个!”太多了吧,皇帝也才七十二嫔妃。
“那这一百零八个侍妾人呢?”该不会是被这满院子的凌霄花折磨得生无可恋,连门都不想出了吧。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四个小太监抖了一下,颜玉栀险些摔了下来,她扶着躺椅边缘眉头微蹙。
旁边的紫鸢明显也有些紧张都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紫鸢身后的柳染脸更是白了几分。
女主那么黑的脸还能看出几分白,看来是真的吓到了,她是提了什么不该提的禁忌?
颜玉栀等了半晌都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倒是听到若有若无的笛声传来。
她侧耳用心听了片刻,指着南面的小亭子道:“往那边走。”
显然其余人也听到了声音,紫鸢神色有些不好,极力的劝道:“公主,我们还是不要往那边去吧!”
有乐声,说明有人在那,她为什么不能去看。
“不行,一定要过去。”
紫鸢拗不过她,只能朝着南面走。默默祈祷今日千万别碰见王爷。
绕过一片凌霄花丛,那亭子的全貌露了出来,亭子建得高大气派,青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华光,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些晃眼,好在亭子顶上大部分位子都被凌霄花遮盖的严实。
亭子一角坐着个丫鬟正在吹笛子,曲调清远悠扬,亭子的正中央有个薄纱彩衣的美人正在翩翩起舞,身段轻盈婀娜,瞧着赏心悦目,至少比这满园的凌霄花夺目。
颜玉栀停在原地欣赏了一会,笛声转到最高潮处,美人凌空飞跃。
啪嗒!
一只箭羽透心而入,强大的后作用力将跳舞的美人死死的定在亭子的柱子上,她的脸还挂着笑,心口的血却再漫延。
滴答,滴答!
满地的凌霄花沾上殷红的血更显得妖异,吹笛子的丫鬟尖叫一声,站起来打算跑。
又是一箭从她后心射入,她整个人直接撞飞到石阶之上,没了生息。
画面静止的太过突然!
巨大血腥的冲击力撞进颜玉栀眼里,她惊愕的往箭羽射来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个披头散发衣襟半敞的青年男子,面白眉眼狭长,唇色殷红似血,周身阴郁的气息被淡淡的紫气包裹。
见颜玉栀看他,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个人像是古堡里的吸血鬼,阴森又吓人。
四个小厮再也坚持不住,吓得双脚打颤,跪下来额头磕地。颜玉栀被这动作晃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紫鸢和柳染连忙安静的跪伏在一边,不敢言语。
颜玉栀从竹椅上下来,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