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港口黑手党的员工,你明明是我的下属,刚才为什么提起‘加入港口黑手党’就好像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老头想通之后突然又有了气势,“你有什么立场嫌弃港口黑手党?”
纱夜怒目又用刀背狠狠敲了他一下:“我是你们兼并了普通公司之后被强行升职征调来的!你以为我想来港口黑手党吗?要不是要挣钱养家买假面骑士周边,我早就辞职不干了!”
老头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呆滞起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我把他脑子打坏了?”纱夜立刻慌乱地回头找森鸥外求助,“怎么办?他会死吗?”
森鸥外抬头瞥了一眼拐角处骤然出现又消失的一闪怪异光晕,那是首领卧室的方向。他扒开首领的眼皮看了看,简单做了一下查体,说:“应该不是脑溢血,他现在陷入的像是某种谵妄状态,不能集中注意力,但是又没有什么别的谵妄的临床表现……他可能是被五条悟那帮人的打斗波及到了。”
“那个什么‘无量空处’?”中也回头也张望了一圈,“为什么我们没有中招?”
森鸥外的嘴角扯了扯:“可能是五条悟故意这么做的……先不说这个,你们还是想想一会儿要怎么从港口黑手党走出去吧。”
太宰治很自然地接话:“简单,就说兰堂拿给首领的咒灵失控反噬,我们都是来救助首领的,而首领的保镖都为了保护首领死掉了……我们还有人证,足足7个!”
“可是首领不会接受这个理由的吧?”中也问。
森鸥外垂眸看向首领,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他会的。因为我们今天所表现出来的武力可以直接威胁到他的性命,除了暂时同意我们的条件,他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他非要反抗、想要派人抓你和纱夜呢?”中也还是忧虑。
森鸥外轻轻笑了一声:“那我就让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反抗啊。别忘了,我可是有各类安定药物的处方权呢。”
福泽谕吉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森鸥外。
这家伙上的医学院……没有开设医学伦理课吗?
果然,学医救不了横滨人!
第29章
就在卧室外的几人三言两语定下了今天这一出闹剧的性质时, 卧室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了。
真人在“无量空处”中根本难以支撑,五条悟轻轻松松地将双手插进衣兜,偏头看了一眼夏油杰。
“干什么?”夏油杰虽然立刻猜到了五条悟想说什么,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我刚吃完甜品, 亲自干这种事会吐出来的嘛。”白毛大猫咪吐了吐舌头, “你有那么多咒灵收藏, 随便放一两个出来都能让他生不如死,举手之劳啦。”
夏油杰动了动嘴唇,最终他召唤出了两只一级咒灵,无奈的话语被淹没在鬣狗一样的咒灵的咆哮声中:“……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敌对关系?不要再这样撒娇了。”
真人呆滞地消化着海量的信息, 就算身体被炙灼、撕咬、吞食、切碎, 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反应了。
“解决掉这家伙之后,你要去哪里, 还回你的盘星教吗?”
“……不然呢?”
“不和我再去吃个饭什么的?我可以给硝子打个电话, 她最近也不忙。”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 两个人就像是看电影一样无所事事地望着被撕扯得不成人形的真人, 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知道爱因兹贝伦吗?”他突然问。
五条悟耸了耸肩:“那是什么?什么外国的木鱼品牌吗?”
“那是制造了纱夜的魔术家族的名字。”夏油杰微微叹了口气, “我想……或许我可以改变一下今后的计划了。”
五条悟:“咋的, 你要找到纱夜娘家去提亲啊?”
夏油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去。
“……不是!”他又气又无奈, “我想去拿到制造人造人, 乃至于把人类改造成纱夜那样人造人的方法——倒是你,你对纱夜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范围,你又是怎么想的?获得了感情的人偶小姐目前可是迫切需要有人教会她什么是‘恋爱的负面感情’啊。”
“不用啦,把这个缝合怪处理掉之后我还得回高专,东京和横滨虽然离得近,但也还是异地, 异地恋很苦闷的。”五条悟耸耸肩,“反正缘分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我看现在也没什么强劲的竞争对手,不如徐徐图之啦。”
夏油杰笑出了声,他一指身后:“那边可是有两个近水楼台的情敌哦?”
“一个锯嘴葫芦一样在必胜局的情况下熬了两年一无所得,一个有着当面对纱夜否定她立身理想的翻车记录,你觉得他们当中哪个人能威胁到我?”五条悟咧开嘴,“你呢,你对获得了感情、慢慢学会真正欢笑哭泣的人偶小姐就没点想法?”
夏油杰没有回答,在他们两个收回了咒灵和领域、准备踩着真人的一地碎骸走出卧室前,诅咒师咳嗽了一声。
“东京有家茶餐厅……美美子她们说他家的舒芙蕾很不错。”
五条悟转头看向这位旧友,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那这次就麻烦教祖大人请客啦!”
…………
“解决了?”森鸥外看向并肩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悟随意点了点头:“嗯,以后纱夜酱就再也不会梦游了。”
纱夜松了口气,真心诚意地向在场各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大家,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事,要说麻烦……其实也是我们放任的结果。”五条悟挠挠脸,“当初为了不惊动那家伙,我故意误导你们说被附身的是森医生,搞得那家伙越来越壮大,最后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中也这才茫然地反应了过来:“……被附身的不是森医生?!但是当初五条大哥不是说森医生身上负面情绪最浓,最适合吗?!”
其他人:…………
啊,忘了这儿还有个小傻子。
“确实不是森医生,是我。”纱夜歉意地绞着手,“因为我……我其实……”
她咬住下嘴唇,抬眼先是快速地扫了一圈几个大人,然后看向了太宰治和中也。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一开始不说是因为害怕被人追查到,被附身之后不说是因为……因为我觉得羞耻,害怕你们知道之后会觉得不安,甚至,甚至瞧不起我……”
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中也依旧一脸茫然,更加困惑:“啊?什么事?我……我是不可能瞧不起纱夜的!你是我的家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纱夜快要哭出来了:“谢谢你,谢谢你,中也。我……其实我……”
“——我不是人类。我是一个仿品,一个模仿人类制造出来的仿制品,在情感上有缺憾的人造人。”
说完之后,她用力喘了一口气,就像是不能承受一样小心地觑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脸色,然后又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森鸥外和福泽谕吉。
在短暂的愣怔后,中也出乎意料地第一个表态:“这有什么的!我两年前才醒过来获得意识,说起来我可能也不是人,我怎么会嫌弃纱夜!”
太宰治乖乖地凑上去贴住纱夜的一侧,伸手环住她的腰:“你其实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类都要好了,像我这样的人都愿意在你的家里尝试着活下去,你就算是变种人又怎么样呢?纱夜就是纱夜,最好的纱夜,我最喜欢纱夜了。”
中也有样学样地立刻表决心:“我也是!我最最最最喜欢纱夜了!”
“啪嗒”
一滴液体从她的眼眶里滴落,夏油杰惊愕地看着那摊迅速被地毯吸收的暗色水痕,然后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紧紧抿住了唇。
她哭了,桐生纱夜,爱因兹贝伦制造出生来就无血无泪的人造人,在咒灵离开身体之后依旧记住了感情的运作方式,此刻正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因为决堤的情绪生来第一次哭泣。
两个孩子早就贴了上去,一边一个环住她的腰,如同归巢的两只小狗用脸蛋去蹭她。纱夜没有边哭边说话的经验,她为了不被哽咽影响自己要说出口的话,甚至还鼓起腮帮子刻意憋了几秒的气,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样没用。
“我……我怎么哭了。”她努力伸手去擦掉眼泪,“我好像坏掉了,那个,可能是冷冻液之类的东西漏了出来……没有人会修这个,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夏油杰伸手在五条悟背后用力捅了一下,五条悟“嗷”地一声跳起来:“你干嘛!”
夏油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她哭了!”
“哦,哦哦,对,女孩子哭了之后要……哎,要干嘛来着……硝子之前哭的时候要递烟,歌姬哭的时候要把她哭得眼睛红肿的丑样拍下来,纱夜哭了我应该……一手递烟一手拍照?”
夏油杰:?
夏油杰:兄弟,难怪这十年你还找不到对象!!!
真是白瞎了你这张帅脸!
森鸥外早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摸摸自己的口袋想找纸巾给纱夜擦。福泽谕吉暗暗瞪了他一眼,但是他发现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递给纱夜——手帕倒是有,但是早就被番茄汁浸透了。
纱夜抽噎地拒绝森鸥外最终递过来的一卷绷带(太宰治:Hello你认真的吗,不要的绷带可以给我!),伸手进自己的口袋:“我,我带餐巾纸了……嗝。”
她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纸,森鸥外看了一眼这张微微泛黄、看起来好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稿纸,苦笑一声:“似乎这个也不能用来擦眼泪。”
纱夜盯着这张纸半晌没出声,眼泪却默默地越流越多。
“这是……这是给你的。”
太宰治抬起头,有所明悟地看着纱夜把这张稿纸递给森鸥外,而森鸥外这次是真的没想到:“给我的?”
纱夜眼眶红红,但是被泪水洗涤过的红瞳分外地亮:“嗯,给你的,是纱夜要给林太郎的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森鸥外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但还是接过了这张被叠了四折的稿纸。而五条悟也终于从口袋里找到了在甜品店顺手拿走的餐巾纸,贴心地蹭过去给纱夜擦脸:“好啦好啦,现在你知道人类的哭是怎么回事了吧?以后要是又有今天这种漏冷冻液的情况不要慌,给我打电话,你的五条大帅哥会修!我会非常可靠地把怀抱借给你哦!”
纱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夏油杰:“抱歉,夏油先生,我好像……已经不是你要找的那种没有负面情绪的完美的人了。”
夏油杰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他说。
“欢迎来到人类喜怒哀乐俱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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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没有送纱夜回家。
他自始至终都守在首领的房间里,在老头脱离了“无量空处”的影响、眼见着要恢复意识的时候,这位私人医生立刻给他补了一针麻醉。
福泽谕吉和中也下来救援的时候破坏了电梯,所以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赶来的时候纱夜他们已经撤走了。面对着损毁严重的地下楼层,昏睡不醒的首领,他们不得不勉强接受了森鸥外的解释。
“我早就提醒过首领,那个兰堂提供的所谓‘咒灵’并不可靠!”一个干部愤愤地开始放马后炮,“这下‘咒灵’反噬了,兰堂也死了,为此付出了代价!”
另一个干部则是忧虑首领的身体状况:“森医生,首领没受伤吧?你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首领受了惊吓,所以我给他吃了点安定助眠的药。”森鸥外微微低头,“但是……不好说。毕竟‘咒灵’这种东西我们都不太了解,除了兰堂还有他请来的所谓诅咒师,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对首领的影响会体现在什么方面,又会什么时候表现出来,只能靠今后继续仔细观察了。”
干部们摇头叹气着终于又纷纷离开了卧室。
在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刚才始终没有出声的人最后一个走了出来。
“老头子真的在被吓昏过去之前真的说了要恢复我的干部候补身份?”尾崎红叶问。
森鸥外用眼神示意她走上前来,尾崎红叶款款移步,慢悠悠地在距离床铺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他没说过。”森鸥外缓声道,“是我编的。”
尾崎红叶盯住森鸥外的脸:“你想干什么,森医生?”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很重视纱夜,我也是。你恨首领,我也想除掉他。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红发的女人眯起眼睛,身后一个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你想……?”
“刚才我在各位干部面前宣布了你已经代替死掉的兰堂恢复了干部候补的身份,无论他们信不信,这就是事实了,因为老头子没有办法反驳。”森鸥外慢悠悠地从床头的药盒里拈起一把柳叶刀,“干部候补尾崎红叶小姐,我想请你见证一件事。”
下刀对森鸥外来说已经是一件熟练的事情了。从本科学会持刀以来到今天,在尸体上,在练习用模型橡胶上,在伤员身上,在敌人身上……